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书网

字:
关灯 护眼
香书网 > 山河祈宁 > 第一百二十二章 以血为引

第一百二十二章 以血为引

今夜的怡香院早早的就大门紧闭,整座高楼静得连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再也不复往日的纸醉金迷和觥筹交错。

二楼长廊深处的密室里,霍祈闭眼躺在宽敞的大床上,海藻般的青丝和身上的墨狐大氅交缠在一起,面容苍白却丝毫不减丽色,反而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这间密室是沈聿宁出宫时最常夜宿的屋子,他轻车熟路地从身后暗格中取了药瓶,将药粉洒在霍祈胳膊上的血痕上,又细细用纱布将伤口缠好,这才将她的胳膊塞进大氅,低头看向榻上昏睡的人。

此时的霍祈面容沉静,看着倒真与普通十五岁的小姑娘一般无二,可他却知道霍祈终究是不同的。她身上有太多未知的谜团,譬如她年纪尚轻,是如何知晓卧海庄的前尘旧事的?一个被宁国公如珠如宝宠爱长大的女孩子,又何以会有这样强悍的性子?

看着霍祈脸上尚未完全消退的掌印,沈聿行眼底墨色一片。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屋外很快就传来唐之遥咋咋唬唬的声音:“什么样的大事要大半夜的把我挖起来,我正和周公约会呢!”

一阵细密的脚步声后,唐之遥大摇大摆地进了屋,钩月紧随其后而入。

唐之遥隔着纱帘,瞧不真切床上的人,但他来的路上就听钩月含糊提起一点今夜之事,因此很快就反应过来那人是霍祈。他将背上的药箱放在桌上问道:“霍姑娘这是怎么了?”

“你看看吧。”沈聿宁解了霍祈的睡穴,这才掀了纱帘出来。

唐之遥不疑有他,手脚麻利地搭线诊脉,过了几秒不由暗骂一声:“好家伙!看这脉相,估计吸入的药量不轻。谁这么阴损?”

“有法可解?”沈聿宁揉了揉眉心。

唐之遥一手将诊脉的丝线收进药箱,斩钉截铁道:“没法子。”

沈聿宁平静地盯着唐之遥。

唐之遥被他盯得心虚,只好握手成拳在嘴边咳嗽一声:“开方子不难,难的是方子里的药引不容易寻。”

“你直说便是,难不难寻是我说了算。”沈聿宁皱了皱眉头。

“需要蛇棘草作药引子,蛇棘草生长在悬崖峭壁之上,至阴至寒,唯有它才压制霍姑娘体内的燥热之气。四年前你命悬一线,我就是用这味药喂了你足足一月吊住性命,只是那些蛇棘草已经是我手上最后一部分了。”唐之遥不敢隐瞒。

沈聿宁听完就要起身,唐之遥赶忙拦住了他要离开的步子:“欸!我话都还没说完!我知道你能耐,以你的本事能找到蛇棘草,但留给她的时间毕竟不多了!再者,此药药性霸道,好些内力深厚的习武之人尚且承受不住,更何况她一个小姑娘?依我看还不如你献身救人来得更快……”

唐之遥平时口无遮拦,这番话却没有任何打趣的意思。

若不服解药,就得与人交合方能活命,可此事传扬出去,霍祈的清白就毁了,整个宁国公府以后都要受人指摘。若服解药,霍祈五脏六腑都会受损,就算侥幸活命,只怕下半辈子也要抱着药罐子过日子。

怪就怪这下药之人心肠太过歹毒,根本不给霍祈逃脱的机会。若非是他,只怕寻常大夫连药方都开不出。

屋中陷入片刻的诡异宁静中,躺在床上的女人却在此时发出微弱的呓语。

沈聿宁面色淡淡道:“出去,先按方子让钩月煎药,剩下的我来解决。”等唐之遥和钩月都退出去了,沈聿宁才打了纱帘去瞧霍祈。

陷入昏睡的霍祈一下子被解了穴位,原本的药效又开始发作,只觉自己已被抛进了冰火两重天。她完全是顺从本能,一脚蹬开罩在身上的大氅,手不自觉地拽了拽衣襟,一大片瓷白发亮的肌肤就这样大剌剌地暴露在空气中。

