第三章 那么,代价是什么呢？

漆黑的马车缓缓停在了索里兹伯尔大教堂外的台阶下。

陆野打开车门从车厢内一跨而出，借着佛晓的微光，望着眼前独特的哥特式建筑。

索里兹伯尔大教堂广泛使用了乳白色的波白克大理石，搭配夸张而尖锐的塔楼和尖顶，沉稳中却透着一丝狰狞，支撑着建筑的大理石石柱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圣职者浮雕。

陆野在前世虽然是中立阵营玩家，但眼前这造型独特的光明阵营大教堂，还是被他一眼认出来了。

那么自己所身处的地方就清楚了，阿勒玛斯皇室流亡之前的帝国旧首都——帕娜刻亚城，因为索里兹伯尔大教堂便坐落于帕那刻亚城中。

可根据陆野整理游戏纪事的经历，这座教堂在游戏历史上确实是由楠木圣殿建造，但游戏公测没多久，很快就被旧日支配者撒托古亚夺走了，至那之后，这座教堂便长期处于撒托古亚及其信徒的控制之下。

而这座教堂被邪教徒攻陷速度之快，甚至都没撑到游戏开2.0版本。

前世陆野为了解锁撒托古亚势力的隐藏剧情，刷该势力声望的时候，来这座教堂交过好几次任务。

撒托古亚外表看起来就像是长有黑色软毛的人形巨腹蟾蜍，虽然看起来比较可怕，但却是对生物比较温和的旧日支配者，有时会将贵重的知识或充满魔法的物品授予热心的信徒。

当陆野将声望等级刷到“崇敬”的时候，时不时就能通过系统邮件，收到一些撒托古亚寄来的乱码书信，还有一些玩家无法使用，却能够卖给杂货铺换取金币的奇怪道具。

想到这，陆野转头看向领着自己朝台阶上走去的伊尔莎修女，心里不由得吐槽：“搞不好这个少女表面上穿着楠木圣殿荆棘修女套装，暗地里却是个旧日信徒呢。”

纳尔逊家族此时待在本土，还没有迁移到恩逊特殖民地，陆野据此推测，现在很可能是处于1.0版本的前中期了，即便书呆子女王安娜·格雷还没被砍头，那也应该快了。

安娜一死，就正式开启了阿勒玛斯帝国的陨落，这也是1.0版本的重头戏。

顺着这个思路继续推测，哪怕是最坏的情况，目前索里兹伯尔大教堂的教众和圣职者，也只是处于正在被撒托古亚腐蚀的过程中，并没有被完全攻陷，所以还需要伊尔莎修女这种没有被完全腐蚀异化的圣职者在外行走。

陆野跟着伊尔莎修女进入了教堂内部，穿过长长的回廊，路过西主厅时，隐约看到有一些圣职者已经在主厅内垂首祷告了，唯一让陆野觉得怪异的是，厅内并没有点燃烛光，只有拂晓的微光透过玻璃窗户照射进大厅，微弱的光亮仅仅能让陆野看到这些人的大概轮廓。

就在陆野还在回想那些模糊轮廓的时候，伊尔莎修女已经带着陆野来到了回廊尽头的房间门前，伊尔莎修女抬手敲响了房门。

“咚咚咚。”敲门声在走廊上回音不断，这声音好像惊醒了某些沉睡的东西，陆野感觉到黑暗中几道目光，不断在自己和伊尔莎修女之间来回审视。

这一刻好像被人为的不断拉长了，时间和空间被按下了暂停键，心跳也在这一秒停滞，眼前的伊尔莎修女敲门的手停顿在空中，不远处的黑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就好像在抱怨被敲门声吵醒，又好似在互相交流着某些信息。

这时候陆野通过余光发现，有液体正缓缓地从房间里面溢了出来。那液体粘稠而浑浊，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灰色杂质被包裹在其中。

等陆野意识到时，自己竟已经踩在了这液体上面，那液体好似拥有意识一般，正攀爬着漫过了陆野的鞋面，眼看着就快要到达小腿的位置了。

“请进。”房内传来一声回应，这声音瞬间打破了停滞的时间和空间。

陆野的意识重新回到了身体内，他低头向着小腿看去，哪里还有什么液体，仿佛刚刚所见到的一切，都只是幻象而已。

“咔嚓。”房门已经被身旁的伊尔莎修女打开了，她向陆野作了一个邀请入内的手势。

陆野看了一眼房内那端坐在宽大书桌后的身影，又转头皱眉望向身边的伊尔莎修女。

见对方又朝着自己做出了熟悉的提裙告退动作，陆野这次却一把抓住了伊尔莎修女的手腕，显然是不打算放任对方独自离开了。

门打开的这一刻，陆野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威廉才刚刚一转，却像个傻子一样把理智点到了28点，他根本不是因为提前规划三转的特殊职业，他疯狂加点理智，增强心智体，仅仅是为了不被同化成撒托古亚的信徒。

从苏醒的那一刻，伊尔莎修女就给了陆野一种想要和对方保持距离的感觉，这也是28点理智给陆野的预警。

而当陆野看清了房中之人的瞬间，但或许已经不能称其为人类了，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立刻逃离这座教堂。

