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葛道士2
葛道士看看明爷爷跟程家楠不敢相信的样子也很无奈，开始细细的解释起来。
“当年贫道还未出家时，家里靠打渔为生；那就是个很小的渔村，到底在哪我也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我跟家楠差不多大时，一群海盗突然冲出来，杀光整个村子的人。”
“贫道当年贪玩，不在村子里反而躲过一劫，后来才知道，那伙强盗把附近几个村镇全屠了。我没地方去，就被一个姓葛的老道士收养了，但葛道长不愿意收我为徒，他老人家总说我不适合修道。”
“后来葛道长仙逝，我照他的遗言入世生活，可心中一直放不下修道的想法，最终，我在五十岁的时候放下一切来到这儿盖了静心观，给自己取名葛求真，一个人研究道家典籍。”
“之后年纪实在太大，去采野菜的时候失足摔死了，”葛道士说到自己的死亡也是一派轻松，反正都能修道，是人是鬼有什么关系吗？“刚好摔在极阴之地，就成了干荫尸。不过我没血脉家人，附近也没有活物血食，倒是没有让我在无理智时铸下大错。”
程家楠听的一愣一愣的，他人小没什么想法，只觉得师父真厉害，都这样了还能坚持修道。
明爷爷却经历的多一点，他很快就发现问题，“您修道是自学的？”怎么听都没有葛道士拜师或正式出家的事迹，难道葛道士就是个野道士？
“当然是自学的，老葛道长不愿教我，我也不愿意再去找别的道人求教，”葛道士很执着的追求老葛道长的认同，其他道人即使愿意教他，不是老葛道长对他也没有意义。
明爷爷心里叫苦，现在他很确定葛道士真的是个厉鬼，还是个非常执念怨气都非常强的厉鬼。虽然葛道士轻描淡写的地带过海盗屠戮全村的事，可他的怨气明白显示他想全灭了海盗却无能为力的恨。
老葛道长不收他当徒弟应该也是看出他心中的怒火，但葛道士把老道长当生命里的明灯，硬生生地连自己也骗过去，偏执的决定自己要修道，而且必须修出成果让老葛道长认同他。
白无常大人啊，您刚刚怎么就说破了呢？不知道老夫还能继续崇敬葛道长啊。
不同于明爷爷明白葛道士确实是厉鬼后的瑟瑟发抖，程家楠越听越佩服自家师父，“师父您真厉害，这就叫自学成才吧。”程家楠眼睛亮晶晶的崇拜师父。
葛道士对于这顶高帽毫不心虚的收了下来，他笑着抚摸自己的胡子，“都说书读百遍其义自现，家楠你也当如此。”
“……”明爷爷想说话，可是在知道葛道士是厉鬼后，他怕的只想扛了程家楠就跑，根本说不出话来。
若可以，明爷爷想告诉眼前的一人一鬼，在书读百遍之前还有师父领进门啊，没有师父带领讲解，你们自己歪曲经意可还行？然而明爷爷的心声无法传给葛道士与程家楠，所以师徒两竟然开始就葛道士的尸身聊起荫尸分类了。
“师父，您说自己是干荫尸，难道还有湿荫尸？”程家楠仰着头好奇的问。
“有啊，看荫尸的状态，像腊肉一样干硬干硬的是干荫尸；要是荫尸还像刚死的人一样皮肤还有弹性或是棺材里积水就是湿荫尸，老胡就是这种；还有豆腐尸，就是看上去完好无损，但一上手就皮肉分离糊烂的就是豆腐尸。”
葛道士讲解起荫尸可是很权威的，毕竟他当年恢复理智后为了了解自己的情况，除了四处寻找荫尸之外，他还很聪明的利用自己的阴气人为制作荫尸。因为曾经设的养尸地太多，葛道士都说不清楚老胡到底是不是他的锅。
“荫尸原来有三种分类啊。”程家楠的世界被打开了一扇窗户。“不过听起来怎么这么像猪肉的做法呢，腊肉、水煮肉跟闷肉。”程家楠想起来在大宅吃过的肉了。
“所以才说肉身就是臭皮囊，没了灵魂也就是一块烂肉罢了。”葛道士不以为意，他认为灵魂才是真正的自己，尸体如何并不重要。
程家楠听师父这么说也大力点头赞成，不过他眼珠子一转又想起一件事，“那师父你的尸身要挖出来重葬吗？”
“等你大一点再去。”葛道士一看程家楠那样子就知道小家伙在想什么，不就是想就近观察荫尸吗？“那地方地势险峻，不好下去。”
“哦，那到时候我给您请一个手艺好的土师，一定把您骨头好好剐出来。”程家楠真的是百无禁忌，大剌剌的跟师父讨论起怎么处理师父的尸体来，还拍胸脯保证一定会把骨头都刮干净，绝对是个带孝子了。
“土师不说剐，他们那叫刻骨。不过为师的尸身比较干硬，一般土师大概刻不动，你要不就把为师烧了比较快。”
“荫尸还可以烧？”
“当然，一般的荫尸也不用刻骨，让土师割几刀再撒点菜叶土壤进棺材，棺盖不封死直接原地下葬，等个一两个月之后再开棺，基本就化干净了。豆腐尸更简单下手剝就是，就是恶心点。但不论什么尸，若想万无一失还得是火化，一把火过去全干净了。”
“那老胡怎么不是直接烧了？”程家楠想不明白，烧了不是更快更干净吗？
