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纪末的导火索
整个阿尔法楼是一种越向上楼层越小的结构，所以30楼整体并不大，大概只是两个教室的大小。
这里只用钛白的瓷砖只简单地铺了一层地面，地面上摆放着各种杂乱无章的机械设施，中央处有一台金属制的5米长大桌子，桌子上布满各种机械手稿以及图画，而在各个角落里都堆满着已经生锈了的配件，到处散发着浓烈的机油味。
“我再问一次，你真的想好了要这么做吗？”
“没办法了，没办法了吧。”一个男子站在一旁，哼笑起来。
“是吗。”
哗啦啦——夜风通过窗户吹了起来，明明是夜晚的高空楼层，室内却有些温热。
不知是他们身旁的火焰传来的温度还是什么。
“那我也没必要阻拦你，感谢你的配合。”粟点了点头。
“这没什么，不如说小姐你自己也得提防点。”
“知道了，再会。”
不过——
“哈——啊哈哈——”
楼梯口传来了男性的喘息声。
粟咂了咂嘴，向后看去，站在阳台门口的正是孔竹。
“呼——果然在这里。”孔竹呼出一口气，接着震惊的说道，“哈？！怎么是你？”
火舌时不时拍在西装男身上，他冷峻的脸上罩着一层暖光，与孔竹在木屋里见到的判若两人。
“喂！你在做什么！”
孔竹注意到他旁边燃烧着的纸张，想到那可能是父亲留下的东西，急忙冲了过来。
“没什么，烧掉一些没用的东西罢了——别过来。”
西装男缓缓打开了西装的纽扣，里面密密麻麻挂满了闪着红光的管状物。
“你应该清楚这是什么吧？小朋友。”
孔竹无奈只能停下脚步，不甘的眼中映着火堆里那些正燃烧着的纸张。
周围也没有能够灭火的东西，孔竹父亲的资料默默地消逝于火光中。
“该你是无畏呢，还是无知呢？”西装男瞄了眼身旁，那名少女已经不见了，“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到这里的，但竟然让一个未经世事的雏鸟来处理，感觉我真是被看扁了。”
孔竹怎么也不会料到那个袭击阿尔法楼的恐怖分子，竟是几个小时前正为房税操心的西装男。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你不是还有个妹妹吗？！”
“时间不多了，我就简要说明一下吧。”西装男重新系上了西装扣子，“你知道，有什么方法能不费一分钱，而且还能成功给予我妹妹幸福吗？”
“这我怎么知道，而且这和你现在做的事有关系吗？！你现在是在犯罪！”
孔竹很想立即冲上去，不过一旦此人引爆了炸弹，这里的所有资料和孔竹本人都会灰飞烟灭。
“有的。我呢……前思后想得出了一个方法——”
他旁边的火焰虽然没有还蔓延开来，但已经越烧越凶，甚至快烧到他自己。但他毫不在意，只见他缓缓张开双臂，就像宗教里的恶魔一样。从后面看，不知道的人也许会以为他要和孔竹拥抱。
“那就是——炸了这所大楼。”
“哈？”
孔竹认为他疯了。
“你在开什么玩笑？！炸了这栋大楼，你毫无疑问就会死，你的妹妹难道会因此幸福吗！”
“不，我没开玩笑。”西装男垂下手臂，火舌已经舔到了他的脚尖。
“若炸毁了大楼，我的确毫无疑问地会被判处死刑。”火光照着他冷静的脸，“但要是我现在自首了呢？”
“那就是以恐怖袭击未遂来论，况且我一个人也没伤害，死不了。再以这座城市的立法机关来说，这种罪也审不了。”
窗外的风开始肆意起来，火势借着风愈加猛烈，西装男的影子投射到洁白的墙壁上，就像一个巨大的恶魔正在张牙舞爪。
“他们只能将我送去【核心】去才行。”
“到那个时候，身为我的妹妹……她肯定会成为重要证人……而他的外婆就在核心……”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说到这，西装男疯狂地大声笑了起来。
“哈！”
笑声戛然而止，只剩下窗外哗啦啦的风声……以及滋啦滋啦的燃烧声。
“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父亲。”
“你说什么？我不允许你提起我的父亲！”
对于烧毁孔墨心血的人，孔竹只想把他立即绳之以法。
“别这么说，毕竟，没有你父亲，我就不能完成这个计划了。”
“我父亲又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不是受人指示来的吗！”
“你很快就会明白的。”
火势开始慢慢减小，但火焰中的文件基本看来已经被烧成了黑色的余烬。
