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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摘影会鬼盗

华夏东北部,舒兰市市郊,辽山公墓。

夜空中无星无月,浓郁厚重的黑暗犹如能够吞噬一切活物的魔沼,将天地重重包裹,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阴冷。墓园里,一排排墓碑早已残破崩裂,东倒西歪,一地黑魆魆的荒烟蔓草。各种变异植物在满地的碎石中疯长,形状诡异的枝叶攀援上墓碑顶端,在夜风里缓缓招摇,就像是一只只从地底深处探出的鬼爪,在等着抓住路过的生魂。

这种深夜里,却有一串摇晃的微弱手电光,正在穿过墓园中阴沉沉的黑暗。昏黄的光芒照出去,周围墓碑高高低低的黑色轮廓,一动不动地直立在那里,暗影憧憧,就像是一个个来自于地狱的鬼魅,静默无声地站在四周,一双双看不到的眼睛,正幽冷而阴森地死死盯着在它们之间穿行的十来个人。

“什么人非要住在这种地方……”其中一人被周围那些墓碑的影子“盯”得全身冷,手臂上鸡皮疙瘩此起彼伏,“……还非得让人半夜来不可,神神道道的……”

他话音未落,黑暗中的远处突然响起一阵刺耳怪异的嗥叫,不知是什么变异动物出来的,似夜枭似猫怪,厉鬼哭嚎一般,让所有人全身的寒毛都炸了起来。

“闭上嘴。”前面一人转过身来,压低声音警告道。那人高大年轻,一张面容颇为英俊,正是密山基地的基地长范辛泽。“摘影会肯让我们来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别随便说话得罪了人。”

一行人走到公墓边缘一座看过去平平无奇的破败墓碑前面,墓碑的裂缝里长着凌乱的杂草,前面还放了一束已经枯萎成黑色碎屑的花。范辛泽左右数了一遍其他的墓碑,确定了位置无误之后,才深吸一口气压下忐忑,在墓碑上有节奏地敲了九下,三下快,三下慢,然后又是三下快。

众人都战战兢兢地站在他后面,好像他这敲的是地狱的鬼门,眼看就会有无数鬼魅幽魂从地底涌出来一样。

范辛泽敲完墓碑之后,不远处墓园中的一棵枯树上随即便亮起两点幽幽的红光,像是什么鬼物在黑暗中突然睁开了眼睛。后面有好几个人都被吓得连连倒退,被范辛泽喝住了。

“怕什么!那是摄像头的红光!对方在看我们,都把脸抬起来!”

众人顶着一身的冷汗,不得不僵立在原地,正对着那两点幽然闪烁的红光。片刻之后,地底传来一阵隆隆的闷响,面前墓碑后青石铺就的地面缓缓抬起,露出下面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黑魆魆洞穴来。

“报出身份。”

洞穴地下传出来一个模糊阴冷的声音,分不清男女,带着隐约的森然回音,像是从九幽深处遥遥传出来的鬼之低语。

“我是密山基地的基地长,范辛泽。”范辛泽硬着头皮开口,“之前已经联系过摘影会的,你们的会长鬼盗,应该也知道我的名字。”

洞穴底下沉默了半响,那个低沉阴冷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身上除了衣服以外,其余所有物品全都留在地道口右边的一个小房间里,灭掉手电,沿着地道往前走。”

“这……”范辛泽后面的一个保镖一听说要留下武器才能进去,不由有些犹豫,范辛泽抬起手,示意他不要提出异议。

“照对方说的做。”

洞口是一道通往地下的窄窄石阶,他们走到石阶下面,右边就是一道虚掩着的小门。这地底下没有灯光也没有火光,黑暗的地道深处只隐约透出一种幽幽的绿色荧光,像是微弱的鬼火,又像是什么不明生物的瞳孔,死气沉沉地注视过来。

众人依言把身上携带的所有东西都放在了门后的一个房间里,然后沿着绿光幽冷的地道往前走去。这地底下的通道里阴风吹拂,寒意瘆人,所有人都从感觉像是正在走向幽冥地狱的深处,骨髓深处不由自主地冷,身上的冷汗一阵接着一阵往外冒。

“嘀嘀!”

