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你的童年我的童年好像不一样

梧桐花点缀在枝头，与一角屋檐相呼应，勾勒出一幅笔墨丹青。细雨微风之后，洁白的花瓣边缘微微卷翘，中间夹着一颗水珠，是雨水，亦或是清晨的朝露，衬托花瓣清澈透亮。

画笔蘸了蘸墨，轻巧地点出两个墨团，在宣纸上晕染开来，不一会纸上便呈现出两只肥嘟嘟的小麻雀，在枝头上停留逗趣，也使画面少了些凄清。

视线往上移动，是一对恩爱璧人，相互依偎赏景作画，还宠溺着看着视线的主人。

随着视线的变化，画面中出现了一座院落的全貌。

孩子无邪童趣的步伐行走在雅致院落的各处，院落中山水木石、亭台楼阁分布错落，体现着设计者的心思细腻，也彰显主人的极高品味。

然而，这个孩子却跑进了一个箱子中，透过狭小的缝隙，悄悄观察着外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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斐凉京都，卧虎藏龙。

京都这一片天里，广大又狭隘，将天下人所梦寐以求汇集于此，而珍贵无比的东西自是以稀闻名，许多珍稀汇集成一条漫长的多宝手链。无数人想来瓜分这功、名、利、禄，然而能在这待得久的，待得太平的，势必要拿自己一技之长作为等价交换。

人上人追求更上的视野，繁华过客钟爱愈发梦幻富丽的美景佳人。京都能人辈出，出众者不在少数。

回想多年以前京都的模样，印象最深的画面，即是庆贺老将军得胜归来时城门口洒下的漫天繁花和久等的宦官手中的泛着金光丹书铁卷。京都中有头有脸的人都出来了，迎接铁骑的长队挨挨挤挤站了整条长街还不够，将士们风尘仆仆归来时，铁甲金戈，何等荣耀。

明琢兵败后派人求和，几月后，一位小王爷来到京都，成了京都的常住客。美名其曰是来斐凉做客，实则是明琢兵败，卑微求和后送来的质子，据说还是那位太师大人毫不犹豫拍板决定下来的。这位小王爷平日就在供他国使臣居住的驿馆里安生待着，鲜少活动；听闻他熟悉京都后，常去权贵们的宴席诗会上凑凑热闹，活的十分快活。

当然也只是听闻，京都中的事情，有的会经过过往商旅的闲聊中传出，她坐在茶馆中听到了不知真假的只言片语。

没想到明琢质子，竟这般大胆放肆，凭空安放了个替身在京都，自己在斐凉境内肆意横行。如今留下她来，一则为了破局，身陷囹圄时刻，与其互相残杀，不如把干戈化了；二则是把她的一番威胁话语听进去了。

如今和谐的局面，只是暂时的，仅仅是二人在权衡下形成的相互制衡，季清和相信褚无弈也心知肚明。眼下虽然她不敌恒王，手中筹码却暂居上风，堂堂郡主，在自家地盘上，一切都是有迹可循，难保会找到线索。而且她相信，自己行走的古怪路径褚无弈自是不知缘由。

因此，在找到出口之前，她是安全的。

“天色将暗，实在不适合继续往里走。”褚无弈蹲下来，丈量了面前狭小的洞口，里面一片黑暗，“不若在这里休息一晚？”

季清和应道：“好啊。”这里的路已经要弯腰前行，十分困难，面对未知的黑暗，不适合继续往前了。

二人决定往回退一些，在之前的岔路口休息调整。

是的，二人决定找出路后，便朝盛长藤蔓的路口继续前行。前方一切未知，他们已经遇到了奇异生长的剧毒藤蔓，然而路必须要走下去；在褚无弈知晓二皇子也到平沛山后，更不可能放她去往秘库。

眼前脚下，硬着头皮也要走下去。

季清和身穿婚服，下落时已是一身累赘，最外层的大袖衫早已被划破，她所幸化繁为简。去了外衫后，里面的衣衫是寻常的红色衣裙。衣服整体是暗红，但不是明艳光芒的鲜红颜色，寻常日子穿上是合适的。

她手肘托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衣裙上红色的腰带更显得腰纤细，又充满力量；腰带打了个好看的结后垂下，轻轻摇动着。

“恒王殿下这一遭怕是要白跑一趟。”季清和说道。

褚无弈冷笑道：“郡主殿下想好新招了？现在是在讲条件还是定交易？”