“因为胡家人心虚，而我们这里又讲究要留骨头坛子，他们怕被戳脊梁骨。”葛道士见多了众多不肖子孙的操作，很清楚这些人在想什么。
“那我还是多练练力气，争取能把师父刻骨刻漂亮点。”程家楠又发出孝子的宣言。
葛道士听到徒弟想剐了他还笑得出来，一旁的明爷爷已经眼前一黑快要昏过去了，自从去了对葛道士仙风道骨的滤镜之后，明爷爷终于发现葛道士不靠谱的地方了。
在明爷爷看来，葛道士以前讲课天马行空是道家不拘一格的表现，现在就觉得根本就是想到哪说到哪没有一点规范，更别提还跟程家楠讨论自己的尸体处理，这是一个师父能做的事情吗？
明爷爷想叫他们别说下去，可是……他怕葛道士，明爷爷只能默默抱住自己。
师徒两个聊得正兴起，程家楠突然问明爷爷，“爷爷，你知道坟山野鬼的骨头罐子最后会怎么处理吗？”
“啊，什么处理？”明爷爷陷在自己的内心活动里，一时没听清楚。
“就我们那坟山的野鬼啊，他们骨头坛子都放树下，那放不下的都怎么办？”
“有人来领就让领走，其余的每隔五到十年办法会的时候请法师超度，再挖坑埋了。”明爷爷有气无力的回答，只是这个事葛道士也知道，程家楠何必问他呢？
“那我可以拿野鬼已经投胎了的罐子吗？”程家楠之前用的罐子已经被明爷爷禁止了，明爷爷还让他保证以后觉得不会再去碰骨头罐子，程家楠自认是个守信的好孩子，所以要问过爷爷才行。
“你想干什么？”明爷爷小心翼翼的问他。
“我想帮师父刻骨，先看看别的骨头应该是什么样子的。”程家楠期待的看着爷爷，他觉得自己理由正当，爷爷应该会同意的。
“不行，那是别人的遗骨，你怎么能动。”明爷爷还是比较有道德底线的。
“真的不行吗？”程家楠有点失望，他觉得野鬼都投胎去了，而且那么久都没有人来领走，就是无主之物，他拿来观摩学习也没什么不好啊。
“师父的尸身你随便刻，骨头也给你摆弄，”葛道士插嘴，方外之人，呃，方外之鬼不在意这些，明爷爷觉得没有骨头的主人或家人允许就不能动也是对的，那就用他的吧。
“谢谢师父。”程家楠不是很想拿师父开第一刀，所以显的不是那么精神。
“罢了，家楠你拿我骨头坛子去，”明爷爷也认了，一把老骨头了，有什么舍不得的呢？“只许拿我的，不许动其他鬼的。”
“谢谢爷爷！”程家楠这下高兴了，“我一定好好珍惜爷爷的骨头，不会乱丢的。”
“嗯，好。”鬼魂对于自己的遗骨都是眷恋的，不然哪来的不能离开遗骨十里的事呢，只是葛道士都这么洒脱的把自己交给家楠了，难道他这个当爷爷的就做不到吗？
看家楠那么高兴，明爷爷不由反省自己最近为了潘家的事，把家楠完全交给葛道士是不是错了，这种事说好听是不拘小节、不墨守成规，说难听点就是没规矩、不尊重先人，明爷爷忍不住重重叹了一口气，孩子还是得自己带啊。
说了要去拿明爷爷的骨头罐子，但程家楠也没隔天就去，他身上还有伤呢，就连要买给野鬼的香烛也托给每天来看望的程家仆人买。
因此他的日常生活又回到以前那样，听师父讲课念经，听明爷爷教认字。不过明爷爷现在不太相信葛道士的教学水平，因此明爷爷又加了一堂人情义理、名言警句的课程。
不过对于骨坛子的问题程家楠还是不太死心，他没过两天就偷偷招来野鬼，“你们知道有谁骨头还没收坛子里的？我帮他捡骨啊。”
“东家要帮忙捡骨？”没人收尸的野鬼这下可开心了，“我在东北边的小树林里。”
“我在西边七里处的山洞里。”
“我也在西边，五里多点的泥地里。”
野鬼反应热烈的报出自己的遗骨位置，能有东家收尸捡骨真是太好了。
程家楠一一记下，有这几个够他学一阵了。
只是他忍不住歪了歪头看向这群野鬼，里头有好几个就是之前在李家时，在他耳边嗡嗡-你师父叫你回家的鬼，当时不论他怎么说，野鬼都不肯罢休的继续嗡嗡，怎么现在讲话这么顺畅了呢？
程家楠觉得自己被糊弄了，而且他有证据。对了，之前他招呼来的野鬼讲话也都没问题，就在李家时一群野鬼全都失了智。
“你们怎么讲话变这么顺？”有疑问就问，身为雇主程家楠底气十足。
“不知道啊，东家你叫我的时候就我就清醒啦。”一个去过李家的野鬼很诚实的回答。
“对啊，东家叫我就好了。”
“东家以后还是叫我吧，我可会说话了。”
“东家你叫我，我不止回说还会唱曲儿。”
“就你会唱，我也会。”
“谁还不会呢。”
说着说着野鬼还真的开始嚎了，程家楠一听赶快叫停。“别唱，都小点声，别让我爷爷发现。”
“………”野鬼们乖乖闭嘴，各个都睁着无神的眼睛认真看着程家楠。
“好了，今天就到这，我先一个个把你们的尸骨找出来，要捡骨再通知你们。”程家楠开始赶野鬼离开，要是被爷爷发现说不定又会被禁止。
等野鬼都走了，程家楠迅速跑回房间睡觉了，他得在爷爷注意到前赶紧睡着，不然爷爷又要讲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