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贼惦记
李笙在窄巷里狂奔,密集的雨水顺着破风打在他喘息的面门上。
杀人的感觉就像雨滴落在眼睛里一样,有所谓,但乍一想又亳无所谓。又像在睡梦里从万丈高楼跳下,心悸,却想不明白有什么值得心悸。脑海里的思绪跟泡沫一样被无形的外力打破,极好与极坏的沫子从泡沫里面裂出,浸到人心最深处。
李笙撞进一处死胡同时,已经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攥茅的右手将茅尖用力插进泥里,抬头斜倚着红砖墙缓缓坐在冷彻的泥地上。
真正鲜活的人命消失在自己的手上时显得那么不真实。自己宰的不像是人,更像宰了只带着许多绝世勋章的家鸡,精神上的坎远远比物质上的坎更难逾越千万倍。
这一歇下来,李笙觉得自己的灵魂仿佛跟着肌肉一齐疲软。
这种感觉有点似曾相识?
他后知后觉地拉起袖子一看,被划出的伤口在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就开始外翻发黑,看得李笙傻了眼。
最大的好消息是毒素腐蚀得很快,所以没有了痛觉。
商离原要的是自己的人,那要杀自己的一定是另一批,他们应当想通过把自己除掉的方法来阻止商离原破除那道禁制。
三天死两回,仇家满天飞。人就是倒霉也理应有个限度吧?这可真是……一句老天爷保佑呐。他想骂两句老天爷点什么,但再一想又觉得自己骂老天爷就跟跳蚤骂大象一样可笑,还是作罢。
试试那八瓶丹子?
他刚掏出一瓶打算死马当作活马医,近旁一声叫喊打断了他的行为。
“李笙!”
钱长兴?他怎么找到我的。
对方一眼就看到了李笙手上死黑的伤痕,他从腰间的袋子里摸出三枚丹药递给李笙道:“来,吃了,两天就能好。”
李笙也不客气什么,就是他口有点干,吞这种小拇指大的丹药多少有些困难。他便仰头就着雨水咽了下去。
李笙明显地感觉到,伤势得到了缓解,左手开始自我修复。他看着那道触目惊心的伤,想道:这要是待会把痛觉给修复回来,我不得歇菜?
雨里响起另一众人的动静。
“干什么呢!站住别——啊,钱掌柜?”这五人正是闻着味儿追来的巡街,五人正好把窄巷给填满。他们开始还顶着张怒目金刚的脸,瞅见钱长兴,光速转成了哈巴狗样的谄媚面孔。
“嘿,原来是钱掌柜呐。”五人里带队的那名巡街一脸憨笑着摸了摸后脑勺,“呃,钱掌柜,那人……可能有点嫌疑,咱,把他抓了?免得他跑去继续祸害别人不是。”
钱长兴看了眼耸肩的李笙,扭头对领头的巡街应付道:“刘哥,您误会了。这位是我的老熟人,我可以替他做保。”
“嗨哟!钱掌柜都给他做保了咱还能不信吗?就是咱这大雨天里到处跑也不容易啊,总得找点出气的给兄弟们,这……”
姓刘的巡街简直快把意思写在那张坏笑的脸上。钱长兴自然是读得懂,他向前走了两步,对方也默契地从一众巡街里走上前去。
李笙看那名巡街一听完钱长兴的答复嘴角就翘到了天上,这人叉腰大喜道:“好!那么,兄弟们晚上和姑娘们好好辛苦辛苦!哈哈哈哈哈哈!”说完,他唤着自己小弟一溜烟就跑没了影。
钱长兴答应何事,不言而喻。
李笙被帮这么大的忙,说不感激是假话。
自己虽然总遇见霉事,但也常遇见好人。没钱也要帮自己还债的兄弟们,卖猎枪给自己换粮的张三,诸如此类,这些好人何尝不是人继续活在世上的希冀?
“钱掌柜,辛苦你了。以后有什么我能帮上的,尽管说!我一定想法子给你做成!”他认真道。
“帮我做什么?”钱长兴怪笑着对李笙用大拇指搓了搓食指,“这可就是大忙。”
李笙神色一停,而后笑着把布袋里的金元宝尽数掏了出来,这些金子直叠起及膝高的小金字塔。
李笙没寻思到袋子里装了这么多,他掏到后面几乎就是好奇到底能掏出来多少。钱长兴看着金子堆,先而是欢喜,再而是惊喜,最后则是惊吓。
“你,你这……”他指着那堆金子,视线不断穿梭在一脸无辜的李笙身上和那堆金元宝塔上。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是什么?把取经之路走完了?
不好意思的人顿时从李笙换为了钱长兴。
归路上,两人没有碰着其他的巡街,那具尸体也不见痕迹。
等二人到酒楼时,李笙被钱长兴用灵术送回了三楼,他自己则因为抱着的金子太重,只好正儿八经从大门走进去。门口的壮汉看着那金子,嘴长得老大。
钱长兴怀里用衣服托起的一大捧金子散出显眼的金光,一进门就吸引了无数眼球。那名柜台前候着的管事看昏了眼,他身旁的布衣伙计指着金子奇道:“掌柜,您?”
“这么多?这哪来的?”
“那人是谁?你见过吗?”
“我们去外边找找?”
“哎哟!钱掌柜在哪发的财呀?让兄弟们也发一点,到时候不是能多来你这花花?”有人喊道。
里边听曲的人闻声也探头过来,眼神毫不掩饰地落在那大捧的金子上。
钱长兴严肃地编道:“想什么呢?这是老东家的,我哪里敢动?”
众人不乏有带上斗笠起身出酒楼的,留下的多不再谈论此事,继续聊起各自的话题。
中年管事摸着自己长长的黑须,备受震撼。不过酒楼里人多眼杂,他不打算在这种场合开口询问。
钱长兴在柜台前歇了会儿,之后他抱着沉重的金子哼哧哼哧地走上了楼梯。
有名单独坐着的酒客死死盯着钱长兴的背影,手中满盛的酒杯停滞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