没错，撒托古亚确实会将贵重的知识或充满魔法的物品授予热心的信徒。但是请注意热心二字，撒托古亚从来都不是一个积极招收信徒的旧日，反而非常懒惰，懒惰到除非有致命威胁否则坚决不移动本体，在旧日神祇中，祂是属于彻底躺平的类型。

祂的信徒，差不多都是在窥视于祂偶尔的馈赠，房中之人就比较明显了，他接收了太多“贵重”的知识，以至于他的头颅几乎是普通人的五六倍之大，他的身上则覆盖着一层粘稠的恶心液体。

陆野甚至想不通，他纤细的脖子是如何做到顶着如此硕大的头颅而不折断的。

伊尔莎修女长期身处这种环境下还没有被腐蚀异化，显然她的理智也不低，但她好似看不见房中之人的异化，但依旧被对方扭曲了认知。

而那些在西主厅内不敢点燃烛光的圣职者，或许也尚存有最后一丝理智，害怕看到自己被腐蚀异化的身体，他们祷告的行为或许也是后悔的表现。

陆野现在已经很清楚了，自己刚刚苏醒过来时，覆盖双眼的重物应该是两枚银币，那是给冥河摆渡者的渡河钱。

至于是什么导致了前身的死亡，已经不言而喻了。引起前身死亡的，绝对跟这房中之人脱不开关系。

索里兹伯尔大教堂内，或许还没被异化的圣职者真的不多了，不然也不可能派出伊尔莎修女这个年龄段的修女来确认自己的死亡。

手上传来的拉扯感打断了陆野的思考，是伊尔莎修女想要挣脱手腕的束缚。

陆野丝毫不避讳房中之人能够听见，郑重地盯着面露愠色的少女说道：“伊尔莎修女，从这一刻起，请您不要离开我的身边，不要问缘由，更不要有任何反抗的举动，这关系到您的信仰和未来。”

陆野很明白，如果此刻放任伊尔莎修女独自离开，少女在这炼狱一般的教堂中，要么渐渐缺失理智，信仰崩塌被同化成怪物，要么被黑暗中的那些，已经完全异化且丧失理智的“东西”，当成可口的食物吞噬掉。

少女在听到陆野的话之后，明显会错了意，局促地羞红着脸，仿佛接收到了无法理解的信息，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便被陆野拉着手腕一起进入了房间。

陆野将局促的伊尔莎按进沙发上坐下，少女才恍然醒悟过来，连忙想要站起身解释：“德塞姆大主教，我...”

还不等伊尔莎说完，那端坐在宽大办公桌后的异化主教便率先开口了。

“伊尔莎，肃静。”这声音像是尖利指甲划过空气，蕴含某种魔力，作用于心智。

少女一脸呆滞地重新坐回了沙发里，一动不动，宛若一具精致的人偶。

陆野此时也已经来带了办公桌前，他神色自然地拉开了桌前的椅子坐了进去，平静地看向面前这个令人作呕的，已被撒托古亚完全腐蚀异化的昔日大主教。

结合陆野前世已经解锁的，撒托古亚势力的隐藏剧情来看，应该就是眼前这位德塞姆大主教主动接纳了撒托古亚的“馈赠”，并通过撒托古亚的腐蚀，异化了这座教堂的教众和圣职者，封闭了整个教堂与外界的交流，一直到帕娜刻亚城陷落伊始，才被光明阵营发现这一惨剧。

在见到他之前，陆野甚至都不知道德塞姆这个NPC的名字，前世陆野还差不少声望值才能升到“崇拜”，解锁更多的撒托古亚势力隐藏剧情，或许在待会可以稍微出卖一些剧情消息，来换取些自己还不知道的内幕。

想到这，陆野强忍着对眼前异化主教的不适感，谨慎地开口说道：“想必您已经清楚，祂的呼唤，现在的我已经无法回应。”

“死而复生，这是另一位神祇对我的馈赠，深海中的祂注视到了一位神眷者，这位狂信徒将在遥远的恩逊特古墓中书写下神谕。”

“这次过来，我是来向您道别的，我会立刻离开帕娜刻亚城前往恩逊特观摩这场盛典。”

“最后，我主并没有在阿勒玛斯帝国复苏的打算，这是我对您，以及您背后神祇的保证，请务必相信。”

德塞姆主教默默听着陆野的话语，硕大的头颅在这一刻仿佛接收到了某种信息，像是没有骨骼的软体动物，竟又开始肿胀发育起来，脑叶好似下一刻就会突破那稀薄皮肤的禁锢，破皮而出。

陆野看似镇定地注视着眼前的怪异景象，心中不由得发慌，也不知道这种说辞能否骗过对方，思考着接下来还是不要妄图从对方口中套取内幕了。

“啊哈哈。”德塞姆主教先是发出了一阵愉悦的笑声，“当然，没有人能骗过慷慨、睿智的吾主，这也包括你背后的存在。”

说到这，德塞姆主教语气突然转冷，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陆野问道：“能够主动告知这个消息，吾主已经感受到了诚意，那么，代价是什么呢？”

“上钩了！”陆野面上却不动神色，心底泛起狂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