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先驱者

船上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包括郑庆！

当海贼和造反是两码事。

前者在不当贼的时候，还可以是商贾、水手、渔民或者老实巴交的种田汉子；后者就完全不同，那可是遇赦不赦，抄家灭族的大罪。

郑广挥挥手驱散了围观的水手，见身边只剩老萧和郑庆，才面色严肃的开口道：“阿庆，你真想造反？”

郑庆被这句话问得懵了一下，连忙把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造反又不是请客吃饭，凭现在这几百号人，能闹出多大名堂？

至少要把基本盘先弄扎实了。

郑广当初是从巡检水寨夺船叛逃出来的，严格上也算是个反贼，跟老萧这个造反专业户呆得久了，对这崇高的事业并没有多少排斥。

但是造反这种天大的事，是需要很长的心理建设周期的，那种脑袋一热就大喊“反了他娘”的，不是早有预谋就真他娘的是蠢货。

显然郑广没有认真考虑过造反，见郑庆否认，表情慢慢舒缓开。

“琢磨那种没谱的事，不如先想想怎么对付蒲家比较实在。”郑庆幽幽地说道。

萧恩一脸豪迈：“那有啥可想的，大不了就是干呗，更何况俺们还抓了他家的四郎君！”

他瞟了郑庆一眼，继续道：“伢子你那把镔铁宝刀，就是那个瓜货的。”

郑庆这次是真惊呆了，整张脸都在抽搐。

自己这伙人抢了蒲家的运金船，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按他的想法，不光该杀人灭口，连那两艘大食帆船都要弄沉了，制造个船难现场，让别人都摸不清楚事实真相才好。

过了好一会，郑庆才控制住了面部肌肉，说道：“敢问萧伯，你莫非还打算留着那条肥鱼当肉票，找蒲家要赎金不成……”

郑广却一脸正色地打断了他的话：“阿庆，不杀俘虏的规矩是我定下的，我们图得是财，但不能滥杀无辜，做人要有底线。”

他和林七之间的矛盾也是起源于此。

林七的手下早就对收留海上的战俘不满，不光因为俘虏会消耗船上稀缺的物资，还不得不安排本就短缺的人手时时看管，以防他们破坏船只或者暴动。

面对郑广这大宋海贼版的盗亦有道，郑庆揉着已经乱成鸡窝的长发，觉得脑仁儿发疼。

从内心讲，他其实也不赞成杀俘，但这次面临的风险太大，他们完全没跟蒲家对抗的资本，最简单的做法当然是快刀斩乱麻，毁尸灭迹一了百了。

但是也不能否认郑广的做法，哪怕是海贼，也应该保留基本的良知。

“这些人，断不可以草草放了。在有和蒲家叫板的实力之前，消息走漏的越晚越好。”

郑广像是看穿了郑庆内心的纠结，笑着安慰道：“等回了寨子你就知道了，抓到我们那去的人，跑不了！”

…………

正午时分海雾散去，船队终于又张起了满帆。

航行了一个时辰之后，老萧命令航向转向东北，没过多久，远处就出现了连绵不绝的海岸线。

甲板上的海贼们已经欢呼了起来，从离开陵水开始，这是他们第一次看到陆地。

而且，这一次是到家了。

只有郑庆瞠目结舌，抢过老萧手中抽象的海图研究了半天，他还是承认了眼前的现实。

他们居然到了台湾岛，当然，这时候叫流求。

史书上很早就有先民东渡到台湾岛的历史，但由于海峡的阻隔，

直到宋朝，这里仍是一片未知之地。

他大哥居然把老窝建在台湾岛上。

这算是，开发台湾的先驱者么？

船队缓缓驶入了一个宽阔的河口，如果郑庆之前的估计不错，这就是淡水河，南侧是观音山，北面绵延不绝的山脉则是大屯山火山群。

在远处上游的淡水河与基隆河交汇地带，已经能够看到一片片房舍和农田。

郑广双手抱胸，一脸自豪的对郑庆道：“咋样？这地方你还担心人能逃出去？”

确实没有比流求岛更适合作为海贼的老巢的地方了，黑水沟就是一道天然屏障，将来自海峡对岸的危险隔绝在外。

丰富的物产、广阔的平原以及密布的河流，让开拓者们可以很容易的在这自给自足，一天的航程就能抵达对岸的福建路，使得这里也不会缺乏物资。

实际上郑广他们并不是最早踏足流求的宋人。

他们第一次抵达流求的时候，岛上已经有许多宋人移民的小村落，但是生活大多举步维艰，除了频发的疫病，威胁大多来自于本地被称为“毗舍邪人”的土著。

毗舍邪人仍处在原始社会，连种地都不会，靠采集、狩猎为生，基本上过的是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

恩子总结过人类的发展史：“由于食物的来源无法得到保证，吃人就会形成风气。”

他们就处于这样一个状态，不仅吃人，甚至因此形成了“除草”的习俗。

“除草”就是猎取人头，野蛮的毗舍邪人会割下敌人的头颅作为战利品，摆在家中最显眼的地方，“除草”最多的人则会被视为上天眷顾的勇士。

远渡重洋而来的宋人移民自然而然成了这群野人眼中闪闪发光的肥羊。

打得过的时候，毗舍邪人就会把见到的一切都洗劫干净。

那可真是野人过境，寸草不生，没有投降，只有投胎，鸡蛋都会被摇散黄，当然狗肯定不会被扇两巴掌，因为别说狗，就连死人都会被他们从坟堆里挖出来吃掉。

打不过的时候，这群野人也不会让你有日子好过。

时不时就会有在田里劳作的人被除了草，等到庄稼成熟，他们还会蜂拥而至把田里的稻子统统割走，或是干脆一把火烧掉。

郑广他们也理所当然的经历了几次被“除草”。但是这次毗舍邪人显然啃到了钢板，海贼团伙不仅人多势众，相比这些连衣服都没有，拿着木棍削长矛的野人，他们绝对算是兵强马壮了。

在之后的日子里，海贼们对流求岛北部展开了地毯式的围杀，接连清理了十几个毗舍邪人的部落。

闻风丧胆的野人损失惨重，只能退回到中央山脉的深山老林里继续过原始人的生活。

郑广也趁机收留了大量的移民，建立起了“蛟龙寨”，就连流求南方的宋人得知他们击败了毗舍邪人之后，都纷纷北上，加入了寨子。

流求岛上的宋人，虽然各行各业都有，但决不会有什么易于之辈，没点胆识和血性的人根本不会选择冒着重重风险渡海。

靠着这些人和不断在沿海招纳的难民，郑广的海贼团伙一步步扩大，成为流求最大的一股势力。

这就是郑广创下的基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