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刘大海

刘大海在稻香村教武已有十数年，他年轻的时候曾离开过山村，在外面闯荡。

起初他在一个小帮派里打杂，这种小帮派在江湖上多如牛毛，大多是一些未入流武者自行聚在一起，为谋生所成立的。

打杂数年，他也不过是学了点皮毛功夫。

可他这人运气不错，在一次帮派火拼中，意外在敌人身上得到一本修炼秘籍。

这是一本不入流的功法，且只有第一层，但在他的不懈坚持下，苦修数载，终于成功踏入三流之境。

成就三流高手之后，他不动声色地离开了那个小帮派，独自一人在江湖闯荡。

几经波折，偶有机遇。

奈何江湖凶险，高手众多，在一次交战之中，他不敌对手，虽侥幸逃脱，但也身受重伤。

亡命天涯的散修哪有什么疗伤丹药，苦苦靠真气支撑，最后落下暗伤，终生不得寸进。

武道路断，刘大海心灰意冷，索性回到稻香村，开始教起村中孩童习武。

他将自己毕生追求的武道寄托于这些少年郎身上，可惜这里与世隔绝，有习武资质的孩童几乎没有，这些年来无一人能入流。

这天，他像往常那样，在习武的孩童回家之后，便开始收拾院子。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抬起头，便看到面前站着一位衣着华丽、道士装扮的少年。

气宇轩然，俊朗非凡。

“大海师傅，这位少侠有事找你。”阳宝的大嗓门打断了愣愣出神的陈大海。

陈大海收回目光，放下手中的木棍，拱拳问道：“少侠有何事？”

他仔细打量着周墨，扭头看了一眼阳宝，暗自猜想，难道此人是阳宝背回来的那个人？

“刘师傅客气，在下周墨，少侠不敢当。”

“原来是周少侠。听闻阳宝救回一人，便是少侠你吧？伤势好些了吗？”刘大海笑着握拳行礼。

他行走过江湖，还是有些见识的，隐隐猜出他是何门何派。

只是稻香村常年与世隔绝，外人难以找到，这人又为何来此？仅仅是因为受伤碰巧被救么？

多年的舔血生涯，让他敏锐地嗅到不寻常之处。

“已无大碍。我听阳宝哥说，现在有两伙贼人将村子围住，您知道他们是些什么人吗？”

刘大海瞪了一眼阳宝，阳宝悻悻傻笑，他才解释：“其实也不算两伙，其中一伙贼人是村里的混混，至于另一伙……”

刘大海停顿片刻，深深皱眉，显然提起那伙贼人，他很是担忧：“另一伙是山贼，他们是香山寨派来打前锋的。山贼一来，村里的混混都纷纷投靠了他们，为他们提供村内的一些消息。”

“这些杂碎！”阳宝大怒，这些混混平日游手好闲、偷鸡摸狗也就罢了，现在居然当了叛徒，帮着山贼欺负村里人，枉费了养育他们的稻香村。

周墨来了兴致，问起这些山贼的来历。

香山寨是黑道第一大派十二连环坞势力下的一部分，但是因为实力实在太小，坞主宫傲宫天王不太看得上，所以香山寨连个正式编制都没有，不属于十二连环坞之一。

统领香山寨的是一家三兄弟，老大董龙、老二董虎、老三董豹。

大寨主董龙是个武功不低而且野心勃勃的人。

他从当年十二连环坞一个小卒开始，一步步建立香山寨。但是，小小的香山寨显然不能满足他的野心，他开始另寻门路。终于，他成功投入十二连环坞之一的八角寨铁如山手下，做到了八角寨副寨主的位置，而且逐渐架空了铁如山，掌握了八角寨的实权。

八角寨远在巴陵，所以董龙早已经不在香山寨，此时香山寨的寨主是老二董虎。

但对稻香村威胁最大的是老三董豹，因为他带人跑到村外不远处的小岛上建立了一个基地，作为攻打稻香村的前哨。

“也就是说这伙贼人是董豹派来的？”

“不错，”刘大海点头，略带担忧，“稻香村偏居一隅，安静祥和，也不知香山寨是如何发现村子的。”

