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离开
切入尖叫着乱成一团的混乱时,札克纳梵的笑容扩大了。和所有的精灵一样,他体型清
瘦,然而柔韧的身形和刀刃一样尖锐耐磨。即便是在一个战士之城,札克也知道自己是一流
的好手。不是骄傲自大,这只不过是事实。
又一个狗头人做了剑下亡魂,邪恶生命的荧光自它眼中消褪,直至变成石头般冰冷晦暗。
就在自尸首拔剑之刻,札克甩手扬鞭。柔软的皮鞭卷上一只想逃走的狗头人的颈脖,截住了
它。鞭条紧缠不放,任凭指爪在上面胡乱抓挠。利落一拽,札克折断了那个倒霉蛋的脖子。
兴奋在他胸中涌动。札克纳梵活了快有四百年,大部分时间都用于精炼战斗技巧。这是
他的职责,他生来就是要做这个的。
札克旋身,轻松地舞入缠作一堆的狗头人,完全陷入战斗的迷人韵律。当杀死邪恶的东
西时,他觉得比任何时候都清醒。与黑暗精灵一片混乱、纠缠不清的世界里其它东西不同,
只有这对他才有意义。在魔索布莱城,整个生活就围绕着关于权位的争斗打转。每个贵族家
庭都在玩弄无休止的对抗、联盟和背叛的游戏。所有这些都是为着一个目标:赢得黑暗女神
罗丝的恩宠。获其青睐者享有强权特惠,招之厌恶者只有毁灭死亡。对札克而言,在罗丝定
下的阶梯上攀爬没有任何意义。没有哪个家族能永享罗丝的宠爱,每一个都受诅咒终将衰败。
他不想成为这无谓游戏的任何一角。诡计、欺诈、阴谋,所有这些都与他无干。但这个――
又一只狗头人在他剑刃下惨叫着死去――这,是他所能理解的。
札克眨了眨眼。
这个狭小的洞窟已完全坠入沉寂,只剩下一只孤零零的狗头人可怜巴巴地缩在他跟前呜
呜哀鸣。其它的全都死了。因兴奋而血脉贲张,札克扬起精金剑打算终结由他开始的屠戮。
正是在这时,他看到了它。它从不到五步远的地方顺一线银丝摆荡而来,望着他的眼睛
就像漆黑的多面宝石。一只蜘蛛。
是剑挡住了它的继续下落。札克盯着这只节肢动物。它只不过是只普通的岩蛛,不比他
的手掌大。但所有蜘蛛都是代表罗丝女神的圣物,所有蜘蛛都是她的奴仆。他觉得恶心(金
属腥味令人作呕的味道在他口中弥散)。他是为了自己才宰杀那些狗头人,是为了平息自己
的渴求。难道这不也同样是为罗丝效劳吗?狗头人是卓尔精灵的敌人,是她的孩子们的敌人,
狗头人的死只会让她高兴。
他抿紧唇,脸上的冷笑变成了嫌恶的神情。他背转身自最后一只狗头人身前离去,那个
可怜虫惊诧地叫出了声,以为已经逃脱了有生最可怕的噩梦。连看不都必看一眼,札克往后
扔出剑,让它闭了嘴,终结了它的奢望。但这毫无乐趣。现在变得一点意思也没了。怒视着
那只蜘蛛,手指触到长鞭的握柄,只需一下轻弹就能把它抽碎。然而他根本就不敢伤害罗丝
女神的一个信使。他的手移开了。
阴霾笼罩着他,甚至比幽暗地域凝重的气息更深暗更沉闷。不情愿地收拾好战利品后,
他起程返回卓尔精灵城。
在回到魔索布莱城所在的广大洞窟边缘时,笼罩着他的阴霾转成了绝望。坐在蜥蜴坐骑
的阔背,俯瞰着这卓尔精灵们的寓所――他的家,但并非他的归宿。据传说所讲,很久很久
以前,黑暗精灵曾生活在外面的世界。他们与美丽的森林精灵亲族共同生活,头上没有舒适
的岩石天顶遮蔽,而仅有一片广漠的虚无,名字叫做“天空”。就像札克身处同族之中觉得
格格不入一样,在地表生活的想法让他的血液结冻。于地下的国度延续了无数个世代,黑暗
精灵已经改变得太多,不再适合在外面的世界生活了。他们现在是黑暗的子民。罗丝已经看
到了这一点。是她把他们变成了现在这样,因此,他恨她。
札克的目光浏览着身前奇异的城市风光:由各个家族的法师们点亮的苍白妖火展现着洞
窟中的巨大钟乳石和石笋被如何凿成种种稀奇古怪的外形,纤巧的桥梁不可思议地在石峰尖
飞跃。黑暗精灵于此安顿的五千年间,没有哪一片石面不曾被触及。每一片石材都按着卓尔
精灵的需要雕刻、磨光、塑形。所有的一切都是如此,只除了纳邦德尔时柱。
这粗糙的石柱仿佛已在巨洞中央矗立千年。这里有着无尽的黑暗,没有任何昼夜交替表
明时光的流逝,纳邦德尔就是城市的时钟。每一天,魔索布莱城的**师在柱底施放一个火
焰法术。整个白天里这魔性火焰不停上升,直至整个柱子热得发亮,之后再消褪至冰凉的黑
暗――纳邦德尔的黑色死神降临――循环又再重新开始。
除非施用魔焰,每天纳邦德尔都会再次变得漆黑。最后胜利的总是黑暗。札克摇了摇头。
也许他是个傻瓜才会自以为与其它冷酷无情、反复无常的亲族不同。他的确只杀邪恶的生物,
但难道他渴求的不正是杀戮本身吗?或许他和别人完全没什么不同。这一点,可能就是他最
害怕的。
细弱的嗡鸣打断了他严酷的幻想。有什么在他的喉间轻颤。抓住颈袋拉出杜垩登家族的
家徽――精金小圆片上刻着一只八只脚持有不同兵器的蜘蛛。它闪着银光,在他手中变得温
暖。是召唤。马烈丝主母,杜垩登家族的领导者,要求她的武技长出现在她面前。
好一阵子,札克纳梵目不转睛地盯着身后那一片黑暗。他有些动心想要奔回黑暗地界,
永远地离开这个城市。孤身的卓尔精灵能在幽暗地域存活的可能过于渺茫,但毕竟是个机会。
然后他就自由了。
金属圆片再次在他掌中颤动,热得烫手。札克叹了口气,逃离的想法烟消云散。幽暗地
域不比这里更适合他。无论是否喜欢,这里都是他的家。轻催坐骑,他朝着拱形城门而去。
不能让主母久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