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宣泄

“黎振南！说句实话，如果你不是我父亲，我看都不会看你一眼！

请您想想，做为父亲，做为一家之主，这些年，您都做了些什么？心里真地一点都不会惭愧、不会难过吗？”

墙下站着一堆人，人群中有她的父亲和母亲，黎晨站在墙头，高高在上，厉声质问着。

“是，我感谢您给我生命，带我到这个世上，但，我宁愿没有出生，宁愿从来不认识你！”黎晨说着，眼泪涌了出来。

用“您”因为他是自己的父亲，用“你”因为那人没有令她感觉到父爱的温暖。任眼泪在脸颊流淌，黎晨不管不顾，继续大声地说着：

“这些年，女儿赚钱给家里，您以为很轻松，以为女儿是摇钱树吗？而您拿钱做了些什么？却以各种借口骗我妈，一次次让我把钱拿出来。女儿是不是辛苦，您关心过吗？您真地就那么忍心吗?

黎刚病了，被医生几乎判了死刑，你担心过吗，为之奔波过吗？黎刚结婚需要钱，你管过吗？”

黎晨从未这样大声、这样言辞犀利，这样直白地对父亲说过这些话，甚至连敬语也不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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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有外遇是事实，在黎晨家乡黎家镇几乎人尽皆知，甚至曾一度使黎晨和黎刚姐弟俩成为被同学嘲笑的对象。

“外遇”这个词黎晨实在说不出口。黎晨读小学期间第一次见到父母吵地很厉害还打了一架，那时得知父亲有了外遇。直到她到国外读书，十多年间，父亲的“外遇”前后三次，每次母亲都很生气很伤心。记得父亲第一次外遇期间，有次母亲“跟踪”父亲被发现，父亲恼火地抓住母亲的头发打了母亲，母亲头发都被揪掉了一缕。但每当父亲示软说好话时，母亲又会原谅他。黎晨和弟弟黎刚小的时候，母亲怕家庭不完整孩子们受欺负，所以坚持维护家庭，见父亲回家就安心，父亲几天不回母亲就坐立不安。

那些年，母亲独自撑起家庭，种庄稼、干农活，把他们姐弟俩养大，父亲付出了多少？母亲是疼爱儿女的。所以，黎晨虽然有时忍不住埋怨母亲对父亲的态度太软弱太没志气，但又很心疼母亲所受的苦。

黎晨去国外读书，没有花家里一分钱，而将奖学金、打工赚的前攒下来寄给家里。当年黎晨刚出国不久，弟弟黎刚病了，做了大手术，医生当时甚至让母亲做好心理准备，母亲当时既害怕又难过，借了钱给儿子看病，后来黎晨分批一笔一笔才还清了那些欠款和利息。那个时候，父亲可有去陪陪儿子？可有为儿子担心难过？弟弟最终总算是没有大碍，但从此干不了重活。母亲不希望因为家庭不和睦让黎刚找对象变得更困难。

父亲办了个小企业，出点事需要钱，母亲给黎晨念叨；父亲说想尝试拓展业务，母亲也多次给黎晨念叨。每次父亲遇到麻烦事情，就装出可怜的样子，找母亲帮忙，因为母亲在镇里邻里间人缘好，因为女儿只肯把钱给母亲。黎晨不忍心母亲难过，于是钱一次次给了父亲。母亲以为那样可以挽回父亲的心，一家和睦，她不希望自己的儿女被人取笑。

尽管母亲对父亲一再宽容，父亲心里还是只有外人，那个黎晨不愿意提的某某。给父亲的钱，不知有多少是流进了别人的口袋呢？有次黎晨回老家时偶然听人说父亲自掏腰包給某某的商店进货。有几次，黎晨怒火中烧甚至冲动地想到那人家里，指着其鼻子骂一通，但那能怎样，归根结底原因在于自己的父亲。

