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重回紫土2

冶炼司里上上下下都是人，单是可以看到的，加起来应该就有上千人，而且都是训练多年后，才有资格站在这里。哪怕只是一个凡人，也都是从六七岁就开始教，一直到二十岁左右，才能进到冶炼司正式接手工作。

没办法，冶炼司之内，几个巨大的火炉在熔炼各种矿石，每时每刻都会有一些来不及排出的异质飘散在冶炼司里。

不只是火炉，冶炼司里几乎每一处地方，每一个人的工作，或多或少都是在将异质一点一点地从材料之中去除。即便冶炼司里设有许多专门将异质排冶炼司质的阵法，但由于冶炼司运转时产生的异质太多了，这些阵法并不能快速地将这些异质去除。

绝大多数时候，冶炼司内的异质都要比外面高出好几倍！

即便陈家给每个在这里工作的凡人，修士都配备的专门的呼吸面罩，可以有效减少因为呼吸摄入的异质。但在这里工作的凡人，从进入冶炼司开始，基本只剩下十年寿命，一般工作五年这个样子，就必须要离开冶炼司。

这不是陈家心善，而是在冶炼司工作五年后，这些凡人的身体已经被异质严重侵蚀，效率大不如前，没有太多价值了。与其说是离开，不如说是没有价值后，被陈家抛弃了而已。

不过呢，陈家也不会直接放这些凡人离开，他们还有最后一项任务，就是负责教导陈家新招收的凡人，把自己所学教给下一个要进入冶炼司工作的凡人。做完这些，他们才能离开，带着在冶炼司付出生命才换来的一点灵币，在痛苦中过完最后的两三年时光。

这样的凡人，在紫土，随处可见，甚至还算是生活的比较好的凡人了。毕竟，在冶炼司工作的确是拿命换钱的行为，但至少可以有一条活路，如果不做，可能早就被死了。在冶炼司工作，只是朝着阎王爷一点点靠近，但进不去冶炼司，可能明天就已经在阎王爷那里报到了。

并且，从冶炼司活着出来后，还可以去到陈家专门设置的一处安置所，那里也算是陈家的范围，受到一点点陈家的庇护。

这样，在紫土，也能够有一个安稳一点的地方居住，这个也是许多人不敢奢望的东西。

所以，明知道进入冶炼司工作，就是等于提前去见阎王爷，而且是百分百的几率，但每年想要进入冶炼司的凡人，依旧是数不胜数，每一个职位都会有十几个人竞争。

也不是没有凡人想要反抗，但凡人和修士相比，根本不值一提，凡人的声音，又怎么能够抵得过修士的声音。

并且，紫土在压榨底层的同时，也会适时地扔出一些骨头渣，让那些看不见活头的人，又有活下去的希望。他们十分明白，在乱世之中，只要还有活下去的可能，没有几个人会选择反抗。

只有那些觉醒了的，或是被逼到活不下去的人，才会站起来反抗。前者，在紫土很少；后者，在紫土很多，只是多数，都成为了枯骨。

这样的局面。在紫土已经持续了太久太久，底层人的奴性也被深深地烙进了骨头里，想要改变，很难。而且，这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改变，是需要安定和时间，用几代人一步一步矫正过来。

但还是那句话：乱世之中，哪来的安定？哪来的时间？

冶炼司很大，陈飞源足足花了三个时辰，才算是逛完了一圈。

他看到，许多光着膀子，带着一个简陋面具的青年，抡着大锤，一遍又一遍地捶打这一块矿石，每一次捶打，都会有一些火花蹦出，以及一些黑色的异质。但他们好像感觉不到，依旧一遍一遍地捶打，温度低了，就将矿石放回火炉煅烧，并取出另一块矿石继续捶打。

他看到，巨大的火炉上，有许多人在那里，或是往火炉里倒矿石、倒炭火；还有一些修士，盘坐在火炉旁，催动专门的控火法术，控制火炉温度。因为有异质，已经没有办法单靠普通的控火法阵控制温度了，必须要有修士时刻把控，才能保证火炉内的温度，时刻维持平衡，并且可以按照需求随时变化。

他还看到，刚刚淬火完毕的材料，被人运往专门的净化室，去除异质。有些运往养宝人所在的房间，利用养宝人的肉身，净化异质。这是冶炼最重要的一步，一旦这步未能将异质即使去除，那么便是作废了。

........

