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卷6：在汉正街弄了个办事处

回来就干，朱先进一边下单，一边向吴名堂汇报进展，对生产进行了全面的调整，以将产能提高到极致。

朱先进一再向局里保证，只要局里不反对，6806厂就是省轻工业局走向市场的先遣队，就是新时代工人阶级的先锋队。他愿以个人的名义担保，不甘于得过且过，不担心枪打出头鸟，不害怕欲速则不达，甚至愿于“杀身成仁”，也要做成一点事业来。

吴名堂的处事风格，朱先进也是研究得十二分分到位，胡厂长一事在前，前车之鉴，把他当成前车之鉴，自己会失去很多机会和时间，他只有给吴名堂吃了定心丸，才能解放思想，才能获得松绑。不松绑，咋谈玩市场呐！

一回到省轻工业局，吴名堂就向局长周利人进行了汇报，局党委三次召开专题会议，对6806厂的报告进行反复认证，经过大家充分交换意见，客观进行利弊分析，不到半个月，局党委就把告报批了下来，同意6806厂在汉正街设立办事处。

10月1日6806厂在汉正街设立办事处挂牌。当时，局党委采取低调整发展的思路，办事处挂牌，不宣传，不炒作，不反对，不支持，不打压，说到底就是先试试水，即便有什么问题，也时退自如。

就这样，一夜间，“白鹿”系列雪纺、换卡、哔叽产品闪亮了汉正街，开始从这里源源不断走向全国和世界。

两个多月下来，6806厂大赚了一笔，员工的生活、奖励都上来了。

工厂购卖了一辆新解放牌汽车,解放牌是老牌子，也是新中国的骄傲。还买了一辆新客车，这客车就是当时顶呱呱的上饶客车厂自行研制的全国第一台后置式汽油动力客车。后置式布局增大了车内的空间，宽敞明亮，乘客座位也更加合理，通道流畅，空间极大的改善了驾乘体验。把发动机放在车尾也能让客车前后轴配重更加合理，运行更加平稳舒适，采用当时国内最先进的东风EQ140发动机更是让这款新车型，时速一举突破了80公里每小时，在那个客车最高跑50码的年代，上饶客车厂客车真的是了不起的，每次在鞋山湖市驶过，人们都会情不自禁地看看这鞋山湖市最好的客车。车上都用红油漆喷了6806厂几个字，格外醒目。

工厂有了客车，员工的生活就得到质的改变，小孩到鞋山湖上学了就方便了许多，不仅小孩读书接头条件改善了，而且员工的生活质量也大幅提高了，每周日早上八点送员工到鞋山湖市去逛街、购物，晚上五点半去接回来。

员工结婚，工厂免费送客车接着新娘，这在当时没有工厂能做到。一夜间想嫁给鞋纺的女孩子多了起来。

快到过年，工厂统一做了一批冬装厂服，绦卡布拉链衬，男的黄色，女的红色，背上印有6806厂几个字，走到哪里，员工心里都美滋滋的。他们走亲访友，都穿着，有种自豪感。穿厂服，比时装有自豪感，这样的工厂才有吸引力，这是朱先进曾在会上对全厂干部职工说的话，今天他做到了，虽然是一点小小的成绩，就一下子拉开了工厂员工与市民的差距，这种差距，决定工厂未来的前程。

看到6806厂的发展，周利人局长，吴名堂心里也起来越坚定了，他也对省纺织工业发展也有了自己的打算。

在鞋山湖市出了名，对6806厂来说，也是喜忧参半，很多人想通过关系，安排人进来，这对朱先进来说也是压力非常大，一度成为鞋山湖市退伍安置人员最多的工厂之一。

有人就有财，朱先进总是这样说，只是目前困难一些，人多了，工厂总会有机遇的，人怕出名猪怕壮，这工厂也是一样，只要人多了，总会比别人的机遇多点，他就抱着个死道理。人多为王。

基于这种思想，朱先进对政府安置人员，从来是不说不要，只要有人来，他就热情接，因些，工厂年年是退伍安置先进进单位，民政系统的关系自然理得顺顺的。

当然，也不是任何事都那么顺心的。

人怕出名猪怕壮，这不头痛的事也来了，吴名堂的电话来了，好戏又要重演，他心里真是矛盾，不给，于公于私都说不过去，要求给周局长公子一批布，三千匹，出厂价，现金交易。下午采购商的资金就到了账，要求第二天发货。

朱先进心里清楚，这现金交易是好事，但是今天的现金交易，不代表未来永远都能现金交易，但今天给了货，明天不给，可能就更容易得罪人，这事真的是给朱午进出了个难题。

朱先进想了又想，也没有什么好的方法，这事既不可能一拖了之，也不可能有一推了之的可能，说到底，吴名堂既然开了这口，也就是没有商量的余地，虽然他的话说得非常客气，问能不能安排点，朱先进二话没说，给了吴名堂定心丸。

朱先进虽然是一一照，这可是要了朱先进的命，这三千匹布可是工厂一个多月的产能，市场上的价格那么好，他也只能一声叹息了事，他一再警告自己不能因小失大，只要局里争只眼，闭只眼，说好听点，就是政策倾斜些，还能没有工厂的财路？

朱先进无话可说，虽然现在供不应求，他要求员工加班加点干，实行 “战时共产主义”政策，实行临时供给制，也就是现在说的包吃，不用钱，还包生活用品，如每月每人糖子、饼干、棉白糖各一斤、壮丽香烟各一条，香皂、洗衣皂各一块，把产能提升到极限。