母亲只是太心软，一次次原谅父亲。父亲可以不爱母亲，但不应该那样欺骗、欺负母亲又利用母亲啊！

的确，父亲是聪明能干，任黎家镇书记时工作颇有魄力，此外写一手好字，甚至还会弹琴。但那样不负责任铁石心肠的人，令黎晨觉得厌恶、甚至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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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振南！您可以不要您的儿女，不要这个家，但不要说那些虚伪骗人的话，连自己的儿女都骗，您是什么种类的父亲，啊？”黎晨几乎是喊地对着墙下面无表情、无言以对的父亲说道。最后一个字‘啊’是升调，她的嗓子几乎是嘶哑的。

多少年了，这是第一次，黎晨喊出了心里想说的话，这样的宣泄，令她觉得心里痛快了很多，而眼泪也流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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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晨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满眼泪水，刚才梦里的情景依然很清晰，那么真实。那是多年在心里积累的怨气和压力的宣泄吧。

起床后，黎晨心情一直有些低落。母亲、弟弟，她无法不牵挂。对父亲心有怨气，同时又无法否认那一份亲情的牵绊。什么时候家里那一团乱麻才能理顺。

上午上班状态不佳。黎晨决定干脆调整安排，下午去D大林叶那儿他们，换换心情。原本的计划是过几天林叶团队他们过来公司，就项目进度进行一次阶段讨论，索性她就今天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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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晨通过微信给林叶发信息，先确认下看林叶下午是否有空。大学教授也是很忙的，要上课、要指导学生、要做科研、要带团队。而且，林叶还有个上幼儿园大班的儿子，要照顾自己的小家庭、要照顾事业、也要照顾父母，这个年纪的女子，生活哪里轻松啊。

离尘：林叶，今天下午你和那边组里大家有时间吗？临时想过去找你坐坐，顺便提前几天把公事办了。

离尘，离开这尘俗，想挣脱尘俗的那些束缚，这个微信名是黎晨这几年一直用的。

几分钟内未见回复，估计林叶是上课去了，手机静音或关机了。过了大约半小时，林叶回复了。

晓叶：抱歉，刚下课。下午我有时间。你稍等片刻，我和组里几位主要成员确认下。

离尘：OK！

过了几分钟，林叶的信息到了。

晓叶：有一位老师下午14：30-16：10有实验课。要不你先来，咱俩先聊聊，下午四点半一起开项目讨论会。

离尘：行!不好意思啊，临时改了时间，希望不会麻烦你们。

晓叶：看你说的，你这项目总负责人黎大副总来，我们邀请还来不及。项目讨论准备工作也不麻烦，我们定期有整理，中午简单梳理下即可。

离尘：还是影响你们中午休息了啊。

晓叶：你这小丫头，今天怎么那么客气起来了。我们组工作可是很有条理的，定期都有汇总进展情况。中午就把最近的文档梳理下就可以了，半小时搞定。

这点黎晨是知道的，林叶做事心细，组里定期进行项目资料备份、进度报告整理、问题分析，形成了很好的习惯。

晓叶：这样吧，为免你觉得“内疚”，要么你下次给我们学院做一次企业人才需求的讲座，这方面你有发言权。我早就想着邀请你来一次呢。只是安排报告时间及通知学生们，需要提前进行。看你近期什么时候合适，我和学院提前沟通。

离尘：好呀，没问题。:)

离尘：今天，就是.......心情突然不好，想顺便找你聊聊天。

黎晨觉得自己在林叶面前，真地有些像妹妹了，感情上有那么一点依赖，自己确实也有脆弱的时候。

晓叶：这样吧，下午你来，我带你参观下我们的新实验室。然后，开完项目讨论会，咱们聊聊天。晚上到我家吃饭。

噢哦，从来没去过林叶家。黎晨至今单身，从小对家的感觉缺乏温暖温馨，去林叶家吃饭，会是怎样的感受呢？她忍不住颇为期待。

离尘：那太好了，谢谢你，林叶。我好高兴！

晓叶：那下午见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