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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 51 章

云崇青不知精彩的还在后头,  当天才过午冯威的二弟苗未清领着一群家丁,拿着扁担绕路两条街,浩浩荡荡地去了丹阳胡同张府。

一群百姓跟着瞧热闹。

许是苗未清带人来得太快,张家虽得了张太傅的话,  但尚未将苗氏的嫁妆准备妥当。苗未清是个大嗓门:“敢情我姑母的嫁妆,  你们张家没给封存?是全用了吗,  哪来的脸面?”

张方越长子张博衡,自打出生就没被这般不客气过,  想发作可惧于左都御史又不敢。只得好生解释:“没有用,  表叔误会了…”

“别表叔,  我们苗家高攀不起。”苗未清没好气:“既然让来搬嫁妆,  那就请你们张家干脆点。我姑母一心为张进为你们张家,  却落得个吞金自杀的下场?一个‘病逝’,  全了张进、张家的脸面。

结果死了多少年了,  张进还不愿放过,  临终一句与原配合葬,成就了他的深情。我呸,恬不知耻。

别跟老子叨叨你们无辜。他娘的,  享了张进福的张家、周家人没一个无辜。你们敢说一点不清楚事吗?还不是坦然地拿着张进大贤的名在文士里在朝里装腔作势。

他张进,没个干净名声,能爬到吏部尚书?张方越,没个有用的老子,会成太傅?你…张博衡,没个厉害的祖父、父亲,也配在文士里占一席地?

我现在就把话说明白了,  当年我姑母的嫁妆怎么抬进你张家的,  今天我怎么抬回去。”

被骂得狗血淋头,  张家没一人敢吭声。无法呀,谁让对方是张进原配的娘家。门外多少百姓围着,盯着看。别说骂了,就是苗未清把张府给砸了,都没人敢拦一下。

苗氏的嫁妆,贵重的早没了。不贵重的大件,大多也都被靖边别的几房给分了。张家不能原样给,只能按册子加个两成给配。

苗未清骂骂咧咧,最后也是一点没含糊,傍晚晚市时,吹锣打鼓,把二十六台嫁妆抬回家。一夕间,张进贤名不再,丹阳胡同张府闭门谢客。

“瞧见没,丧良心的事就不能够做。都过去多少年了,该还的还是要连本带利地还。欺世盗名几十年,一朝真相大白了。”

“啥连本带利?就返了点嫁妆而已。真相大白又如何?张进都死了二十多年了,他儿子还是太傅,孙女还是宫里皇后。原配啊,还是最惨的那个。”

“但也好过一直蒙着冤。照我看,现在仅是开了头。他张家出息,人原配娘家也有出息人了。只要冯大人在督察院,张家不得夹着尾巴过呀?冯大人两儿子,苗二长子都走的科举,以后有的斗。”

“可不,这是世仇。”

“我还是可怜那原配。无子无女,那么大笔嫁妆养了一群豺狼。”

“想想是真憋闷。张家小门小户时,嚼用着人家嫁妆。现在都太傅、皇后了,照样儿返还原配嫁妆,打发叫花子,还全了什么清名。”

“清名,张家是别想全了。”

京里百姓是议论纷纷,直到中秋佳节时还没个消停。得半月休养,云崇青再回翰林院,面容已如打马游街时一般,只眉宇间少了明亮,多了一丝深沉。继续修字典,不过这次不是仅他与苗晖、常俊鑫三人了。

东阁大学士钱坪暂领翰林院,主持修编《雍和字典》。云崇青三人将所存手稿奉上。有学士、侍读侍讲、三十庶吉士协同,修编有序进行。一时间翰林院有了清贵地的样子了,只清静不过四天,他们又听到一说。

“皇上中秋宫宴后,连着几日去了坤宁宫。昨个抬举了坤宁宫一个养花的宫女做贵人。”常俊鑫神秘兮兮,眼波流转间又带着一丝戏谑。

苗晖看向好友,久病的皇后终于忍不住动了。

最近因着张家那闹,云崇青已经有二十天没去沐宁侯府

了。不过这种事情,沐贵妃应也不会往宫外递消息。内围争斗,就从来没歇过。

“你哪听来的?”苗晖问。

常俊鑫手指外头:“刚去东书阁给钱老送文稿,回来的路上听说的。”快速朝身后看了一眼,回过头更凑近两兄弟,声音压得更低,“他们都说中秋那天,皇上就临幸了养花宫女。”