一片死寂的黑暗中突然响起一阵清脆的电子音,把所有人都吓得猛然一个激灵,差点跳起来。那个阴冷声音再次响起:“把身上的金属物品全部拿掉,包括眼镜、纽扣、皮带扣等等,地道中有安检设备,对于无法通过者会直接抹消。”

众人只得再次脱眼镜扯纽扣解皮带,然后才被允许继续往前走。越往地道深处走去,那种鬼火般的绿色荧光就越来越明亮,与此同时,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一片寂静中传来了隐约的吉他声,正在弹奏一不知名的诡异曲子。

“叮叮咚咚……”

吉他的音色本来是明亮优美的,但这吉他声似乎跟普通的吉他不一样,听上去音色很低,带着一种摄人心魂的诡魅之意,阴气森森。曲调缓慢而低沉,似幽幽鬼哭,如泣如诉,其中却时不时会突兀地莫名其妙插入尖利的高音,像突然爆出来的厉鬼,正在尖叫着向人索魂。

范辛泽自己也听得心烦意乱,胸口窒痛,满头都是冷汗。心里暗骂这些人不过就是一群集结成团伙的盗贼而已,非要搞得这么装神弄鬼,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灵异组织。

终于走到了地道的尽头,这里是一个很大的空间,与其说是像大厅,倒不如说像一个古墓的主墓室更恰当。两边一排高大的圆柱,支撑起上面高高的穹顶,地上摆满了各种冥器。壁上没有点灯,而是镶嵌着一种幽绿色的半透明荧光矿石,那种青绿的冷光就是从这里出来的,可以大致照亮周围,只是光线碧幽幽青惨惨的,看过去十分瘆人。

有不少身穿黑衣的人影,隐没在大厅两侧绿色荧光照不到的暗影中,也不开口说话,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站着,给人一种无形的阴冷压迫感。

大厅的对面尽头,汉白玉石台上摆放着一口巨大的黑色棺椁,暗沉沉的表面没有一点反光,是最纯粹的深黑。棺椁上坐着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女,一身黑色的无袖紧身皮衣,露出线条优美的手臂、双腿和一截纤细柔韧的腰肢,肌肤在黑暗中竟然雪白得有些耀眼,周围那青惨惨的光芒似乎都无法染在上面。

少女有一头银灰色的及肩短,手里抱着一把精致的黑色吉他,正在漫不经心地低头拨弄。手法十分娴熟,但弹奏出来的曲子却是诡谲莫名。她的左臂上有一个黑色的骷髅头纹身,极为精美立体,骷髅头的两个眼窝里钻出两条交缠在一起的毒蛇,吐着蛇信露着獠牙,狰狞恐怖,栩栩如生,像是随时能够活过来择人而噬。

范辛泽进来了,少女连头也不抬,只是淡淡地开口,直入主题:“要我做什么事?”

范辛泽脸上一滴冷汗缓缓滑下,在这样的气氛之下,竟然让他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我……想让你帮我去抓一个人。”

少女抬起头来,覆盖在脸上的银灰色头滑开,这才露出一张美丽而带着三分阴魅的面容。皮肤白得近乎透明,没有一丝血色,五官精致得犹如工笔细细描绘而出,无可挑剔,就是少了几分活人的生气,犹如葬礼上用来祭奠的精美蜡像一般。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深黑如冥界之渊,不见底不可测,是真正没有任何光亮的黑,连墙壁上幽幽的绿光都无法倒映在其中。

“这应该是请杀手去做的事情,你来找我一个盗贼干什么?”

范辛泽不是没去找过杀手,但华夏最出名的两个杀手组织,一个是“忘川”,在公子的麾下,他怎么可能蠢到去请“忘川”暗杀他们自己人;还有一个是“镰月”,他报出夏然的名字之后,对方便二话不说拒绝任务,无论他开出多高的价格都不再理会他。

没办法,他只能去找其他地下组织。摘影会在末世之前是一个神秘的盗窃团伙,规模很小,但名气却极大。这个组织最初的时候是盗墓出身,后来渐渐从盗死人的领域转到盗活人,不过组织内仍然保持着这种死气幽幽的阴森风格,以示对盗墓的先辈师祖们的敬意。

摘影会在当代偷的大多是价值连城的至宝,以古董居多,在华夏作案无数,神出鬼没,直至末世来临前仍然逍遥法外。尤其历代会长,由会中最精擅盗窃的一人担任,传有鬼盗之名。顾名思义,像鬼魂一样看不见摸不着,悄无声息,来去无踪,盗窃技术整个华夏无人能出其右。

这一代的鬼盗,就是那个在棺椁上弹吉他的怪异少女,溟灵,是历代鬼盗中年龄最小的一个。几年前范辛泽在偶然情况下,帮过一次溟灵的师父,溟灵答应过欠他一个人情,以后有事可以来找她。范辛泽知道摘影会的人情太难得,一直留着没有用,但现在是不得不用了。

“杀手擅长的是杀人,而我想要的是活捉这个人,应该说是把人偷过来更合适。”范辛泽强迫自己不去听溟灵那扰乱人心的诡异吉他声,露出一个怎么看怎么勉强的潇洒笑容来,“摘影会的鬼盗,不是号称天下没有偷不到的东西么?偷个人应该也能做得到吧?”

