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武朝的覆灭

“岳成嵱，我不是小花妖，我叫梅映雪。你知道了吗？”她捧着他的脸，慢慢将自己的额头和他的额头抵在一处。

“你回应一下我，好不好？”

“我连一根手指头都舍不得伤的人，他们怎么敢，怎么敢！你当时，是不是很痛？”

“你是我的，你知道吗？”

“你是我辛辛苦苦养着的人。”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一天？所以你才那么拼命的做你那没有完成的事。”

“你是不是以为，你把所有一切都安排好了，对吗？你以为把我托付给你好友了，对不对？可我不是那盆石斛。我是个人，你快醒醒，你还没把我安排好呢！”

不知为何，岳成嵱睁着的双眼，此时源源不断的流出透明的液体，犹如在哭泣一般。原本失焦无神的双眼，在水汽的晕染下，仿佛有了一丝光彩。

梅映雪此刻抚摸着他脸上滚落的泪珠，难以置信的的抬着他的脸对着看，明明知道不可能，但她还是选择相信。“成嵱，你是不是听的见我说话？”

“我带你去找凤凰吧，我带你回林知县城，他应该有办法复活你的。我们现在就出发吧。”说着，她把王伯喊进了房间。当王伯看着坐在床沿犹如复活的岳成嵱时，整个人情绪都控制不住了，不知是喜，还是伤心，一脸待哭待笑得样子，朴着岳成嵱而去。

梅映雪说自己现在马上要带岳成嵱去林知，王伯说自己可以带路，梅映雪拒绝了王伯的好意，坦言岳成嵱和她说过林知还在地图上指给她看过，连路线都和她说过，她自己行动脚程快，并问王伯要了一件带帽兜的披风给岳成嵱披上，顺便要了一块黑布。已经很瘦的岳成嵱在经历砍头放血后，几乎没有什么分量。梅映雪轻松的将他抱起放入了自己的大背篓中，让他仰着头靠在篓子里，并将背篓整个用黑色的布包裹了起来，起身便被着背篓走了，走前她让王伯处理了屋子里的血水，并让他出去避避风头，以防皇帝会对他不利。毕竟自己劫了刑场。

在岳成启卸甲归田后，武朝又失去岳成沐和岳成嵱，单单只是失去岳家几人，原本朝局局面也不会那么急转而下，可当岳玘和左丘凌汐曝光了岳成沐和岳成嵱的死因后，皇帝一时间失去了军中的威信，又寒了天下文臣和学子的心，武朝经过了此次风波后，后续又纷纷扰扰的牵扯发生了许多其他的事来，朝中党羽纷争不断，以及后来武朝顶梁柱一般的文武老臣的去世，局势恶化，争斗事态越演越烈。

在这时，北齐破了武朝北防军线，直接向南攻打奔着武朝皇城而来，一路上多个城池带着全城百姓，在未做任何抵抗的情况下直接降了北齐。

他们宣称让北齐王帮他们报仇，报武朝皇帝坑杀治世良臣岳成嵱的仇，他们一部分官员认成嵱为自己一生的良师，一部分平民百姓却是实实在在受到实际恩惠的百姓们，是成嵱实施的修灌溉渠道，减税负，筑造防洪堤坝等等让他们过上了如今的好日子。他们都在替他鸣不平，替他喊冤，并想替他报仇。

当时背着成嵱尸体往林知县城赶路的梅映雪，停下了脚步，对着背上的黑布包着的大背篓说着：”成嵱，你看他们都在为你鸣不平呢，原来你一直在做的一切，并不是毫无意义的呀，这里家家户户都为你在自家门口挂上白色灯笼了呢。“

”成嵱，下辈子，下下辈子，你能不能不要对他们好了，把你的时间和精力全部都用来对我好，好不好啊？“

现如今的武朝就如一艘航行过久的破旧海船，在大海的风浪下咯吱摇曳作响，仿佛下一瞬间就会四零散落。又犹如年久失修的老房子，四处漏风漏雨怎么修补都修补不好。

北齐打至武朝国度时，岳玘带着一队人马在城门外，和戚曙天对上了。“你两位哥哥都是死在左丘曜之手，你为什么还要替他守城？”

“我和我哥从不为皇帝打仗，我们守护的是武朝百姓。”

“我们岳家军，只有战死沙场的将士，没有投降的孬种。你们说对不对？”

“是，绝不投降！”震天的回复声在岳玘身后发出。

“冲啊，杀啊！~”

岳玘在拖时间，她顶住越久，就有越多的武朝百姓逃出皇城。

而此时皇宫和武朝皇都内的百姓，均在收拾东西往城池另一个出口离开。当左丘曜将自己的母亲和两个贵妃送出皇宫后，说自己还有东西要带上，让她们先出城逃命去，前往别处别再回来了。

回到皇宫的左丘曜，给自己倒了一杯毒酒，直接去了武德大殿，等待和北齐王见上一面，最后聊聊天。他不想离开这里，他准备在这里等死，颠沛流离、到处逃亡的日子他不想去尝试，他想赎罪，只希望自己的死能换来一个太平的天下。

