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芳芳

夏晚月抬头看去，是芳芳的老公，也就是那天车上那个高大而暴力的男人，他手臂上带着白色的帆布，手上拿着黄纸，身后跟着两个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看样子，最大的孩子也不过七岁，小的那个差不多四岁的模样，两个孩子抹着眼泪，跟着身后，默默的流泪。

财娃一边走一边烧纸，身后的两个孩子就跪下来磕头。

外面太阳正毒辣，隔得远远的，夏晚月都能看见孩子被晒得通红的脸蛋。周围围了一圈的人，似乎都是在劝解的人。

旁边的一个阿姨，抹了下眼泪，“芳芳可真是没有福气啊，就这样走了，财娃和两个孩子以后可怎么办啊？”

“是啊，当年我记得财娃可是借了高利贷都要娶芳芳的，可惜了。”

“是啊，财娃也算有情有义了。”

夏晚月皱了皱眉，她还记得芳芳身上和脸上的伤，那可不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能够做的出来的事情，不过现在人已经去世了，再说这些也没有用了。

不过走神了片刻，那边突然喧闹起来，有人抱着孩子冲了进来。

“夏医生，这孩子像是中暑了。”

夏爷爷立刻拨开围观的人群，看着已经昏过去的女孩子，示意了一下夏晚月，夏晚月便立刻将围着看热闹的人撵了出去。

“各位叔叔阿姨让一让，有孩子中暑了不要围观，麻烦让一让。”

周围的人很自觉的让开了，财娃趁机走了过来，一手还拉着小一些的那个男孩，男孩脸通红，似乎也很难受，她看了一眼，爷爷已经在扎针了，她便想拉过男孩，却看见财娃握住孩子的手猛的收紧，随即又下意识的放开了。

夏晚月多看了一眼，对方目光闪烁的避开了，她便先让孩子喝点水，等孩子缓过了再顺着手臂按了按穴位。

“现在好些了吗？”她小声的问男孩。

男孩并没有马上回答她，而是看向不远处的姐姐，目光担忧，“姐姐。”

“姐姐没事，别担心，我带你过去看看。”说着牵起男孩的手，几步走到爷爷那边，女孩已经睁开了眼，似乎还是有些不舒服，但是比起刚刚一脸惨白要好多了。

“没事，姐姐没事。”小女孩说话的声音很小，很微弱，伸出手握住了弟弟，然后才安心的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财娃啊，孩子还小，身体受不住，别带孩子去太阳底下。”夏爷爷面色严肃的嘱咐。

财娃点了点头，坐着旁边等着。

外面突然冲进来一个人，跑的满脸通红，冲进来一把拽住财娃，大口的喘着气，大声说：“抓住了，害芳芳的凶手抓住了。”

财娃当即变了脸色，随即有些失态的红了眼眶，“在哪儿？”

那人这才说：“在医院，被车撞到了，还在抢救。”

财娃甩开他的手，全然不顾两个孩子还在这里，大步朝外跑去，不少看热闹的人也跟着一起去了，店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男孩不安的看着她们。

“没事了。”夏晚月摸了摸他的头，“去挨着姐姐睡一会吧。”

男孩怯生生的点了点头，挨着姐姐躺下去，也是累计了，不一会就睡着了。

孩子的爷爷奶奶是傍晚的时候来接的孩子，两个老人也被这件事情打击的不清，肉眼可见的衰老了，虽说不喜欢这个儿媳妇，但到底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发生这样的事情，大家都不好受。

夏爷爷与他们也算是老相识了，只能安慰一下。

“真是报应啊，杀芳芳那个凶手被车撞死了，没有抢救过来。”领走时爷爷奶奶感叹了一句，带着两个孩子慢慢的走了。

夏晚月目送他们离开，不知道为何心里隐隐约约有些不安。

晚上夏晚月是被雷声惊喜的，声音很大，闪电划过了夜空，一瞬间照亮了屋内，很快闪电过去，外面开始下起了大雨，雨越下越大，隔得玻璃都能听见砸落再地上得声音。

等等，衣服收了没有啊？夏晚月记不起来了，想着还是出去看看吧，开灯的时候才发现停电了，她拉开窗帘，外面黑漆漆的一片，路灯全都熄灭了。

算了，还是不去收衣服了吧，雨也太大了，淋湿就淋湿。

可是躺下之后还是睡不着，已经是凌晨两点钟了，心里总是隐约有些不安，但是又说不上来。

恍惚中，她好像听到了下面的敲门声，雨声太大了，这敲门声听的不真切。

等下一个闪电过来的时候，她借着光看了一眼，外面似乎时站了一个女人，穿着白色的裙子，身影在黑夜与大雨中不显眼，柔弱的似乎下一秒就要消失。

夏晚月一怔，已经猜到楼下的人是谁了，她犹豫了一会，还是拿起手机，借着手机上手电筒的光，摸索着下了楼，打开了门。

芳芳站在门口，低着头，一句话也没有说，但是白色的裙子上，却明显的粘了血迹，雨下的很大，她却一点都没有被打湿。

夏晚月叹了口气，“进来吧。”