苗晖觉合理。皇后年岁不小了,早已无宠在身。后宫大半权又掌在沐贵妃手里,现张家陷困境,她是得拿出点主意来。只身为中宫,送美予帝王,也确是落了下流。

养花的宫女?云崇青面上无异,但心里已将之与明亲王联系到了一块。五月底回京时,他们遇到了风铃马车,愈舒说官船送达的主儿不是落桑。当时他就有一猜测,之后两月余宫里一直很平静,现在来了这么一出,不得不叫他生疑。

至于是不是,暂且不论。

遇事要大胆怀疑,才会有思路。先看那宫女是否是刚进宫不久,然后再等着。假如…几月后新抬的贵人有喜了,然后被皇后纳入羽翼,那接着便要观明亲王行事了。

勾连与否,是藏不住的。

苗晖、常俊鑫看好友面上无异,也不多问,岔开话,谈起字典。

宫里平平静静。一个女人而已,后宫最不缺的就是厉害女子。沐贵妃处理完宫务,去照雨轩送赏赐的徐力也回来了。

“见着人了?”

“回娘娘的话,见着了。”徐力抱着拂尘感叹:“开春那会云修撰三元及第时,皇后送娘娘两盆芍药,芍伊姑娘还随着一道来过,教了暖房如何养护那两盆芍药。当时也没觉有多稀奇,今儿奴才瞧了,呵…到底是盛宠养人,人体面得奴才都快认不出了。尤其是那眼睛,清清澈澈,跟小鹿儿似的叫人怜。”

“是吗?”沐贵妃接了秋榆奉上的针线篓子,戴上顶针,拿了纳一半的鞋底,针在发上擦了擦。她爹寿辰要到了,做闺女不能常常在身边尽孝,只能每年一双亲手做的鞋以示心意。

皇后竟也走到了这一步,她都有些唏嘘。

“去敲打下两宫伺候的,不许说嘴。”

“是。”

坤宁宫正殿,皇后泪眼蒙蒙,歪坐在榻上:“朝花,本宫真的是不得已啊!”亲手送美,还避去侧殿。若是她的珣儿还在,她绝不会落到这境地。

“娘娘,”朝花也跟着垂泪:“您别伤心了,先稳着皇上要紧。”

“宫外抨击张家的声不绝,还愈演愈烈。本宫每每睡下,都怕极了一觉醒来,张家就没了。”一滴泪掉落,皇后吞咽,面目冷了:“是他们逼得本宫不得不争。”

朝花拿着温巾子帮皇后拭泪,小声道:“与虎谋皮,娘娘也要谨慎些。”

皇后轻嗤:“怕什么?与虎谋皮,也得芍伊给皇上生下个皇子才成。”即便芍伊争气,那皇子也是在她掌心里握着。

“是奴婢多虑了。”

“多虑些好,不然哪天坤宁宫换主了,本宫都还存着侥幸。以为只要本宫病着避着,人家就能饶过。痴心妄想罢了。”

傍晚下值,云崇青回到府上便听门房说姐姐一家来了。入内院,才到青斐院就见沐婳小姑娘牵着糖包,虎着脸跟在两小堂弟身后吼。

“好好走路,翻什么跟头,你们是鄂冉山上的猴子吗?”

“舅舅…”糖包眼尖,拖着大姐快挪腿。对上小堂妹,沐婳又是另一张脸,细声细气:“慢慢走,腿拿稳了,不然没到崇青舅舅跟前,你就摔着了。”

大虎已经跳到他舅身上:“您好些天没见着我们,想了没?”

