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梦里不知身是客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初春的晨光斜斜地探进饱经风霜的小屋内,照得屋里的男子皱紧了眉头。
张才揉揉眼,挣扎着爬起。
一觉醒来,他体会到了久违的神情气爽,关节灵动未有滞涩之感,除了思维尚有些不连贯,别无大碍。
“这一觉是睡到晌午了?”张才有些不确定,他一拍脑门,只觉得思绪晦涩难通,像是大脑久违地开始运转。
他干脆原地盘膝坐下,闭目调息,收束散乱的思绪。
“咦?这是?”张才发现异常之处。
他的体内时有暖意奔腾,流转不息,无需刻意引导流向,暖意一直顺着他打熬拓展后的经络循环往复。
正是他久久求而不得的气感。
“普普通通地睡了一觉,武道居然就入门了,我怕不是武学天才。
“说什么没有十年摸不着门槛,现在看来也就不过如此。”
话音未落,张才的笑容突然变得僵硬,幻梦和现实交错的不真切感让他打了个激灵。
“等等......这不会是他在逗我吧。”
道人平日里的种种恶劣行径在张才的脑海里纷沓而来,张才越想越有可能,一时拿捏不准做出各种应对。
思来想去,张才索性自暴自弃,反正多思无益,不如以不变应万变。
“我想他作甚,当下要紧事还是去找景莺小姐才对。”他嘿然傻笑着,涎水不自觉地漫出口腔。
“遭了!”张才一拍脑袋,惊慌大叫,“昨晚说要今天辰时见面来着,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一脚踹开房门,扬起一阵灰尘,破败的木屋颤抖着,随时有崩毁的可能。
“咳咳。”张才灰头土脸地干咳几声,“我明明年前才打扫过卫生......”
摇头不解,张才一心不想让佳人苦等,三步并作两步如鹏鸟般翻腾而下。
他以往总是有意无意地避免这种青春的悸动,他能想到的最美好的事仅仅是和那个对的人相互依偎,慢悠悠地说着悄悄话。
此刻不管如何,他只想把握当下。
下山路上格外安静,张才不甚在意,只当是太久没走这条小道,有些疏离感是正常的反应。
原本还算宽松的上衣,如今出奇的合身,未经打理的刘海时不时地垂下遮挡住视线。
不过张才此时在陡峭山路上更多依赖的是新生的气感,气机牵缠间,前行不受阻碍。
“是不是有些安静过头了?”
临近山脚,没有听到本该传来的市井喧嚣,一股寒意在张才心底升起,就像是他填涂答题卡的时候发现最后多出来了一个选项一样。
他定目看向远处,可是视线被杂树层层阻挡,看不真切,内心焦虑烦躁又无法改变现状。
这时,树林里突然钻出一个光头。
光头体态修长,身着朴素黄色僧袍,守在一处大坑前,口中讷讷有词,听不清在诵念哪段经文。
张才一时不察,心中大骇,“此地怎还有生人?”
慌乱间,张才气息不稳,行气出了岔子,没来得及避过脚下勾人的藤蔓,险些被绊倒在地,好在他现在刚升了级,不至于出洋相,在旁人看来只是打了个趔趄就站稳身姿。
不顾询问这僧人来历,张才就要略过光头下山,目光相接之际,只见那光头状似波澜不惊,可他分明睹得那僧人眼神深处的喜色。
僧人双手合十,身形一晃,残影阵阵。
以张才如今的动态视力竟未看清这僧人动作,一坨黄色的身影就堵在身前。
“小僧圆吉……”僧人面白如玉,卓然出尘,微微躬身,好似有事相求。
“哪里冒出的小白脸?”
这张面孔在张才现在看来怎么看怎么生厌,只是还知些礼数未把心声道出。
他脚步变换不停,觅得一处空隙,从圆吉身侧滑过,在他看来这光头实力莫测,能绕过已是侥幸,最好还是不要出手招惹。
“施主请留步。”僧人慌了神,但没有再使出他那神鬼莫测的身法,驻足原地,看着张才手脚并用地择路逃跑。
“你当你申公豹啊。”张才心思躁动不停,回头看去,见那黄色僧人并未再追,不敢再看,铆足劲遁而远去。
……
“咫尺天涯?兰若寺高徒?”张才刚以为避开一桩麻烦事,僧人就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见识到这看上去像是瞬移的武功,张才的心脏砰砰狂跳,难以抑制,他放缓步伐,抽出空来细细打量,这才发现那个大坑也跟着过来了。
“还好,看上去只是鬼打墙......哪里好了啊!”念头数动,知道是这光头的手段,张才只得暂且听听这光头作何打算,反正他身倚靠山,倒也不惧这光头。
说起来,这人不会是那为老不尊的家伙特意挑来戏耍我的吧……
“这位施主果然宅心仁厚。”圆吉见路过的张才肯回来帮忙,喜色浮现脸上,暗暗想到:“方丈说的果然没错,俗世还是多走走啊。”
圆吉亲切地把张才拉到大坑前,缓缓说道:“这位施主,小僧心存一惑,苦于无人解答。”
“且说。”
圆吉仿佛遇到救星一般,吐出困扰他许久的问题:“你可知为何这天外陨石都会落在坑里?”
张才这才发现那大坑内里焦黑一片,坑中心处静静地躺着一块凹凸不平的石块。
“陨石天降这么大的动静都没把我弄醒?”张才心生疑虑,而他自知此时已是进退两难。
若是他告诉圆吉,“出门右转弱智吧。”圆吉定不会善罢甘休,亦或深究起来,这题又成了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无限循环下去,这圆吉也不会轻易放他离去。
那何不取一个折中的法子……
算计已定,张才冷笑一声,摇头说道:“我道是何难题,小道耳。”
圆吉听得此语,只觉张才的境界难以企及,认定遇到了高人。
看着圆吉期盼的眼神,张才心弦颤动不已。
怪不得那人如此喜欢人前显圣。只是以往的这些时候,他不都会跳将出来,把风头抢个干净吗,难道今日转了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