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艾薇儿的思想工作做得很顺利，有李察在人群里带风向，民众都清楚意识到她说的很有道理。

如今的伐木镇就像一座被冒险者遗弃的孤岛。它不是落后，也不是土地贫瘠，更不是它的居民懒惰。而是，留下来的镇民只愿意呆在城镇内活动。

他们故步自封，明明守着富庶的大宝藏却把自己关在木头围栏里，除了一年一度的伐木节以及开春的野餐外，他们绝大多数人不会迈出城镇大门半步。

他们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城镇的庇护，因为他们是本地人，祖祖辈辈生活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依赖着上一辈人的累积和经验，逐渐把城镇打造成了一个大型鸟笼。把他们自己变成鸟笼里失去觅食能力的小鸟，外界不再投喂就会饿死。

自从粮荒爆发后，在中央广场的执政厅公告栏就成了小镇所有民众们的聚集地。

执政厅公告栏是小镇居民唯一的消息渠道。它比酒馆内的猎人或流浪者和酒鬼等流动人口以讹传讹的谣言靠谱得多。

突如其来的巨大变故让只关心城镇内事情，都慌了神。无论是摆摊人还是皮匠，裁缝，车夫，赌鬼，卫兵，流浪者在闲暇时都聚集在这里，三个一群，五个一堆，打探着关于沃土镇和粮价的消息。

包括妮娜，老邦塔，阿兰，大龇牙，李察在内的镇民刚起床第一件事不是做晨活，不是做祷告，而是聚在公告栏里带着盼望地小声讨论，就像一群掉进陷阱，等人搭救的绵羊在互相安慰。

“下一批粮食什么时候能买到？”这个问题，负责从外界收购粮食的新运粮官刚刚上任第一天就被镇民们问了上百遍。

如今一切都变了。摆在人们面前的只有两个选项-要么拿起武器战斗，就要泯灭于历史。

谁也不会傻到指望王城里的傀儡陛下解决问题，毕竟国王自己都自顾不暇，本国因为腹地闹饥荒和革命军起义的事情乱成一锅粥。除非在王城收税，否则王城的官员不会把注意力放在被边缘化的小镇上。

王城连靠近王城的腹地饥荒都无力解决，更别提伐木镇这种远离权力地带的边陲小镇。

他们也是最先拿到武器的人群。

伐木工人是城镇数量最庞大的群体，之前有上百号人，比卫兵人数还多，经历了鱼头人的战争后，工人们仅剩数十人员，有些缺胳膊断腿已经被迫退役，苦力就是这样，当失去体力和身体健康的时候就会被无情淘汰，这是常态。

别看他们个个都是干巴巴的瘦子，也别看他们浑身上下没几两肌肉，可人不可貌相，他们的力量并不弱，长年累月的伐木让他们的筋骨比普通人强韧。

若在所有镇民当中评选那一类人战斗力高，除了卫兵，艾薇儿最看好的就是他们这群伐木工。

李察和大龇牙两人不是第一次拿起武器了，对他们来说木矛还算顺手。那场不堪回首的鱼头人战争，不仅他们，连妇女都拿着武器在后方支援。全镇也只有老人，小孩，孕妇躲在地窖里避难。

男人们需要顶在最前面，所以这次给他们分配了木矛和木盾。女人们天生比男人脆弱，她们的分工定位是后方支援。因此分配轻型弓箭。力量大、体格壮硕不输男性的少数妇人则分配重型长弓和投枪。

“武器是危险的，即便我们在用它们保护自己。可拥有它也代表着需要你冲锋陷阵，代表着你要奋力厮杀，要见血。”这句话是波波妮父亲说的，许多人都还记得。

正因为有波波妮父亲的保护，冒险者的活跃，镇民才能远离刀剑，过着相对安稳平和的生活，结果越活越像一只失去攻击力的羊羔。

当一切安稳和舒适都远去时，最好的办法就是重新拾起利刃。

“拿起武器未必是好事，那一场悲惨的战争，我救了很同伴，很多人也因为掩护我而牺牲，有些同伴在我们眼皮底下被杀死，而有些连他们的尸首都被吃光……”

卫队长喃喃自语。似乎想到一些难受的事情，他用手揉着眉心，表情痛苦，泪水从眼眶中滴落，他站出来，与艾薇儿并排，高声说道:

“如果可以，我并不希望你们在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时候拿起武器。但是，为了活下去，为了你们的孩子，为了城镇，请你们务必握紧它……”

说完，三十多岁的卫队长泣不成声，众卫兵看着自家队长说着说着竟然哭了，一个个面面相觑一脸愕然。

唯有长期服役的老兵才知道，自家队长是真情流露，不是伪作。保护镇民是波波妮父亲交给他的责任，他也一直把前镇长的委托当成自己的分内事兢兢业业地完成，从未有过半分懈怠。

镇民忍受饥饿，卫队长是无能为力的，他虽是职业者，拥有比普通人强大的武力，可面对这种情况，他解决不了。

“为了城镇！”李察接过卫队长的话茬，举起手中木矛，把口号喊得震天响。

前面有艾薇儿演讲作铺垫，后有李察带动，两人合伙把气氛鼓动。在场的年轻人纷纷有样学样举起长矛，霎时间广场长矛如林，咋眼望去全是耸立的刃尖。

“为了城镇！”

“为了城镇！”

大龇牙也跟着发狂似的呼喊，他只感觉脚下地动山摇，整个小镇仿佛被他和众人的呼喊的威势下摇晃颤抖。

喊了几声后，众人嘹亮的口号逐渐整齐划一，这几声呼喊，是他们在宣泄不安，是消除焦虑，是鼓励他人，同时也是说服自己。

掌声，欢呼声，如同潮水一般，一浪高过一浪。整齐的口号逐渐变成鬼狐狼嚎。

相对于男人们的激情，女人们则矜持得多，她们抹不开面子大呼小叫，把弓像挎篮子般跨在单肩上，在一旁鼓掌。

待声浪平息下去，李察再次举起长矛带头高喊:“为了生存！”

“为了生存！”

“为了生存！”

见气氛已经达到了顶点，继续煽风点火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李察不再当出头鸟，他挽起身旁倒下的大龇牙，摸了摸大龇牙的鼻下唇，还有微弱的气，只是饿晕过去。

慢悠悠地拉着大龇牙往前挪动离开人群，李察摇头暗自咂舌『这笨小子喊这么积极做什么？』

和大龇牙不同，李察是受艾薇儿的托付，收了她几个鸡蛋的好处，故意炒热气氛。目的已经达到任务完成，他选择立即开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