“反正舅娘是老想了。”小虎也挨边了,拉住他舅一只手:“好好让我摸一摸,沾沾文气。”近日他已经背了好几本蒙学书册了,娘是坚定要将两儿子培

养成文武双全,他爹也不管管。

大虎已经扒到他舅的肩头:“快看看您两亲外甥瘦了没?”爹一天到晚就知道捧着娘,可怜的好兄弟只能望着在舅舅这找点安慰了。

好想打外甥。云崇青拉下缠身上的大虎,又拨开小虎,三两步迎上一边叫一边急急往这冲的小外甥女。伸手抱起糖包,又摸了摸婳姐儿小髻上缠的小金猪粒。

“管着三个,真是太辛苦你了。一会咱们问三娃娘要报酬,不白给管。”

“这就是三婶今早才给的。”沐婳抬手摸着一颗金猪珠:“一盒子,还有小羊、小元宝、小狗…糖包包也有一盒。”

“我们没有。”大小虎一人挨一边靠着舅舅。

沐婳深吸气,叉腰大吼:“这是女孩子用的。你们是淘猴子,发上缠金猪,一天得丢好几头,什么大户人家够你们败的?”

“对。”糖包出声支持。

云崇青笑了,目光落在走来的媳妇身:“我也想要女儿。”

面上一热,温愈舒瞪了一眼丈夫:“当着孩子的面胡嘞什么?”到近前牵了沐婳,叫上有点蔫吧的大小虎,“走,咱们回去洗洗用晚膳。”

大虎伤心到:“舅娘,不知道为什么我越来越觉得舅舅像姑…”话说一半,嘴抿紧。他差点忘了,自个姑父不寻常。

“三天不打,你们骨头都痒。”沐婳警告似的斜了眼两弟弟。

温愈舒乐不可支,朝着夫君竖了四指头,灵动的目光在几孩子身上溜一圈。云崇青会意,忙摇首,四个太多了。他想的是生一对,有个伴就成。

“这里还有四个活人呢,你们在眉来眼去什么?”小虎仰着头。

这回云崇青把心里话吐露了:“好想打外甥哈哈…”

温愈舒噗嗤一声笑开,手捂上脸。沐婳叹气,打外甥,就这么快乐吗?

“心都被伤透了。”大小虎丢开舅舅,跑到最前空手翻了两转,撒腿跑向乐和堂:“娘,你弟弟回来了。”

屋里云从芊正说她二嫂:“才上身,可欢喜坏了。没在哪呢,两口子就闺女长闺女短。我和大嫂玩笑,说千万别再是个小子。”

王氏和云禾有话想问,但又不知咋问。宫里皇帝纳了个新人,记恩透的信儿,那新人还是皇后塞皇帝怀里的。

唉…这叫什么事?

沐晨焕跟记恩坐在六棱桌边喝着茶。嫦丫剥着大芊姐给带的橘子,酸溜溜的,一瓣接着一瓣地吃。

“你们怎么不去迎迎我舅?”小虎跟着大虎入内,走到他爹那,小嘴凑上茶杯咕噜咕噜两口。

“迎什么,又不是一年半载没见。”云从芊话音才落,云崇青绕过摆屏进来了,要笑不笑地看着他姐。

温愈舒抱下外甥女放地上,推着丈夫催到:“快去洗洗,我们都饿了,就等你一人。”

“先生呢?”云崇青没瞧见人。

“一早就跟我爹去京郊了。”沐晨焕看着他小肥闺女一步一步凑到记恩媳妇那讨橘子吃,不禁发笑。

晚上这顿男女没分桌,一起话家常。桌下黑猫吃着鱼干,好不惬意。几孩子白天闹得欢,饭才吃完,就瞌睡打盹。沐婳带着妹妹,爬上榻躺着,没一会就打起了小呼噜。

大小虎拿了毯子给她们盖上,爬到榻几右边,也躺下睡了。

王氏是实在憋不住了,看了眼几个孩子,小声问女儿:“宫里什么情况?”云从芊摇首,愁眉:“不是很清楚。”

沐晨焕接话:“小妹没往外递消息。但中秋那日,照例皇上是要歇在坤宁宫。”

“然后连着几天。”温愈舒扬唇,这是明摆着人是中秋夜被送上皇帝的床的。皇后也可怜,但她不同情。

云崇青看向姐夫:“皇后宫里那个宫女什

么底细?”

“养花的,十三岁入的宫,今年十七。”沐晨焕也在思虑那宫女:“没听说皇帝…心慕过哪个女子,那宫女怎么就能一着得宠了?”

