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等不及三酌易饮了

无所事事的婚前一日，季清和还是去了趟秘库，如易容君，不，易楚所说，守卫森严，且是由从玄风阁带上来的好手和忠诚于右利的弟兄构成的队伍，组建的时间短，却牢不可破。

一把能开启秘库的钥匙，被分作两半，由守门人和右利保管各半个，若是真的奉右利之命来的，则会带着右利的半块钥匙过来。

季清和与易楚一致认为，先配合石齐行动，在山贼分裂对峙之时，由她悄然夺了半块钥匙。易楚则会把秘库外的守卫解决，只待季清和脱身后，二人一同进入秘库，各取所需。

因此这一天，以养精蓄锐为主。

看戏为辅。

石齐指示着那晚一同商议的手下，带着山上养的恶犬循山周游了一圈，愣是没有怀疑到她身上，自然一无所获。

仅凭着破碎酒壶弥漫的酒气味找到了许多人家的酿酒瓶子，炸裂的碎片伤了她而留下的一丝血腥气，也被易楚自告奋勇地处理掉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今天倒是好吃好喝地供着她。

季清和被带到了平沛山聚义堂后的客房里，由请来的巧手妇人帮忙重新梳洗梳妆，恢复山上时的光彩。

生了锈的铜镜临时拿出，被粗布和绸缎依次擦拭过，恢复了之前的清晰。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一双细眉不必多余勾画已是清雅的一抹墨痕，眼白似是山水画中的留白，容易让人将目光集聚在透彻的眸光里。

妇人只给她苍白的嘴唇上了妆，便觉得无须再修饰，开始为她梳发髻。

季清和与镜中的自己对视，面无表情。

“成了，奴家算是见识到了，新娘子真美。”妇人夸赞道，又为她盖上了红盖头，“成了平沛山的人后莫要害怕，到时候大家都是一家人了。”

季清和不吭声，随着盖头一点一点遮住她的视线，仿佛自己不是婚宴的主角儿，淡定冷漠也不像个看官。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是哪里呢？

一个小山贼一蹦一跳地走着，穿过连片的房屋，来到客房，他年轻的脸上洋溢着开心，平沛山上发生的各种喜事，他都高兴。

来到客房门口，小山贼敲了敲门。

敲门声里透出了雀跃，易楚轻笑了下，起身开门，见到了一个陌生的小山贼，腰上还系着一条红丝带：“小哥，你找我？”

“山上有喜事降临，二当家请客人去喝上一杯喜酒。”小山贼开心地说。

“哦？这是大喜事啊，容我整理一番，我自会过去的。”易楚说道。他换上了一身暗黑色的披袄。公子如玉，身形挺拔如一棵青松，最适宜搭配上青色或是白色的行头，皎如明月。

由衷地送上了对右利的祝福后，易楚目送小山贼迈着欢乐的步伐离去，对着身后出现的青年说：“时间紧急，这件事情过去以后，你立刻带着东西回明琢去。”

“公子你怎么办？”时常抛着铜钱玩耍的青年严肃地问，“我们都离开斐凉京都这么久了，不如一同回去。”

易楚摇摇头，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刚好能看到最高处的树洒在墙上的绿荫，听到远处的喜乐响起，他让青年潜伏在暗处，自己向聚义堂方向走去了。

云卷云舒，时移世易。

今而别离，相逢久。

聚义堂上的牌匾应景地带上了朵大红花。平沛山上未出过这样大的喜事，山贼们把一切都往华丽的方向布置，在二当家石齐的强调下，哪里都是令人目眩的大红色。

新娘子和上山时一样，都以一块喜帕遮住了面容，由为她打扮的妇人引着出来，芊芊玉手上用凤仙花染过，橙红的指甲像一块玉石镶嵌着，隐藏在袖下的另一只手上伤未好全，拜左禄所赐。

唢呐声起，鼓声咚咚响，山上能耍乐器的弟兄恨不得发挥出十八般武艺出来庆和，什么也不会的弟兄则伴着节奏鼓掌。

他们都卸下了打家劫舍时带着的兵器，换上了周正的衣服，而一部分的人，打扮干练简单。

石齐站在门口屈尊迎接到来的兄弟，高兴的劲头好像他才是新郎官。

“待会啊，会有人给你说该怎么做的，成亲之事很简单的，姑奶不要紧张。”

“这么个场合，我怕啊。”她说道。

“女子都要经过这么一遭的，你这是紧张。我们大当家是值得托付的，别怕。”妇人安慰说道。

她明了了整件事的蹊跷，季清和突然一惊，这些天来，右利这个大当家在自己地盘存在感极低，所有事宜和决策，依旧是石齐来操控的。

唯一下达的命令，就是秘库的禁令。

到现在为止，右利好像个木偶人一样！这就是最不寻常之处。

她一步一步朝前走去，凭借脚下的方寸之地判断足迹，往前继续走，直到面前出现一双红色的靴子。

喜乐不知从何时停了，传来石齐洪亮的声音：“我们平沛山难得出一回喜事。今日这场宴会，一则是为大哥接风洗尘，二来是为大哥牵一段好姻缘，三来嘛，众弟兄一块大口吃酒、大块吃肉，今后以往，同甘共苦！”

