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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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碰我!”
她拔高音量,喝止保安靠近。
“你们也不用请我离开,我会自己走!”
傅云声的视线,穿过众人,落在姜若乔身上。
她那一头乌黑如丝缎般光亮的长发,从面颊两旁,自然披泻,垂在肩上。
小巧精致的五官,并不显眼,却如春风一般,让人温润而安宁。
她就和她手心里的那块瓷片一般,熠熠生辉。
他斜斜坐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敢在保利机构里舌战群雄的,估计也就她一个了,有意思!
低醇如琴音的男声骤然响起;“让她说完。”
人群看向说话者的方向,一时之间,会场里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着姜若乔的方向,好奇她会说出什么证据。
姜若乔纤细素白的手指,指向那块瓷片底部的落款,声音铿锵有力。
“难道你们不知道,这个落款属于谁吗?”
那一款小巧的印章落款,并不起眼,众人都在研究碎片,没人顾得上研究这个。
“这瓷瓶的釉色,形态以及花色,确实是汝窑北宋晚期官窑的成品。但这落款,出自北宋哲宗元祐元年!”
她条理清晰,有理有据:“这是北宋隐居诗人王俊尧的私印,难不成这瓷瓶还会穿越吗?”
气氛沉默静止了片刻,刚才与她对峙的眼镜男,却哈哈大笑起来。
“你这角度,还真是清奇!”
眼镜男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就算你说的属实,但历史上用了前人印鉴的事情屡见不鲜。就你那肚子的半吊子水,非要拿出来晃荡,真是笑死人了!”
他这话说得难堪,姜若乔脾气再好,脸上也多了一丝愠色。
她抿了抿唇,表情异常严肃。
“那你的判断,难道不是自以为是的主观臆测吗?”
“身为一个古董鉴定师,却听不进去任何不同的声音,不愿意接受任何质疑,这就是你的专业素养吗?”
她的目光,甚至带着一丝怜悯。
“我为你狭窄的心胸,感到可悲!”
眼镜男显然被她说恼了,脸色很不好看地。
他转向面试官,言语激愤。
“这种不专业的人,就是来捣乱的,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姜若乔冷笑一声:“如果你们的面试,就是这个水平,不参加也罢!”
她的语气颇为愤慨,话音刚落,立刻提起包转身,潇洒而去。
“等等。”
傅云声骨节分明的双手托住下巴,脸上依旧是看好戏的神色。
他终于出声,制止了这场闹剧。
姜若乔浑身一颤,僵硬地止住步伐。
糟糕,自己怎么得意忘形过头了!
众目睽睽之下,她只得转过身,冷硬地挤出几个字:“还有什么事?”
只是,她依旧低着头,躲避着傅云声的视线。
实在是一看见她的脸,昨晚的那些羞耻记忆,就开始不停攻击她。
傅云声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异样,鹰隼般的双眸深深望进她眼底。
刚刚不是还很厉害吗?这么快就认怂了?
“姜小姐既然敢这么肯定,我倒想请问一下,你是如何一眼得出瓷瓶是假的判断呢?”
姜若乔沉默片刻,压低了声音,如实道。
“我曾经为了研究汝窑真迹,看了无数形态各异的裂纹碎片,才敢下结论。”
傅云声似笑非笑:“要是不论真假,姜小姐打算怎么修复呢?”
他这么问,姜若乔倒有些意外,其他面试者也都安静了下来。
“若是普通的瓷器修复,必须要先经过病害分析,寻找修复依据。之后拆解碎片,清洗拼对粘接后,再补缺打磨,上色做釉,做旧除光。”
烦琐复杂的修复过程,在她嘴里倒像是如数家珍。
吊顶的水晶灯光线柔和,姜若乔整个人都如同笼罩在一层光晕之下,熠熠生辉。
她仿佛忘记了眼下的尴尬,沉浸在自己的专业领域。
缓了缓,又继续娓娓道来。
“但这个花瓶,它情况特殊。作为对瓶,它有同时期的另外一半作为参照,寻找修复依据这块,需要结合具体情况。”
傅云声始终没有打断她,沉浸在她舒缓的语调里,内心格外平静。
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目光中已经多了三分欣赏。
良久,他抬眸沉声。
“今天的面试结束,诸位可以自行离去。”
“啊?”
别说是面试者们一片惊疑,连傅云声身旁的两位面试官都对视一眼,一副摸不着头脑的神情。
“傅先生,您为什么要突然终止面试?”
眼镜男怨恨地看了姜若乔一眼,眼神更加不忿。
“你不能因为她一个人的表现,就让我们所有人白跑一趟,这对我们不公平!”
关她什么事情啊?姜若乔同样莫名其妙。
感受到四面八方的汹涌敌意,她不由得看了傅云声一眼。
对方面上波澜不惊,唇角噙着一抹淡淡笑意。
“本次已经找到了合适的任职者,就是这位姜若乔小姐,为什么不可以结束呢?”
这下,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向姜若乔,人群再次骚动起来。
“为什么?傅先生!难道这种哗众取宠的人,比我这个拥有二十多年修复经验的人更有资格吗?”
眼镜男彻底崩溃了,情绪激动地想要冲到傅云声面前,却被保安一把拦住。
“为什么!”
他依旧满脸都是不服气,指着身后众人:“我们的阅历和资历,哪里比不上她?你可以说出我不符合的理由吗?”
“很简单。”
傅云声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只听到哐当一声,木托盘上的瓷瓶应声而碎。
原本还勉强成型的瓷片,碎得更加彻底。
“你这是干什么!这…这个瓷瓶修复后,对瓶的价值不可估量啊!”
眼镜男惊呼一声,面露惊恐,要不是被保安架住,恨不得立刻飞扑上去捡地上的瓷片。
其他面试者同样面露惋惜,这是彻底修复不成了!
傅云声薄唇微抿,眼神中的讥讽展露无遗。
“连真假都分辨不出来,只会捡破烂的人,有什么资格质疑机构的决定呢?”
眼镜男顿时浑身一僵,不可置信地抬头:“什么?”
傅云声缓缓走到会场中央,灯光落在他俊美的脸上,更衬得他仿佛不可亵渎。
他抬起下巴,毫不留情。
“做这一行要是靠年纪,倒不如跟那些古董一起地底下埋个几十年再来应聘。”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面上讪讪。
眼镜男更是一下子呼吸急促,脸也涨红成了猪肝色,说不出话来。
连姜若乔都垂下了脑袋。
倒不是别的原因,就是憋笑憋得太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