季清和轻挑了下眉头，没有接话，眼前这个人太聪明了，不好谈啊。

先前和他打交道，看着温润君子，但在京都混了这么多年，内里不只比天下最好的墨要黑几成。

叹了口气，季清和忍着没有发作，挂起一个很虚伪的笑容，半分掩饰都不想：“您手里多大的筹码呢？是个人都要来找你做生意。”

“我看了眼你要的东西，好像是图纸吧？质子殿下收到谁传递过来的消息你心里清楚。不论图纸有多珍贵，经手的人多了，就没有了价值。要你来这的人也明白这一点，已知的珍贵图纸被获取，最佳的做法应该是重新绘制部署，而不是拿回已经传看了不知多少遍的废纸一张。”季清和不看已经架在她身侧的纸扇，继续说出自己的分析。

“拼着在我斐凉丢了性命也要拿回废纸，实在不是明智之举。所以我猜，这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一件事。下令之人存心刁难，逼得堂堂恒王殿下亲自出马，不论结局如何，意图也不在这张纸上。”

“你们的太师大人，与明琢新皇不是一条心啊。”季清和冷笑，看着离她越来越近的褚无弈，淡定地与那杀人的目光对视，“我便就此打住，毕竟对你们明琢的那些事情不感兴趣。”

“郡主大人是想告诉我，若是再往后分析，你还能知道许多。”褚无弈并未收起锋利边缘的扇子，复杂地看着季清和，“不感兴趣，便不会告状？”

“和聪明人说话有个好处，言外之意和意欲何为就不用解释了，节省口舌。”季清和拔下头上的一根簪子，轻轻一挥瞬间固定在对面墙上，“别说的那么难听，不是告状，只是像家中长辈述说委屈罢了。”

“你家中长辈可真是宠爱你，就算是做了比武中伤及同门这种事也能全身而退，在下可惹不起郡主殿下。”褚无弈嗤笑道。

一句话噎得季清和瞪了他许久，然而褚无弈却悠闲地转过身，也不知道在乐些什么，整个人摆出的态度就是拒绝交谈。

怎么会有话说了一半就休止的人。

她自认自己脾气尚可、修养良好，才能忍住没有在这个时候给明琢奸细一闷棍。

绝不是因为她打不过。

这件事连静纹山上的有些弟子都不知晓，他又是从何而知的？季清和想了半夜，剩下半夜用来调整，休养生息。

她又做梦了。梦中的场景，是上一次梦的复现，有宫殿，有穿明黄华服的二人。

画面比起上次更加清晰，像是揭开了一角面纱，她终于见到了其中的场景。

奇怪的是，梦中的宫殿建筑，不似她斐凉皇宫样貌，风格清雅恢弘，与富丽堂皇的京都各具特色。

她身边也多了一个身量高过她的男孩，牵起她的手开始小跑，时刻还注意着她的小步伐是否能跟上。

男孩像是画中的娃娃，又不失威严，可想而知长大而后的样貌何其出色。可是，她为何觉得男孩的样子很眼熟？

只见男孩带着她跑到两大人面前，撒娇似的说道：“父皇，母后，无弈弟弟以后的字让我来取可好？孩儿可是翻了一晚的书。”

“无弈是为棋局无对弈之意，父皇希望天下太平，不如弟弟的字就叫作‘清和’，有‘海晏河清，天下升平’之意。”

季清和眼睛猛地睁开，慌乱之中还惊醒了一旁的褚无弈。她神情清澈，不像熟睡之人。

褚无弈皱了皱眉头，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周围，发现并无异常：“郡主殿下莫要制造慌乱。怎的还像小时候那般，藏在箱子里闹得全府乱成一团。”说罢竟也清醒过来，与季清和面面相觑。

“我若说方才是梦话，郡主殿下可信？”褚无弈苦恼地叹了口气。

季清和哆哆嗦嗦地说道：“我还没醒，我一定是睡迷糊了。”她面色苍白，对褚无弈说道，“恒王殿下，当今的明琢新皇，你的兄长，是否为你取过‘清和’二字作为字？”

“在下及冠之后，兄长有提到过。据说他央求了父皇许久，父皇却执意取了他信念许久的名字。”褚无弈回想道，笑着问季清和，“这事我都快记不得了，你又是怎么知道的？”虽是笑着，眼神中却充满着防备。

“我小时藏在箱子一事，实乃真事，恒王若没调查，又如何用梦境来狡辩。”季清和并不退让，眼神中充满怀疑。

“我也好奇呢，平日不做梦的我，连着两日都做了梦，梦里还都是你。”

她无意识地抓紧了衣袖，离着褚无弈后退了些：“我若说，我也梦到了你，恒王殿下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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