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闹学堂
“夫子来了,夫子来了”,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赵安疾呼着跑了进来。课间打闹的孩子们顿时停止了笑声,各抢回座,开始了摇头晃脑的诵读声,似乎像个读书人的样子。
装作用功的用眼角的余光偶尔扫一下门口;心里盘算着放学的魏明明继续修补纸鸢,头也不抬。
粗糠野菜为生的夫子依然保持着优雅的姿态,迈步走进来,稳稳当当落座。
“第二节课继续‘君子不远道’的讲解,魏明明背诵一下上节课讲的那一段”,夫子右手示意众学生安静之后,提问道。
低头忙活的魏明明听到夫子喊自己,不情愿地站了起来,彼时心思还在风筝的断线上。
“呃”,魏明明将思绪费力地拽了回来,磕磕巴巴地背诵:“忠恕违道不远,嗯…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呃…嗯…”
见魏明明难以连贯流畅,夫子拿着戒尺一敲桌面,愤斥道:“魏明明,你上节课解释不出意思,现在连文章也不肯用功背诵,今天我必须让你知道什么叫‘道’”,说着手持戒尺打来。
魏明明原是不服管束的,但今日心思全注于散学后放风筝上,加之见夫子恼忿,不敢十分反抗,只得不情愿地慢慢伸出手来。
夫子拽过来狠狠地抽了七八下手心后,看到魏明明书桌上的纸风筝,厉声喝道:“你功课做不好就罢了,还敢公然摆弄这些无益玩器,分明是藐视学堂、藐视圣贤”。
言罢一把抓过纸鸢,嗤地撕了两半。
夫子还想再撕,可是,这些孩子们平日里娇惯,本就难管束。又是十一二岁的年纪,正是纨绔淘气的时候,只见魏明明一把夺了下来。
出乎意料,今日的夫子却不似平日里儒雅稳重,探身又来夺,魏明明岂肯,重重地推了一把夫子。
不知怎的,老弱的夫子却仅仅被推个趔趄。不过,魏明明虽然没有推倒夫子,却无意间把夫子的花白胡子给带下来了。
魏明明看着手里的胡须,愣怔了一下。
他刚抬头望向夫子,夫子侧身后的一个孩子疑惑地看了一眼夫子,奇怪了,昔日夫子的青袍洗得略发白,而且左肩头打了一块补丁。今日夫子的青袍却崭新板正,莫非夫子最近发财了,连外袍都换新的了?
那也不对,以夫子节俭的习惯,这件袍子没烂到不能修补了,他是舍不得换新衣服的。
这个孩子狐疑地审视起了夫子,眼光打量间,乍然看到了青袍下隐约露出来的锦缎侧鞋面。
咦?穷酸夫子竟然穿绣着花鸟的绸鞋?
不对,夫子穿不起这样的鞋子!
哦,我知道了,一定又是赵怀佳这个小子捣的鬼。这小子仿模起他人的声音来太像了,又会易容改装,平时捉弄起我们来实在难辨真假。
想罢,这个孩子下意识地望向赵怀佳的位子,只见赵怀佳的位子上坐着刚刚跑进来的赵安。
哼,果然是赵怀佳捣鬼!
这个孩子气愤不过,腾地站了起来,顺手抄起自己的砚台扔向假作夫子的赵怀佳。
赵怀佳听得脑后飕的一声,并不知是何物飞来,亦未知系何人打来的,但是身子伶俐地往下一蹲,砚台没打着他,却打在旁人的桌上了,墨汁溅了一书。
被溅的孩子跋扈成性,此刻如何依得,骂道:“龟孙子,敢打你大爷我,活腻了吗”,抓起砚台,朝砚台飞来的方向抡了过去。
砚台砸在了一张桌案上,
只听地咣啷啷,桌上的书本笔砚等物撒了一桌子,连带着桌上的茶碗也被震倒,茶水流了出来,湿了桌上的纸。
茶碗在桌子上滚了几滚,清脆地摔碎在了地上。
这个孩子如何忍得,撸袖子骂道:“要动手是吧,本少爷让你知道什么是‘道’”,随后骂骂咧咧地跳到书桌上,踩着书本纸笔,跑过去揪打起了砚台的主人。
砚台主人的同座素日跟他交好,一看好兄弟被人拽着头发吃了亏,俯身抄起自己的凳子舞了起来。
这边三个嚷叫:“嘿呦,动了兵器了”,于是拾起了地上的扫帚,蜂拥而上,肆意大闹起来。
一时之间,学堂里乱成了被捅到树下的马蜂窝。
此时,已经躲到门口的赵怀佳,抱着胳膊倚在门框上,挺高兴!
他身旁的赵安乐得又是跺脚,又是抡拳,还喊着“这样打不过瘾,那样揍不解恨”。
正不可开交之时,赵怀佳用眼角的余光看到夫子来了,急忙拉着正在捧腹大笑的赵安坐回自己的位置。夫子站在门口,脸色阴沉。
真是没个省心的孩子,离开盏茶的功夫,闹得乱成这样。
孩子们陆续看见了夫子,暂时乖乖坐回自己的座位。
“怎么回事,魏明明你说”。
由于上节课的提问,魏明明成了夫子眼中的坏孩子。因而,先对他兴师问罪。
满脸墨汁的魏明明委屈地回答:“不知道啊,夫子,我糊风筝呢,突然就打起来了”。
那个发现赵怀佳的孩子指着赵怀佳告状:“夫子,是赵怀佳,他假扮您,打了魏明明戒尺。您看,他身上还穿着和您一样的衣服呢”。
众人这才发现学堂里有两个夫子。
“赵怀佳,又是你,你简直胆大妄为啊,连我也敢假扮,你真是对我一点敬重也没有”!此刻夫子气得咬牙切齿,失去了理智,他拿起戒尺一敲桌子,怒鹰似的冲赵怀佳扑来。
赵怀佳见势不妙,跳离了座位,灵巧地纵往门口,夫子边震吓着“不许跑”边追他。
见夫子这回真生气了,赵怀佳只得躲避风头,但不敢一跑了之。不过,就算他不敢跑掉,也不会认打,而是跟夫子在学堂里玩起了捉迷藏。
孩子们又兴奋起来,惹得夫子全然丧失了修养,喘着粗气拼命追打赵怀佳。
赵怀佳拼命闪躲,哼,憨掬掬才站着不动让你打呢!
赵安焦急地看着自家少爷,他知道这回闯祸了。夫子肯定会去找老爷夫人诉苦,少爷就不必说了,而自己,自己爹的这顿打也少不了了。
自己的爹身为管家,对老爷忠心耿耿,岂容自己跟着少爷胡闹!哎呀,听到少爷的计划,自己恨不能立刻见到热闹场景,高兴地忘了劝阻少爷了。
现在可怎么办呀!
夫子这样生气,肯定收不了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