周墨再度问道：“那董豹实力如何？”

“大概初入三流吧，若是老夫还在年轻之时，也不会如此担心村子。”他全盛时期已然到了三流中期，当然不会把董豹放在眼里，只是现在的他，能否发挥出三流初期的实力犹未可知。

初入三流？那不是一拳的事？

于是周墨诚恳道：“你们于我有救命之恩，我虽然初涉江湖，武艺平平，却也想尽一份力，帮你们解决眼前的困局。”

刘大海神情一喜，“少侠你的伤……”

一方面他担心周墨的伤势，另一方面他对周墨的实力不甚了解。

周墨看出他的顾虑，“在下伤势已无大碍，若刘师傅不信，咱们可以切磋一二。”

刘大海不露声色，微微点头，这下正合他意。

双方抱拳行礼，然后齐放真气，站立不动，等着对方出手。

一个是多年的旧伤，一个是新伤初愈，两人都有所顾忌。

片刻后，周墨决定先出手。

他没有使用武技，毕竟刘大海只是一个散修，怕是接不住自己的全力一击。经历过多次越阶而战，他对自己的实力很自信，三流后期也可一战。

很普通的一拳，真气包裹着右拳向刘大海呼去。

刘大海轻挪脚步，身子微微一侧，便躲过这一拳。尔后他一跃而起，对着周墨一阵连环踢。

周墨用手掌一一拍档，然后用尽全力，一拳砸在刘大海的右脚底上。

脚力、拳力相撞，刘大海身子朝后翻转几圈，安然落地。反观周墨右腿向后退了半步便止住身子，高下立判。

刘大海正准备用武技继续对战，却被周墨阻止。

双方就此点到为止，刘大海点头道：“少侠的实力，确属不一般。以我全盛时期，也难言能胜你。”

这并不是他的恭维话，他相信周墨还有更强的手段没有施展。比拳脚功夫，自己都未胜过，若是比武技，差距只会更大。

周墨微微一笑：“过奖了！”

“少侠的实力，老夫领教了。那董豹定然不是少侠的对手，有少侠的帮助，老夫便可安心一些。”

一番客套，两人开始交流起武学心得。

周墨虽出身名门正派，但习武以来都是他一个人在摸索，正巧遇上同境界的刘大海，言谈之间，受益匪浅，对这个世界的武道越发了解。

刘大海也不怕班门弄斧，将自己大半辈子的武学经验一一讲述给周墨听，也顺带着将自己年轻时候闯荡的故事讲了出来。

阳宝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对外面的世界心生向往。

时间在欢声笑语中悄然流逝，天色逐渐暗下来。

当刘大海讲述完他是如何从敌人虎口逃脱回到稻香村后，周墨起身行礼告辞。

就在他转身那一刻，阳宝欲言又止，不停给周墨使着眼色。

周墨这才反应过来，随即从怀中掏出一瓶丹药，递给刘大海。

刘大海迟疑，没有接过丹药。

“刘师傅，这是一瓶疗伤丹药，能治疗你的暗伤。”

听到是疗伤药，刘大海有些激动，颤抖地接过药瓶。这些年，他早就没指望能治好自己的伤，只是体内暗伤发作起来，痛彻心扉。

“周少侠的大恩大德，刘某没齿难忘，日后若有用得到刘某的地方，还请周少侠尽管开口。”

“在下现在就有一事相求。”

搁这等着我呢？刘大海恍然大悟。

“还请刘师傅以后能教阳宝哥习武。”

“这……”

刘大海扭头看着脸上挂满期待的阳宝，硬生生点下头。

阳宝偷看他教武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阳宝的资质确实不适合习武。况且武者的路不是那么好走的，他不想阳宝走上这条不归路。

一旁的欢呼声打断了刘大海的思绪，阳宝憨厚笑着，眼中闪耀着光芒。

刘大海自嘲一笑，他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阳宝眼中那坚定的光，和自己当年一模一样。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自己又凭什么要替别人做决定呢？

夜色朦胧，刘大海倚靠在门边，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