“……偷个人?”

溟灵微微扬起秀美的眉毛,范辛泽这才意识到说法不对,尴尬地咳了一声:“咳,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把她当做一件防守严密的贵重物品,秘密偷来交给我就可以了,一定要活的,我还有事情需要问她。”

溟灵终于停下了拨弄吉他,从棺椁上落下地来,那双黑幽幽不带一点温度的漂亮眼睛转向了他。

“鬼盗虽然号称无所不盗,但这里面从来不包括大活人,摘影会也没这个规矩。但我既然欠了你人情,就给你一次特殊待遇,给我那人的名字,身份、住址、长相和你知道的所有信息。”

“名字是夏然,身份是朝临基地的基地长,住在朝临湖湖心岛上的朝临基地里。”范辛泽立刻递上一叠资料,“还有其他我查到的详细资料,包括照片等等,都在这份资料里面。”

溟灵一扬手,范辛泽只来得及看见眼前一缕极细的幽幽光芒一闪而来,他手中的那叠资料唰啦啦几声轻响,被缠上了好几圈极细的黑色丝线。溟灵往回一收,丝线便拉着那叠资料,飞到了距离范辛泽足有十几米的她手中。

“你可以走了。”溟灵转过身去,她裸露出来的右边后背上还有两朵黑色玫瑰纹身,那玫瑰的尖刺比花朵还要显眼得多,上面滴落着赤红的鲜血,在肤色雪白的后背上格外醒目,“等我给你消息的时候,你再来这里。”

“多谢溟灵小姐,我们告辞。”

对方已经下了逐客令,范辛泽也不敢多说,立刻带着人退出古墓一般的地下大厅。一直走到地面上,离开那片阴森恐怖的黑魆魆公墓老远,这才长长松出一口气,抹了一把满头的冷汗。摘影会虽然是盗贼组织,但在这种阴森的环境下,跟这群鬼魅一样的怪人打交道也是精神压力巨大。

号称华夏第一盗的鬼盗出手,不知道成功的机会能有几成?

……

朝临基地,基地长的办公楼大门口。

“……让我见你们的基地长!我有要事跟她商量!……真的!让我进去!”

办公楼的几个门卫,在大厅门口拦着一个衣衫褴褛头凌乱,拼命地想要往办公楼里面闯的女人。“……我说了多少遍了,我们基地长现在没空,你想见就先去预约,以为随随便便想见就能冲进去见的?把我们基地长当什么了?……最后警告你一次,再不听劝告,我们就只能强行请你离开了!”

那女人灰头土脸,一脸浓妆花得不成样子,看过去跟又滑稽又吓人的小丑一样。油腻腻的头不知道几天没洗,都褪成了稻草一样枯黄黯淡的颜色,稀稀落落贴在头皮上。一身丝绒西装外套,看得出本来应该是高级货,只是已经皱得跟抹布一样,一边脚上的高跟鞋也断了跟。最主要的是还有种歇斯底里的疯狂劲儿,两眼通红神色可怕,这副样子就算去预约,助理也肯定不会放她去见夏然,谁知道她是不是来找麻烦的。

“这里在闹什么?”

一个沉静清越的声音响起来,刚从楼上下来的夏然正站在楼梯口,手上抱了一叠文件,看着大厅里混乱的场面。

“基地长。”几个门卫连忙道歉,“这里有个女人非要往里面闯,说是要见您,抱歉影响您办公了,我们这就把她赶出去。”

“等等……这不是罗基地长么?”夏然认出了那个被两名门卫抓着手臂,形容狼狈的女人正是罗琼,不由得挑了挑眉毛,“……不对,现在只能称呼为罗女士了。”

罗琼一看到夏然,只觉得内心像是泼翻了五味的大缸一样,各种味道汹涌而来,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感受,最明显的就是一种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的火辣辣羞耻感。

夏然还是跟之前她在会谈上见到时一样,美丽,优雅,英气飒然,高高在上,披了一身雪白的呢大衣,那云朵一般柔软蓬松的毛领,显示着这件大衣的档次之高,在末世之前应该是顶级奢侈服装。脚上一双咖啡色反绒皮靴子,一尘不染,显然有人特意精心保养,落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板上,有一种无法形容的高贵从容感。

上次见到夏然的时候,她好歹还是统治着一个基地的基地长,可以跟夏然平起平坐。但现在再看看她自己,就像是个流落街头的乞丐婆子一般,落到了最低的尘土里面。对方看她的目光,都像是矜贵的女神站在云端,俯瞰下面悲惨可怜的小小蝼蚁。

“罗女士怎么到朝临基地来了?”夏然的语气略带嘲讽,但也算不上尖刻,罗琼已经败了,没必要再去痛打一只已经狼狈不堪的落水狗,太掉身份。“有什么事情需要见我?”