山贼们应了一声好。

“你把兄弟们都照顾得很好。”右利感慨地说道，一句话令堂内安静了下来。

季清和夜站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小石，你的这番好意，我领了，仪式继续。”右利轻笑一声，声音喜怒不知，颇具威慑性。

石齐擦了擦汗，声音低了几分：“是。”

玄风阁中人，她与阁主夜停鸿打过交道，也解决了左禄的性命，如今又与右利拜了堂，算是和玄风阁的渊源不浅了。

季清和如同木偶人一般的在喜娘的指引下一步一步完成动作。

仓促的一场成亲下，仪式一切从简。她假扮沈家小姐，父母兄弟一应亲朋皆不在，向高堂敬酒跪拜等仪式也省略了。

喜娘说道：“该夫妻对拜。”

她心里别扭，在众目睽睽之下仍要完成这个仪式，顺利进行下去才能等来“三酌易饮”。

先不说是石齐的计策能成，还是右利除了抱有异心的兄弟，那夜打破酒壶的神秘人，让她心里起了一颗疙瘩，隐隐不安。

易楚坐在宾客席位上，蹙着眉头，突兀地用扇子遮住表情。

“夫妻对拜。”喜娘又加重语气喊了一声，意在催促。

“新娘子正害羞呢，都到了这一步，别拘谨了。”石齐笑道，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涂了药的蔻丹指甲。

季清和知道，若她不先弯下腰来，平沛山上最尊贵的大当家是不会率先低头的。她握紧了拳头，正要垂下身来时，听到远处一人朗声道。

“且慢！”

两个不同的声音传来，一个来自易楚，还有一个是闯进聚义堂的不速之客。

易楚手上的扇子隐隐露出了刀刃，与季清和想到了同一点，事情要坏。

柯解换了一身大红色的衣服，在突破了守山门的山贼后，一路大摇大摆地来到这里，身后还远远跟着一圈远远跟上来的山贼。

一人愤恨道：“大当家的，这人实在张狂，打伤了我们好几个兄弟，我们实在是拦不住。”

“没用的东西！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石齐上前一步，对上了柯解，“这位兄台伤了我平沛山的兄弟，又坏了我大哥的好事，究竟怀着什么心思？”

柯解连连摆手，急忙地解释，他生就一张好皮相，平日癫狂乖张的行事风格收敛了起来，语句中处处透露着真诚与祝福，心想着小妖女果然失去了武功，到现在的地步也无力反抗，笑得很是开心：“大当家误会了，在下是听闻平沛山上有桩喜事，特意赶上山来参加的，我还要随礼呢。”

“俗话说来者是客，大喜事上闹出人命来不是更不祥吗？”柯解随处一瞥，看见了同季清和一伙的易楚后，意味深长地眯了眯眼睛，他把手中的长剑一扔，摊了摊手。

石齐望向了右利，咬了咬牙：“继续。”

慌乱之中，众人好像忘却了易楚方才也喊了一声且慢。

不只是谁突然喊了一声：“大哥大嫂一起喝上一杯交杯酒吧。”

“是啊大哥，我们等不及闹洞房了，掀盖头吧。”

“让我们见见大嫂。”

一呼众人应，正巧如了几人的愿。

右利道：“那便满足你们的好奇心吧。”说罢，便朝季清和伸出了手。

红盖头上绣上了精致的纹样与花纹，沈家把原为沈家小姐准备的全套嫁妆都拿出来了，尽可能地表现出自愿与乐意。

季清和微微偏头，躲开了右利，自己将盖头一把扯下，将头上的珠翠碰得叮当作响，宝石间相互撞击，传来的清透声响都是银子堆砌而成的。

纵然石齐之前就见过她精致的模样，仍旧被惊艳住了。与那日的害怕窘迫不同，季清和眼中焕发出说不清道不明的光，夺目绚丽。

见身旁就有一山贼用托盘端着美酒，她径自拿起，斟了慢慢两杯，稳当地蒋其中一杯递到右利面前，那是一张温厚纯良的中年男子样貌，混迹人群中泯然众人，是个好脾气的人。

无声无息地把小瓷瓶里的药下在了酒中，众目睽睽之下，她的动作自然又优雅。

右利笑了笑，有趣地看着面前的女子，眼神转移到了她手中的另一杯酒上。

“交杯酒嘛，换着喝才有意思。”

“我要喝你手上的那杯。”

右利平静地说道。

忠于他的山贼们离季清和更近了些，虎视眈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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