“接下来，我要去自首了。”他笑了笑。
“你给我慢着！！！”
碰！
孔竹的一拳打在西装男脸上。
既然西装男没有死的意思，孔竹也不怕他会引爆炸弹，于是放开了手脚给他一拳。
孔竹的力气算是学校里毕竟大的那一批。不出意料西装男一下就被击倒在地上，但他并没有起身，只是睁着眼睛无力地看着孔竹。
“你知道你妹妹对你有多担心吗？她只想要你平安就好——而你却在犯罪！难道你妹妹就要一辈子背负着你的罪名吗？”孔竹拎起西转男的衣领喊道。
又是一拳猛烈地击打在西装男的脸部，西装男脸上破了皮，流下血。
但他没有回应，只是睁着眼睛无力地看着孔竹。
孔竹停住了手。
他的眼神，在父亲葬礼上，孔竹在自己母亲眼中也曾看见过。
那是已经失去一切的眼神。
“我妹妹……吗？”
西装男缓缓站了起来，像是个没事人一样拍了拍衣服。
“唉——”
仿佛是在对自己的悲叹，又像是在对孔竹的设问。
“你给我停下！”
“怎么了？你不如多给我几拳，我心里还能痛快点。”西装男笑了笑。
“为什么？！为什么！！难道你必须这么以犯罪的形式这么做吗？！”
“那你说说看啊……还有什么办法。”
他身旁的火焰已经完全消失了，只剩下点零零碎碎的火星。
“说说看啊……”
西装男眯起眼来，面无表情。
“……”
“说啊，说啊！你！你有什么资格阻止我！！”
他突然吼道，睁大了布满血丝的双眼，仿佛要把孔竹吞噬似的。
“我究竟是抱着多大的觉悟才做出这种事情，你知道吗？！你以为如果不是走投无路我会这样吗？！！我已经失去了多少你又知道吗？！你什么都不明白！因为我的错，我的父母因为我的错出了车祸啊！因为我的错导致我妹妹失去了一个本该有的童年啊……都是因为我的错！所以我现在想要补偿——这又怎么了？！我没有对任何人造成过伤害！我只是想将我妹妹送到他外公那里去，不想再让她一个人待在那所昏暗的木屋里，这样有错吗？！你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来命令我！！！”
“而且，就算你阻止了我，那又怎样？我也会因为交不起税而锒铛入狱，那个时候我的妹妹只能去这里的孤儿院，你去过孤儿院吗？你认为，你阻止了我，我的结局——我妹妹的结局，会比现在好吗！”
西装男歇斯底里地吼着，癫狂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楼层里。他没有流出一滴眼泪，只留下疯狂的眼神。
孔竹呆住了。
他也许……说的没错，
自己并没有资格阻止他……孔竹感到有些羞愧，说到底，自己也只是一个局外人，没有任何资格对一个男人的选择指手画脚。
孔竹只是一个挂上名的见习调查员而已，这也不是属于孔竹该管的事情。
[是吗？你明明可以的……真是可惜呢。]
就当孔竹这么想时，他的脑子突然出现了别的声音。
那声音充满着怜爱，仿佛就像一双手，顺着血管抚摸着孔竹的心脏。
“什么——”
孔竹后退了几步，痛苦地抱住头。他感到大脑就像被一根羽毛挠动那样，恨不得给自己开个颅把手伸进去狠狠地抓上两把。
“呃啊啊啊啊———”孔竹倒在地上，忍不住嘶吼起来，像一条丢入热锅里的鱼，发出了刺啦刺啦的油声，不停挣扎地同时顺带翻个面。
眼泪不由控制从孔竹眼睛中流出，他的腹部也开始抽搐起来，烙铁灼烧一般的感受重新冲击着他的大脑。
西装男看了一眼孔竹痛苦的样子，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哪里，哪里对不上。
究竟是哪里……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为什么……你不能顺从自己的想法来呢？这样的自己——你真的愿意接受吗？]
滚出去！滚出去！孔竹的手指甲抓着头皮，鲜血从他脸上滴到地板上。
脑内不断回荡这声音，他感到一阵恶心，忍不住吐了出来。
“呕——可恶——”
这个地方的空气怎么会如此浑浊！他突然觉得，就像尸体腐烂了掺着人体分泌物和虫子的汁液。
他再也受不了了，跑到窗边贪婪地呼吸着空气。
哈……哈？孔竹一下子睁大了双眼。
玻璃的反射中，有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
女孩看着孔竹，蓝色的眼球中毫无生机地转了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