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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第 64 章

南泞陈家,能靠着淘私盐攒下那般家底,陈昱之及其父,绝非泛泛之辈。十万金娶高门庶女,除了攀附士族求官盐文书,应还想着妻贤教后嗣。有此两点,十万金倒也花的值。

可攀附士族,私盐贩子哪比得上正当盐商?底子不薄,陈家为何不走盐运司拿了官盐文书之后,再重金求娶士族女,那不是更体面?这是一疑。

第二疑,士族不少,为何就看重勐州谢氏女?勐州距南泞可不近。沈益手紧握惊堂木,堂中静默,晾着朗羡,让他兀自惶恐。

陈家为陈昱之求娶谢雨娘时,当文昭十六年。文昭十三年至盛平元年,管着南泞一代盐务的怀泞盐运使张坦义,乃谢翀的学生。时任礼部尚书的谢翀,就是出自勐州谢氏。

之前与冯大人在后堂细理了一番,他们以为,陈家也许有想过走盐运司办官盐文书,只是…走不通。为何走不通?有人把路给堵死了。财帛动人心,走盐运司,十万金可不能全进了私囊。

另,陈家家底远不止十万金。若轻易许了官盐文书,还怎么拿捏?至于之后的西平朗氏,陈溪娘嫁时,是谷晟六年。当时的怀泞盐运使是白彦行,津州人士,不是什么大族出身。蹊跷就在这,他和冯大人不以为张坦义离任后,还能一直把着怀泞盐务。

可陈昱之却十万金嫁女?谢家的亏,陈家是还没吃够,另换一家接着吃亏?

显然不是,这里肯定还藏匿着别的事。今日提朗羡一探,果然如他们所料。

沈益瞧着时候差不多了,放缓了调道:“俗话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况且陈溪娘为你诞育一女,腹中还有胎。她堕崖,一尸两命,你朗家竟连尸骨都不收殓,就草草办了白事,未免也过于凉薄了。”

朗羡神情紧绷,他不晓堂上沈益今日为何这般不依不饶,但直觉此回事怕不是交了十五万金就能了的,心里不断地念叨要镇定,不能乱了阵脚。

“大人,溪娘是威胁朗家,不顾我苦苦相劝与哀求,弃女离开西平的。我…我当时深恨,发誓再不管她。听闻噩耗,我悲痛不已,但更恨她为救娘家魔障了,不顾念与我的夫妻之情,不顾念幼女。”

说到此,朗羡老眼泪湿,悲苦浮于面:“故…故没将她收敛,也从此再不愿去想骆轴崖。”

敢情陈溪娘葬身骆轴崖,全是不识好歹咎由自取。沈益轻嗤:“原来如此,本官还以为陈溪娘于你与朗家,都是块抹不去的污秽。”

“大人怎么会这般想?”朗羡痛心疾首。

沈益心头不快,若非目前没拿着证据,他还容朗羡此刻站着答话,早大刑伺候了。知道今日问不出什么关键,摆手让周直押人下去。

朗羡也松了一口气。

冯威起身,与沈益一道回去后堂,在六棱桌边落座:“按例,陈家有没有上请盐运司核审,下发官盐文书,怀泞盐务记档上都该有记录。”

“可若是盐运司故意,记档上也能干净。”沈益叹息,拎壶倒茶。

冯威点首:“确实。”地方大吏,只手遮天,不是没有。

送一杯茶予冯大人,沈益端杯闻茶香。此回查陈溪娘之死,皇上意在追讨陈家贩卖私盐所得不当财。过去十来日,提审了谢、朗两家几十号人,虽没

像今日这般追究,但他也将南泞陈家私盐案拉长了线,再次进行填充。

这一填充,还真发现不少疑点。

“不瞒冯大人说,即便今日您不来,沈某也是要借机深查陈溪娘之死。”

冯威小抿了一口茶,放下杯:“南泞陈家案,沉积已久。明上罪首乃樊仲,但真凶是谁,你我心里当下虽不明,可也清楚…”转首望向右,“那人藏得极深,权势不小。”若非沈益底子清白,他也不会走这一趟。

沈益攥紧杯子,沉声喃道:“杀能臣,藏五十万金!”

只此两种,就叫冯威骇然:“沈大人若能查明…许会青史留名。”

屋内沉寂片刻,沈益蓦然笑之:“冯大人推举了。”

“但查时也万要顾全己身。”冯威不是危言耸听:“那人能让樊仲消失……”

话未言尽,但沈益已明了:“多谢冯大人提点。皇上既让沈某查陈溪娘之死,那沈某就查陈溪娘之死。”

观沈益神色,细细品之。冯威抬手抚须,心中了然。拔出萝卜带出泥,只要盯死朗家就陈溪娘之死刨根究底,不作其他想。那背后之人,未免旁生枝节,定会让陈溪娘案尽快了结。

“沈某一定还陈溪娘、朗韶音一脉公道。”

云崇青今日下值较早,回到府上,换了身便服就携愈舒往竹铃居了。莫大山下午对景画寒风袭青竹,诗尚未题,见学生来,立时搁笔:“你们来得正好。”

“老师。”云崇青拱礼。

“来看看这画,交予你题词。”莫大山示意两口子过来坐:“当作考教,叫老夫瞧瞧你近来诗词上有无退步。”

走到书案边,云崇青扶愈舒坐,自己则走去对面,驻足在老师下手观画。晴空之下墨竹倾斜,竹叶凌肃,耳边似已有沙沙声。体悟意境,片刻后提笔。艳阳高悬,何惧风寒?