“问问贵妃吧。”云崇青听姐夫如是说,越发觉得明亲王跟皇后已经勾连上了。旁人也许了解皇帝,但有明亲王了解得深入吗?

沐晨焕蹙眉:“你在想什么?”

云崇青转眼向媳妇:“那个被送到京城的女子。”温愈舒恍悟:“不会吧?”

“狸猫换太子的事都有,这个为什么就不能行?”云崇青以为,皇后在后宫深耕二十余年,即便后来两手大权被沐贵妃分了一半,但有些事只要她想,也不是不能成。

有理。温愈舒歪身,予姐姐、婆母解惑。沐晨焕耳聪目明,自是没漏听,听完便知小舅子为何会生怀疑了:“时间上太巧。”

云从芊眨了眨眼睛,让她好好捋捋:“咝…这么说明亲王是借着游历山河,去寻美了?”

“不一定是特意去寻美,可能也是偶然遇见,当然亦可能是我想多了。”但事关重大,他们最不能的就是掉以轻心。云崇青敛目:“先确定吧。若真的对不上,那贵妃就要小心了。那个落桑,我总觉她有点邪。与其沾边的女子,不会简单。”

沐晨焕点首:“好。”

次日八皇子早膳用得正香,一只白玉虾饺送进嘴里,嚼两下突然起身往恭房去。不一会出来,接着吃。吃完往文华阁,中午下学照常去熙和宫。

午膳后,儿子走了。沐贵妃坐在榻边凝思半刻,招了徐力来:“你昨个从照雨轩回来,说差点认不出芍伊?”

“是,但模子、神韵还在。”

那就当换了人吧。沐贵妃轻眨眼,透着两分凉薄道:“把熙和宫和祥寜宫看紧了。”管她是哪方妖孽,只要事不出在她和瑧哥儿宫里,谁也别想攀诬他们母子。

“是。”

待徐力退下了,沐贵妃又招来芬嬷嬷:“最近多留意留意各宫的宫人,看有没有眼生的?”

“是,”芬嬷嬷才要走,又被叫回。

“许昭仪还是三不五时地往紫兰花苑跑吗?”

“是。”

“本宫知道了,你去吧。”沐贵妃眼睫垂落,脱了珊瑚手串把玩。她得想个法子,将后宫伺候的宫人梳理一遍。

前朝,皇帝留了左都御史冯威说话。

“朕知道你在为你姑母抱屈。近日京里对张家也没客气,张家受了指责,亦没有任何否认。太傅昨天来寻朕,说是想代父赴靖边邯单祭拜苗家二老,并赔罪。你怎么想?”

冯威跪地:“皇上,臣祖父、祖母之所以远离故土,就是不想再见张家人。至于百姓对张家的指摘,这是人间正道彰显,皇上该为此感到高兴。”

皇帝也并非真心调和:“既然你不同意,那朕就着人回了太傅。”

“不是臣不同意,是臣无法代祖父、祖母同意。”冯威叩首:“臣膝下也有女儿,若哪日她落得姑母一样的下场,臣也定会痛彻心扉,与害她之人不死不休。”

他也有公主,皇帝点首:“朕理解你。但有一点,你作为左都御史,不可因私废公。”

冯威语气坚定:“请皇上放心,臣不会,亦分得清孰轻孰重。”

“行吧。”皇帝起身走下龙椅,准备回乾雍殿。

“臣恭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离了太和殿,皇帝让方达去翰林院召云崇青来见。距离周计满被罢已经二十天了,他想看看云崇青精气神回来没?

钱坪下朝后,直接去了翰林院,到时几个侍读侍讲正在整理书稿,他拿过看了眼便放下了,走往藏书室。

云崇青三人已经习惯了藏书室里的清静,没了

刁难,他们比以往更加专注。钱坪轻手轻脚地来到小隔间外,睹景思人。曾经他与许多材、樊仲也蹲过隔间,一同修书,不过不是在这角,而是在北角上。

察觉来人,云崇青还是将一句写完了才搁笔,起身行礼:“大人海涵,我…”

“坐坐坐,”钱坪看苗晖、常俊鑫也忙站起,笑着抬手示意:“你们继续。老夫就是来看看。”走上前,垂首看稿,拍了拍云崇青的肩。“你的字,张弛有度,刚柔并济,老夫很喜欢。”