加班不行，他只好实行二班倒运作，确保工厂产能最大化。员工都瘦了，他心里也痛，这些兄弟姐妹，没有别的，就是能吃苦，就是争气。

发工资时，几乎一个月拿了两个月的，员工脸上笑了，朱先进的心也舒服了些，但心里却流着泪，他这种泪是对兄弟姐妹的感激之泪，是对自己挑战人生的激动之泪，是对政策松动的呼唤之泪拥护之泪。

有时他还是相信“人有多大胆，地有多高产”的口号，宣传吗!总是需要一些夸张，这不是浮夸，是鼓劲之夸，是斗志之夸。没有了斗志就没有了一切。他总说：成功是夸出来的!成功是喊出来的！

年底，周局长公子和吴名堂来过一趟6806厂，一脸的喜气了，让朱先进看得也心宽。

朱先进热情接待了这个特殊身份的公子哥，公子哥也很客气，表明一是来道谢，二是来淡下一步合作。先给朱先进交了个底，运作资金不是问题，一律现金交易。希望6806厂每月能供应一点布匹。

朱先进心里明白，别的压力也没有，只是量的问题。

周公子拿了一袋香烟，都是当时市面见不到的上海前门、大重九、牡丹、555、良友等牌子，总有二三十来条吧。朱先进也不好推脱。

朱先进办公室的墙壁上还是挂了几十年不过时的标语：可能有这样一些共产党人，他们是不曾被拿枪的敌人征服过的，他们在这些敌人面前不愧英雄的称号；但是经不起人们用糖衣裹着的炮弹的攻击，他们在糖弹面前要打败仗。我们必须预防这种情况。

朱先进也没想过周公子的东西会是糖衣炮弹，也没想过周公子是阶级敌人，更不会认为周公子会拉他下水。世上哪有那种自取灭亡的人呢！

送走吴名堂和局长公子，朱先进心里又起波涛，周公子的口气，周公子的脸色、周公子的气度，周公子的举止，无一不再次证明外面的世界是日新月异，那是一个精彩的世界，充满诱惑的世界，只是今生可能注定与自已无缘。

面对局长公子，朱先进心里反而平添了几许失落，多少有点採得百花成蜜后，为谁辛苦为谁甜的况味。他也想一展自已的雄才，但现实宿命得很，他的担子，他的未来，他的前程，他的事业却在这样一个荒芜的黄泥嘴，你说是不是时世弄人。

有时他也用“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来安慰自已，安慰到自已哈哈一笑，好像心也忽然阳光明媚似的，他才算是自已给自已找到了出路，找到了台阶下。

回到家里，儿子朱光明正坐在沙发上在看书，他瞄了一眼，他不知道儿子怎么弄了本《三国演义》在看。

没想到儿子被《三国演义》的故事迷住了。难怪这些日子，这小家伙都没出去玩，到吃饭时，他妈妈叫他也迟迟没有起身，它被三国的故事，强烈地震撼了他的心灵。

其实，朱先进对《三国演义》他是很喜欢，他喜欢那些英雄征战的智慧，也喜欢大浪淘沙的挑战。

今天，鞋山湖市党刊还刊发了朱先进的文章《从“易地做官”到“管理交流” 》，市委书记还要求要组织学习，在用人上要引以为戒。

文章说，“易地做官”一词，何时诞生已无从可稽，但可以分两个阶段来解释，即历史与现在。历史上早就有“易地做官”的贯例，但在那封建社会“易地做官”一直是为了工作需要、平衡官场关系、解决官场不和的一种手段。虽然如此，那时候“易地做官”也不是一件可以弹冠相庆的事儿，毕竟那也是有一种被贬的现实。这些可在唐诗宋词中略见一般。“易地作官”毕竟是封建社会的产物，沉淀了深厚的封建色彩。

时下“易地做官”在承传了“易地做官”是为了工作需要、平衡官场关系、解决官场不和的一种手段的千年封建遗风的同时，却也推陈出新为“易地做官”衍生了一种全新的形式，即“ 管理交流”，对庸者下，能者上的用人机制形成，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

“易地做官”、“管理交流”都以绝妙的形式几乎彻底否定了能上能下。这官做不好“易地”、“交流”一番未必就能点石成金，更糟的是，这“易地”、“交流”反倒成了一些人政治生命的“跳板”或“救命梯”，因此“易地做官”、“管理交流”实质成了“能上不能下”的代名词，成了一些披着为人民服务外套者的“护身符”。

有人认为这是“小概率”，没有必要以偏概全，杞人忧天。但“大灾难”往往都是这些“小概率”酿成的。灾难未到，说得这样惶恐，对同志们是不负责任的？可等到灾难一来了，这种 人又说“虽然一切都晚了，但大家都要从中吸取教训，要引以为戒”。有人站在治病救人的角度上说，“易地做官”、“管理交流”也是对同志负责的一种表现，一棍子打死那还讲什么“有情操作”。

“易地做官”本是一种无奈、一种悲叹，时下有人却对“易地做官”、“管理交流”致以“千岁千岁千千岁”，甚至是“万寿无疆”的良好祝愿！应该说这也是一种浑厚的官场文化底蕴的必然。

为官本是一件高尚神圣的事儿，这“易地做官”、“管理交流”硬是把这高尚神圣的光环变成一些人的致命缳索，细究“易地做官”之所以能有今天的气候，多少反映了队伍建设过程中存在的严重的官僚主义、形式主义作风。

心态是世风的写照，“易地做官”、“管理交流”生于何年无从考稽没有什么关系，其卒于何年倒是令人值得关注和努力。

朱先进看着这样的文章能发表，他对叶长青书记的认识更加深入地了解另一面，批评与自我批评的良好作风在鞋山湖地区还能尉然成风，他对党的事业更加充满了自信，他时时鞭策自已，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但如何，自已都要努力为党旗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