虽只八字,但已点明无畏。莫大山笑着点首:“不错。”凛凛寒风,袭人世。青天白日下,无影有踪。只要有“踪”,它能躲得了一时,还能藏得了一世吗?

“坐,你今天下值早了三刻。”

“是。”云崇青搁笔,到愈舒身旁落座:“《雍和字典》在核校。关于《汇思》,学生与明朗、金俊提了新的想法。钱老觉可行,打算上书皇上,一时间还编撰不了。故学生年前在翰林院应不会太忙。”

温愈舒摸了案

上茶壶,起身添了开水:“明儿就入腊月了,离封印也没几日了。有闲就好好歇息,待休沐,有的你奔走。”

今年可是一家子在京里过的头一个年,要准备的真不少。她早半月都已经开始梳理,造册子了,就怕忙起来有疏漏。

“到时,为夫任你差遣。”云崇青明白,自己非白身了,支立门户,有来有往。方方面面,都要周到。

为着自个家,温愈舒再忙也欢喜,给老师奉上热茶,顺手收了画:“我听嫂子说谢、朗两家开始变卖产业了。只是有和盛钱行插手,记恩那不好掺和。”

“这个不急。”莫大山吹了吹茶,小抿一口:“和盛钱行插手,应是皇上的意。那些低价收回的庄子、铺子等,之后肯定要出。”放下茶杯,看向愈舒。“你想要买什么,准备好银子便可。旁人不好说,但你,一定能落着好的。”云崇青露笑:“老师说的是。”

毕竟那二十五万金,于皇上算是白得的,也足以解国库一时的吃紧。因此,皇上该给愈舒的体面,势必会给足。这一点,毋庸置疑。

“那我就好好等着。”有合心的,宅子、铺子、庄子,她不拘,都想入手。虽夫君一再说只生一对娃儿,但万一生多了呢?温愈舒两腮生热,她肯定是要多攒点家底。

转首看妻子,云崇青见她耳尖泛红,眼里柔情更浓。与老师提了《汇思》蒙学,探讨之后说起今日所想。

“因为谢、朗两桩姻亲,我们忽略了陈家走盐运司办官盐文书的可能。老师,您当初办南泞私盐时,有查过怀泞盐运司吗?”

莫大山沉默稍许,才回到:“之前老夫一直觉忽略了什么,只苦思却不得门。你这一提,老夫就悟了。在赴南泞时,为防官商勾结、刁民逞凶,朝廷特从南齐门大营拨了两千兵一同前往。可从到南泞,至我被杀,南齐门大营的兵,只起一个作用,便是…盗金。”

温愈舒蹙眉:“没有官商勾结,没有刁民逞凶。那陈家是怎么在清明之下,累积五十万金的?”

问到点上了。云崇青凝目:“老师在大理寺供职时,有遇到过京官下放压不过地头蛇,终家毁人亡的案子。陈家在南泞算得上是地头蛇了,又关乎一族存亡,怎么就能让您那般顺当的把案子办了?”

是啊。莫大山垂目:“看来为吞南泞私盐那块肥肉,冠南侯府部署颇多。大概邵隽和也仅是其中一卒子。谷晟十二年,怀泞盐运使白彦行,津州瀚书县白山村人,盛平四年的进士。他家族不显,后嗣中不强劲,目前朝里几乎无人了。”

“白?”温愈舒转头向夫君:“最近我一直在察听冠南侯府的女眷,冠文毅的次子冠岩骁,前年尾刚成的亲,娶的正是个津州白姓女子。”

冠南侯府的姻亲吗?云崇青嘴角微扬:“得请姐夫查一查怀泞盐运司。”

“从文昭十六年查起。”温愈舒言道:“那年,我曾外祖母下嫁南泞。”

只叫云崇青意外的是,之后几天,大理寺连番提审朗羡、谢如亦等人,似真要严查陈溪娘之死。因此,朗、谢两家急筹金银,腊八一过,就上交了二十万金。朗家十二万,谢家八万。

可即便如此,大理寺也无分毫要放人的意思。

“我大伯最近跑大理寺跑得很勤。”苗晖嗅到了不寻常:“沈大人好像查到了什么,陈溪娘的死可能不是意外。”

捧着本怀南地方志在看的常俊鑫,撇了撇嘴:“照我说,本来就不是意外。给你们透个信,和盛钱行自谢、朗两家那收来的产业年前会卖一些。里头有几处东城的宅子,要买赶紧准备银子。”

这事他正想打听。苗晖笑道:“多谢金俊了。我爹昨晚还去寻了大伯。”他大伯都忘了这茬。

“我娘子心念念要买一处像崇青家那般的宅子,也不知这回能不能如愿?”常俊鑫苦笑:“我也想每日能多睡两刻。”

云崇青在思虑大理寺所为,难道皇上不止要金,还欲趁机将朗谢两家一撸到底,借此打压、警告一些大士族?亦或,皇上仅是要金,只不止二十五万金,还有陈家金库被盗的那五十万金?

另,大理寺不罢休,会不会触动谁?触动了,那朗羡、谢如亦…想到什么,眼睫颤动,抬眸望向两步外倚靠着书架的苗晖。云崇青以为,督察院有冯大人掌着,于一些人也很讨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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