“我……”罗琼咬了咬牙,“……我来请求夏基地长给我一个合作的机会。”

她在松原基地被赶下台之后,不仅人心尽失,简直就像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一出现就遭人围堵,被骂得狗血喷头,加上已经不是基地长,也没有保镖保护,在松原基地都没法待下去了。只能拿出自己的私人积蓄,聘请了一个异能小队护送她离开松原基地。

但人一旦失势,往往谁都会来趁机踩上一脚,那个异能小队收了她的物资,却走到半路上就把她给丢下不管了,她只能自己跌跌撞撞地跋涉了好几天,好不容易才走到朝临基地。

夏然挑眉:“这倒是稀罕了,你之前不还对我气势汹汹说要开战么,我凭什么要跟你合作?”

“因为你和我的敌人是一样的,都是范辛泽那个人渣。”罗琼说到这里,忍不住有些咬牙切齿,眼中仇恨的血红色更浓,“就算没有证据,相信你其实也明白我说的是实话,范辛泽的确是入侵你们研究所的主谋。你要对付密山基地,而我要报复那个人渣,这一点上我们就有合作的前提。”

“哦?”夏然仿佛觉得很有趣地笑了一声,“但合作的前提是互利互惠,得不到好处的合作,我没理由答应。你说说看,你现在这副样子,还剩下多少东西可以作为跟我合作的筹码?”

罗琼一噎:“我……我虽然没有别的,但是还有信息,我知道密山基地和范辛泽本人的很多情况,可以提供给你。密山基地只要没有离开贸易共同体,就受到保护,你不能直接对他们开战,要暗中对付他们的话,就需要我的信息。”

“不好意思,我觉得这个筹码对我来说毫无价值。”夏然面无表情地说,“不管明面上开战还是暗地里操作,密山基地我自己有一百种方法可以解决,根本不需要你提供的信息。”

她看得出来,罗琼现在对范辛泽的确是一腔恨意,但对她恐怕也是如此。只不过刚刚输得这么一塌糊涂,给了罗琼一个惨痛的教训,让她学会了些许忍耐,懂得对仇敌低头而已。从罗琼盯着自己时那副怨毒而不甘心的眼神来看,就知道这女人肚子里盘算的绝不是什么好事,八成等解决了密山基地就掉头来对付她了。

被仇恨彻底吞噬的女人,就算不够聪明,也是具有很大危险性的,跟这种没多大价值又有危险隐患的人合作,她得是脑子被门夹了才会做出这么蠢的决定。

“你要是那么恨那个人渣,就靠自己的本事去报复他,别想着利用我来完成你的报仇。”夏然冷冷地俯视着罗琼,“要知道,现在的你一败涂地,什么资本都没剩下,连被我利用的价值都没有。要是在这种情况下,你还能给自己报仇的话,那么也许还不算蠢到了家,也能证明你的存在有那么一点点意义,否则的话,就只是一条在烂泥里等死的丧家犬了。”

她丝毫不掩饰语气里的讥讽之意,罗琼听在耳中只感觉字字锥心刺耳,脸色一片煞白,紧紧地攥住双拳,指甲刺破了手心,鲜血一滴滴地落下来。

夏然已经不耐烦跟她多说,挥了挥手:“把她带走,扔到朝临基地外面去,下次再看到她出现在基地周围,直接带去喂荆棘围墙就行了。”

两个门卫上去拖罗琼,罗琼却没有再挣扎,而是自己转过身去,一步步缓缓地走出了办公楼大厅。她的一双眼睛几乎全都变成了可怕的血红色,里面像是燃烧着熊熊的毒火,那种刻骨的仇恨怨毒,似乎像是有实质一般,要从体内流淌出来。

夏然在后面看着罗琼的背影,十分满意自己刚才那番话的效果。要是她没有料错的话,在她这番毫不留情的尖刻刺激之下,罗琼十有八九会不顾一切地去找范辛泽展开报复。能给范辛泽多多少少添点麻烦,自然是她喜闻乐见的。

撺掇一个被仇恨蒙蔽的愚蠢女人,豁出去跟渣男撕逼什么的,这种事情最有爱了。

------题外话------

嗯哼,可可客串的非主流暗黑系鬼盗少女溟灵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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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将军、丞相、soso88888升到解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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