沈聿宁愣了一愣,只好手忙脚乱地捡回大氅重新盖在霍祈身上。一眨眼的功夫,随着一声微弱的呓语,那可怜巴巴的大氅从霍祈身上消失不见。

如此反复几次,沈聿宁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好不厌其烦地捡起大氅,却在起身时对上一张无辜的俏脸:“你不准动。”

沈聿宁以为她恢复清醒了,呆了一呆才无奈低声道:“且忍一忍,很快就会好。”

霍祈却充耳不闻,手晃了晃,指着沈聿宁的黑脸发号施令:“你,给我过来。”

得,估计根本就没清醒。

沈聿宁扶额,又不能真和她计较,只好依言走近两步。却不想霍祈一把拽住他的衣角往身前拉。沈聿宁一时不察,一个趔趄,正对着霍祈的脸朝榻上倒了下去,好在他反应快,很快就用胳膊撑住。

两人离得如此之近,以至于霍祈身上独有的梅花馨香,顺着气息喷洒在沈聿宁脸上,饶是他自制力一向惊人,此刻也不由心猿意马。看着霍祈迷蒙的双眼,沈聿宁随即暗骂自己一声,正想作无事起身,霍祈却倏然拍了拍他的脸,傻笑一声:“你真好看。”

沈聿宁被霍祈已经逼到了抓狂的边缘。若非他亲眼目睹霍祈之前的症状,他真会怀疑霍祈中的不是什么媚药,而是吃了壮胆药,否则平时瞧着也是规规矩矩的,怎么敢又是指使他,又是拿他取乐?

唐之遥恰好领着钩月送药进来,端着药碗的钩月看到眼前这幕,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恨不得抬脚就走。唐之遥就坦然多了,只是举起双手促狭道:“我什么都没看到。”

沈聿宁很快掀了纱帘出来,唐之遥趁着缝隙看了一眼被捂得严严实实的霍祈,换了副严肃的神情:“沈七,没有蛇棘草,这药……”

还没等唐之遥说完,沈聿宁袖中划出一把小巧的匕首。轻轻滑动一下,他的手心赫然出现一道血痕。沈聿宁握手成拳,血液顺着手心一滴一滴地落进了药碗里。

“主子!”钩月惊呼一声。

唐之遥也是面白如纸:“你这是疯了不成!”

四年前,沈聿宁从青州回京途中历经了一场极为凶险的暗杀,差点就死在了云溟谷。虽然捡回了性命,可到底伤了根本,早就不是能随意流血的体质了。

这几年,沈聿宁身上再难见伤,一来是轻易没人能伤得了他,就连在东雁岭猎下黑狮也能不伤分毫。二来,沈聿宁自己从不轻易出手,大多任务都交给了玄夜和程畅去办。

其实,人血性温,加之沈聿宁的血早就带了蛇棘草的药性,用来给霍祈做解药刚好。可为着沈聿宁不能流血的缘故,唐之遥从没动过让沈聿宁取血做药引的念头。毕竟人都是有私心的,他虽觉得霍祈是个好姑娘,可远远没有沈聿宁的性命来得重要。

沈聿宁这一刀下去,看着没什么,可这血一两个时辰都或许止不住,要不了多久就会血亏气虚,就算是铁人也经不住几次这样的折腾。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点伤,算不上什么。”沈聿宁浑然未觉,径自从身上的袍子上撕下一块布缠好手心,又顺手接过钩月手里的药碗用木勺搅了搅,将药渡进霍祈嘴里。

唐之遥用看怪物的眼神盯着沈聿宁,只觉得他已经昏了头了。沈聿宁一个阎王爷,何时成了个活菩萨?不对,沈聿宁确实是个活菩萨,还是专门渡霍祈的活菩萨。

真是疯了!全都疯了!

沈聿宁无视唐之遥咆哮的神情,过了半晌才放下药碗,朝着钩月淡淡嘱咐了一句:“好好照看她。今夜的事,一个字都不许多说。”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