芳芳跟着走了进来，头低垂着，原本疏好的头发散乱的披在肩头，没有灯，只有手机的手电筒，灯光不是很亮，一切都是模模糊糊的，夏晚月还是看见了芳芳后颈部的伤口，很深，甚至血肉外翻了，而她的右边手臂上，还有两道伤口，甚至还在往外滴血，只是滴落在地上的血液很快就会消失不见。

含冤而死的人，会一直维持着临死前的状态，包括伤口，永远不得解脱。

“你的魂魄很不稳定。”

芳芳没有接话，只是呆呆的站着，似乎是对四周毫无知觉。

夏晚月有些心酸，她的魂魄不稳定到随时可能会消散，而她此刻却保持着临死前的模样，会找到这里，恐怕也是想求救，可惜的是，生前没能救得了她，死后也没能救得了她。

外面的雨还在持续的下，风从打开的门缝里吹进来，有些冷。

夏晚月不忍心在看下去，其身拿起包扎伤口的药和纱布，打了一盆热水过来，“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吧。”

对方依旧呆呆的。

毛巾擦在她脸上，擦去了满脸的污垢，夏晚月以前痛恨自己能够见鬼，痛恨自己可以触碰到鬼，可是今天，就在此刻突然就释然了。

“伤口好深，一定很疼吧。”

“下辈子擦亮眼睛，好好的，千万别在受伤了。”

“也别再遇到渣男了。”

夏晚月边说边把药抹在伤口上，用纱布缠上了。

“我再去给你拿点消炎的药。”说到这里，才下意识的想起说错了话，不过也就是一愣神的功夫，芳芳便不见了，她赶紧站起来，朝着四周找了一圈，也没有看见她，她站在门口，外面的雨很大，隐约之间，看见芳芳的长裙摆动，像是灵动的蝴蝶一般，然后彻底消失在黑夜之中。

她默默的关上了门，转头却发现原先芳芳坐着的地方，落下了一颗金色珠子，在黑暗中依旧散发着金色的光芒。

同一时间，财娃喝了点回去的时候，全身都被淋湿了，他一边咒骂这天气，一边咒骂着人，身上混合着劣质酒精的味道。

推开门的时候，家里还亮着灯，老人带着孩子都已经睡了，知道他肯定喝酒去了，还是给他留了灯，往常等他的人也不再了，他看着桌子上的遗像，照片是几年前的照片了，照片的芳芳还是年轻漂亮的模样。

他摸了摸照片上的人，喃喃的说：“别怪我，都是你自己，要不是为了娶你我也不会背上高利贷，要不是你父母你弟弟，我也不会丢了工作，也就不会创业失败背了这么多的外债，这都是你欠我的。”

屋内突然起风了，窗帘被吹的飘动起来。

他浑然不知，似乎是还陷在回忆里。“谁让你不听话呢？我都和谢老三说好了，你只要陪他一晚上，他愿意给一千块钱，外面大学生都不值这个价。”

“所以你为了这点钱，让我去死吗？”

阴恻恻的声音在身后想起，财娃猛的转过头来，看见芳芳此刻正站在自己身后，白色的长裙被风吹的飘扬起来，上面还沾着红色的血迹，而脸上，则流出了血泪。

他吓得摔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只能卷曲着往后退。

“芳芳？不是的，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要害死你的。”

芳芳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血也跟着滴落在地板上，“你骗我说你找到工作了，说要去做中介，我当时特别的开心，想着只要你有工作了，我们就能像以前一样了，结果了，你的工作就是把我卖给别人。”

“不，我不是，都是为了孩子啊，都是为了孩子，孩子报名的学费没有了，我也只是想赚点学费啊，芳芳，你看在我们孩子的份上，你绕了我吧。你绕了我吧。”财娃不住的往后退，一直靠着墙壁，整个人狼狈的不像样子。

“为了孩子？为了孩子你能输了学费？都是我瞎了眼了，才会一次又一次的原谅你。”说到后面，那话极轻，像是风一样。

“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想到他会杀了你，我真的没有想到，而且他也出车祸死了，你也算报仇了，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你就原谅我吧。”一个大男人红着眼眶，神色恐慌，一点都不像当年她看过的样子。

“所以你很高兴吗？杀我的人死了，就再也没有人能够查到你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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