当北齐再一次发起总攻时，岳玘战死在了当年骑着枣红色矮脚马走进的皇城大门外，那杆陪着自己多年的红缨枪支撑着她已经流干血的躯体，依旧站立在城门中间，身后的城门依旧是当年那个被素雪映衬的威严霸气的朱色城门，只是当年城中能找到的亲人们都已不在了。

北齐终是攻进了皇城，当北齐王踏进武德大殿中。看见左丘曜坐在那梯子上，说有些话想和他聊一聊，聊完求一个让他自戕的机会，北齐王同意了。

左丘曜看着眼前强壮如一头头狼一般的北齐王，第一次想和一个陌生的敌人，敞开心扉的好好聊一聊他自己。自嘲的扯了扯嘴角，“我这辈子，小时候过的太过顺遂，所以长大后，老天难得让我吃了一点罪，就受不了了。我想和你说说岳成嵱，他留下了很多东西你都可以用起来，他是个治世奇才。”

“我杀他的前夜，他还在书房里帮这天下，构筑灌溉的水利系统，那图纸我收在了一个盒子里，就放在我书桌左手边，只可惜还差了一点点没有做完，你回头可以找些这方面的人手来研究研究，把它补完。他的品竹阁里面应该还留了很多对你来说，有用的书卷稿件。那晚后，我就把那封起来了，没人能去动那些东西。我记得他把一本写了一半的书稿给他老师了，如果你能取到，就去看看吧，不会让你失望的。”

“左丘曜，你知道吗？如果这些年没有岳成沐，我早就能拿下武朝了。我也和你直说吧，你武朝皇城里有我的密探，这些年我陆陆续续收集到了很多，岳成嵱的消息，他做的水坝图，他给朝堂规划的制度，还有他给你提供的治理国家的见解和意见书。能收集到的我都看到过，我很佩服他。”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你就当将死之人其言也善吧，小时候，我就知道将来我是要当帝王的，所以从小就总想着凭自己的能力开创一个盛世，留名千古。”

“左丘曜，你知道这些年我有多羡慕你吗？文你有岳成嵱帮你治理天下，武你有岳成沐帮你守护边疆。我常常在想，要是他们在我的麾下该多好。我也曾想过，等我把武朝拿下后，一定要重用他们。你知道当我接到你杀了岳成沐和岳成嵱的时候，我有多痛惜吗？你在自毁长城的时候，也在毁我的梦。”

“不是你杀的岳成沐吗？我一直以为那天的杀手，是你派来的。”

“不是我，我怎么会去杀这样的良将。得到他才是我的目标。”

“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你之前和岳家兄弟关系不是很好吗？怎么一夜之间，你就转变了对他们的态度。虽然，当时我挺喜闻乐见这事发生的。但我一直没琢磨明白，为什么？”

“为了一个本就不属于我的念想，你还记得那年，我差点死在和你们对垒的战场上吗？当时出现的那个的红衣少年。你们戚大将军一定和你说起过吧！如果你说你没听说过，那可就太假了。”

“我知道，我打过来时，还在担心再次遇到那搅局的少年呢。”

“他是瑞兽凤凰，我回宫后囚禁了他，岳家兄妹为了救他，背叛了我。所以才会有今天的结局，很可笑吧！”

“那他现在？”

“我不知道，被岳玘藏起来了吧，总之我再也没见过他。”

“后悔吗？为了这事和自己的忠臣良将，相背而行了那么多年，生生错过了创造盛世的机会。”

“大概是后悔的吧，只是走岔了路，就越走越远了。你想回头的时候，身后已经没有让你回头的路了。”

没人知道那天，两个帝王在宫殿里聊了些什么，只当北齐王离开了武德大殿后，没多久左丘曜便死了。

左丘曜凌乱着发髻，坐在龙椅前的阶梯上，颓然的低着头，看着眼前平日里一片灯火明亮，群臣围绕的大殿，现如今空空荡荡，只留丝微窗外漏进来的月光。此刻大殿上仍悬挂着的巨幅金色匾额，“建极绥猷”几个字此刻像个笑话，想起原来自己也有过忠臣良将的，也有过可以创造盛世的机会的，可现在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没了。左丘曜现如今真的后悔了，他辜负了父王，辜负了自己的子民，也辜负了岳家兄弟最初对自己的信任。他痛恨自己的自私，痛恨自己的一意孤行。更痛恨那个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自己。他回想着自己是怎样一步一步的将自己送上今日的结局的，那些他做过的事，桩桩件件如今仍历历在目。他忽然笑了起来，眼里闪着泪光的笑着，他拿起手边的酒杯一口气饮下了一去，就此了结了自己短暂的一生，弥留之际自己似乎又回到了和岳家兄弟几人，一起开创武朝新风气的时刻，他伸出手去抓，却什么也没有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