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具尸体

西南处理厂比较大，但也比较荒凉。

晚上的时候，十七区是几乎见不到人的。穷人自然不想浪费钱买电，白天的各种日常活动基本都可以用太阳能覆盖，晚上就尽量不动弹了，反正晚上也没什么赚钱的活计。

这可能也是菲诺斯选择晚上溜过来倾倒垃圾的主要原因。

乔小乔绕着面前这座垃圾山只走了一圈，就走得她腿都酸了。主要是还得时刻提防着落下来的垃圾。

但是她发现了一个切入点。

由于不断滚落的顶端垃圾，高山逐渐平缓。在靠近西南场后门（也就是乔小乔习惯溜——啊不，走进来的门）方向正好落得已经差不多了。各种垃圾刚落下来，彼此之间并没有压的很实，方便选取合适的带走。

虽然乔小乔也想全都带走，但她知道，适度的贪婪能让她发财，过度的贪婪只能让人遭殃。

虽然年龄不大，但是多年的流浪生活已经教会了她理智和成熟。

她正在左一条手臂、右一条大腿地往外拖义体的时候，听到了老杨叉车靠近的声音。

她跑去给老杨打开后门的卸货通道，好让车开进来。

虽然是叉车，但因为是卸货用的，所以驾驶室后头的车厢（或者说货箱）还是空间挺大的，能装不少东西了。

至于她答应过老杨的原液嘛——那玩意儿根本占不了多少地方。

“嘿，这么一会儿功夫你就忙活了这么多啊？”老杨看着她的战果，边说着闲话，边环顾四周。“我cao，菲诺斯这一趟至少得出两三架货机，还得是加大型号的。真壕啊！简直壕无人性！”

乔小乔白了他一眼，“菲诺斯高层那么多赛博格体，说是毫无人性倒也没毛病。他们舍得扔，便宜的是我们。快帮我把这片地儿上的都放车里去。”

老杨撸起袖子，“好嘞！……不过，你说的高级原液，在哪儿呢？我怎么没看着？”

“就你那酒糟鼻子，那老花眼睛，高级原液摆在你面前你都能当水喝了。知道你最关心这个，喏，刚刚拆了几瓶，还是没用过的。”乔小乔把刚刚顺手拆下来的几瓶原液递给老杨。

老杨眼睛都放了光，拿着几瓶原液翻来覆去的看：“…A…2A…2A…我******cao啊！”

乔小乔蹲在垃圾旁，又很是利索地抽出一片左肋骨胸甲。在她眼中这片保护心脏的胸甲散发出柔和又坚韧的红色光芒，毛茸茸的包裹着义体，让人很有安全感。更重要的是，这是代表2A级的义体颜色。

翻过来一看，对接心脏的神经组件也还完好，同样的2A级。

乔小乔毫不犹豫地拆了组件，丢了上一秒还在带给她安全感的胸甲。

组件才是最值钱的。

这片胸甲刚刚被抽出来的地方形成了一个低矮的空洞，乔小乔趴在地上往里瞧。

没有任何光芒的迹象。但她闻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以她的经验越高级的原液腥味确实会越淡，但是她目前最高级的也只闻过2A，还是这次才头一次找到，感受嘛，就是不像A级以下的腥臭地她想吐，但还是难免让她有极度轻微的不适。这种味道，难不成是什么3A级的原液？

真要是这东西，就算不为了老杨，乔小乔自己也好奇得不行。

捡垃圾捡久了，某种程度上来说见的世面也不算少。乔小乔很高兴自己对于工作仍然保持着原始的好奇心。更罕见、更高级的东西摆在面前，她就像见了鱼的猫一样，总是忍不住够一爪子。

这么盘算着的乔小乔，就毫不畏惧地钻了进去。

她才钻进去大半个身子，就到头了，伸手一摸，触感冰凉但却柔软，外包应该是有植入人造皮。这要不是一个比较完整的仿生机器人，就一定是一整块上臂和腰腹相连的大型仿生义体。

遇上了就是缘分。虽然乔小乔不想带太多完整义体走，但是能碰上这种比较完整、连接部件特别多的，带走一两个也不是问题。更何况她一直想研究研究人造皮，那玩意儿只有审美价值，没啥实际作用，以乔小乔平时混的地方，基本看不到用的。此时正是千载难逢的机遇。

乔小乔倒退着爬了出来，找到还在四处嗅闻原液的老杨：“车开过来。这儿铲开。我要最底下的东西。”

老杨二话不说，转头就去开车。

真是有原液能使老杨办事儿啊，乔小乔对今天老杨的安静又利落感到非常满意。

叉车几下便轻松地掀开了上层的大部分垃圾，这一块区域的底部显露了出来。在老杨眼中一切如常，这片垃圾全都黑不溜秋，没什么区别。杂乱的东西太多了，他也看不清具体有些什么。

但乔小乔愣住了。

应该就是在她刚刚钻进去地方，就是那个她摸到的东西，此刻赤裸裸地躺在月光下。

老杨打了个哈欠，摇下车窗对乔小乔说：“给你掀开了，你要找啥？”

看见乔小乔一动不动，他下意识地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

“我cao！！！那那那……是个死人吗？？？”

乔小乔比老杨更快地从震撼中恢复过来，“嘘”一声让老杨安静下来。

“别吵！不一定是人！我看见他的义体组件的颜色了，说不定只是仿生人。”

虽然老杨看不见，但那个人形东西胸口的莹莹蓝光可骗不过乔小乔的眼睛。

不相信菲诺斯会杀了人还这么明目张胆的抛尸垃圾场，乔小乔定了定心神，谨慎地向前移动。

靠得近了，她看的更加清楚。那人形东西应当确实是个仿生机器人，因为他的脖子呈现着活人很难做到的超过90度的扭转，大半张脸都埋在地上，露出了金属材质的后脑，其上还有一处很大的凹陷。

此外，他的左手从小臂中部以下就消失了，断裂处流淌出一些原液，但腥味比她平常闻到的要淡很多，并从断口处隐约透出一些浅浅的各级组件光芒。

但看到那“机器人”的躯干时，乔小乔推翻了自己先前的假设。

那人形东西的左胸处边缘整齐地破开了一个大洞，里面，有一颗真正的、人的心脏。

蛛网般的冠状动脉密密麻麻爬满了偏暗红色的心肌，如果仔细看，还在轻微的收缩、舒展。

乔小乔突然有些想吐。

能含有真正人类部位的机械人形产物，绝对不会是仿生人（即不含有机体的纯粹的机器人）。

这是一个赛博格。还是至少含有一颗完整心脏的赛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