“大人赞赏,崇青欣喜。”

不错,钱坪抚须,身有所长,不必过于自谦,大大方方也未必是骄。

“坐吧。”

“失敬。”云崇青坐下,提笔准备接着写。

钱坪又看了苗晖和常俊鑫的稿,一个字里透着稳重,一个行书洒脱,都是好样儿。他了解过此二人的家景,能有这般心性,也是难得。翻了已完成的手稿,确定没问题,便离开了。

再见新科三鼎甲,方达没被吓着,传了皇上的口谕,便领着云崇青走了。于树青不敢抬首去看,只死死地捏着手稿。近日他在翰林院是举步维艰,天下哪有什么清贵地,所有都充斥着捧高踩低。

无奈,再难庶吉士三年,他也要熬过。以后能不能留下,他已经不去想了。

进宫的路上,云崇青沉定着心神。踏过长长的宫道,还有心刮两眼宫中景致。到乾雍殿外,心平气稳。

“传翰林院修撰云崇青进殿。”

闻宣,云崇青颔首,目光下望,起步跨过大殿门槛,快走至中央行礼:“臣云崇青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吧。”

气色不错,两腮虽不丰但也没了凹陷,官服还是稍大了些。皇帝对自己看到的很满意。观神情,经了一回事,人脱了最后的一点稚嫩,喜怒不表于色,深沉颇多。

“谢皇上。”云崇青起身,双目依旧下望,不去窥圣颜。

皇帝走下大殿:“未进翰林院之前,你以为的翰林院是什么样?”

稍有迟疑,云崇青看着闯入视线的那抹明黄,嘴角微微一勾,像自嘲:“书山墨浓,人才济济一堂,话千古,想后世,然后竭尽己身之能,为君分忧,偿富予民,报国以安泰。”

“那现在呢?”

云崇青沉凝,迟迟才道:“吾之微渺,仍需自强不息。”

倒是清醒。皇帝今天叫他来,除了要看人,还想问一事:“汕南一带已经着手加固堤坝。朕之前与户部商议,要提高徭役补贴,虽最后每人每日提了两文钱,但朕还是觉不足。你以为呢?”

云崇青凝神:“皇上,经年前客满楼一事,您应该已晓臣的义兄云记恩的父亲是死于徭役。”

“那是偶然,”皇帝不明他为何突然提这个。

客满楼查了之后,他发现近几年因徭役死的人在逐渐增多。云崇青不认为皇上会因他三言两语就察觉什么,但今天既然有机会,还是提个醒吧。

“建和十九年开春,臣带着愈舒去咸和洲为已逝的岳母点灯。此行,让臣更加坚定了科举效国为民的心。河上富丽画舫里亲王赏美,岸边人来人往中小儿乞讨。”

亲王…明亲王?皇帝脑中已有画面。

云崇青抬首:“皇上,那小儿的父亲也是死于徭役,而且他们村里还有一个青壮没能回来。去服徭役的人,多是一家顶梁柱。臣以为相较提高徭役补贴,还是先保障安全紧要。”

帝王一句话,地方上多少要绷紧点皮子,能少丢一个是一个吧。

皇帝点首:“你不说,朕还没意识到。”徭役苦,他以为给足补贴就行了,看来还远不够,是他狭隘了。“想过到地方上做事吗?”

云崇青一愣,然后跪地:“

不敢欺君,臣确有翰林之后外放的打算。”

“翰林院…”皇帝笑笑:“倒也不用待满三年,等《雍和字典》和《汇思》编完,朕允你挑一地。”是个有报负的,许多都恋着京官儿,难得他想着四野。

“臣谢主隆恩。”

从乾雍殿出来,云崇青手心都汗湿了,双腿麻木地快走,回到翰林院,恰逢饭时。苗晖指了指桌上膳盒:“云客满楼才送来的,你不在,我帮你接了。”

“多谢。”菜都有多备,云崇青拿出一道吃。常俊鑫端着热好的汤回来了:“说个跟崇青跟我沾点边的消息,邵启河将外放江备任布政使司参政。”

这事都拖了不少日子了,云崇青意外:“江备?”有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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