类似的场景，陈飞源还看到了许多，几乎每个在这里工作的人，无论修士还是凡人，在进行劳苦工作的同时，还要与异质日日相伴。

虽然分发了专门的呼吸面罩，不过这种东西，是能够起到很好的作用，可架不住几乎日日都要在这样的环境之中度过。呼吸面罩，只是减弱摄入异质对身体的伤害，不是消除。无怪，在冶炼司的凡人，活不过十年；哪怕是修士，也很难活过一甲子！

观摩结束后，陈飞源出了冶炼司，来到司长办公的地方，在那里查看冶炼司的运营状况、账本往来、还有大小人员的情况...

这些东西很多，哪怕是看个大概，陈飞源也需要看上两三天的时间。

所以，陈飞源选择多留几天，每天除了在司长室中看卷宗，偶尔还会抽些时间，去冶炼司内巡视一下。不过也只是巡视，陈飞源并未表现任何的感情，好像这些事，与他无关。

冶炼司的司长这几天不在，回到紫土陈家的主家，汇报这一年冶炼司的情况了，顺便也要跟其他家族其他司部，以及外家人员，商量一下明年的事宜。

在陈飞源来之前，冶炼司司长已经离开五日了，按照时间推算，还需要五六日的功夫才会回来。而陈飞源只打算在冶炼司呆个三天左右，了解清楚冶炼司基本的情况，他这趟就算完成预想的目标了。

时间很快过去，三天一到，陈飞源便坐上马车，带着随从离开了。但是，临行前，陈飞源留了一封信，让人交给司长！

就这样，陈飞源这趟看起来就十分普通的冶炼司之行，便结束了！无论是外人，还是陈家之人，都没有看出什么名堂来！

第一个看出异常的，大概是在陈飞源离开后第二天便归来的冶炼司司长——陈明一。

陈明一，旁系出身，是家主陈礼的三叔，如今已有一甲子年岁，虽是旁系出身，但精明能干，破格被陈家老祖委以重任，担任冶炼司司长多年。

这是以往从未有过的，冶炼司是陈家的命脉，从来都是被嫡系牢牢把控，只有这一代被陈明一这个旁系之人占据。不过，陈明一的手段也的确够强，将在冶炼司治理得条条有理，不仅一扫颓态，还胜过了皇甫家的冶炼司。

这是以往嫡系掌握冶炼司时，从未有过的盛况。

不过，旁系出身也导致，陈明一可以担任冶炼司的司长，他的妻儿都无法接触冶炼司，更没有办法再陈明一卸任后，子承父业，接管冶炼司。

不出意外，陈明一卸任冶炼司司长后，还是会由嫡系出身的陈家人重新掌权。

这一点，陈明一也知道，但无法改变，他能做的，就是将这冶炼司做好，这样等他卸任时，家族也会记着他的功劳，多加善待。

这一次陈飞源来冶炼司视察，陈明一其实是故意避而不见的，不然他也不会刚好在陈飞源游历归来时，离开冶炼司去主家汇报。毕竟，汇报这种东西，早一点晚一点都无伤大雅，陈明一若是真的想见陈飞源，不会选择这个时候汇报工作。

陈飞源也知道，所以并未选择多待，刚好在陈明一要回来的前一天，返回陈家。

回到司长室，陈明一听手下讲述陈飞源这几天的行为，听完之后，才拆开陈飞源留下的信。

信中并未提及冶炼司这些年的状况和问题，只是说到：冶炼司工人居住的地方虽然有专门去除异质的阵法，不过效率太低，可以种植一些灵植，配以在工人饭食之中加入几味草药，或可让凡人在冶炼司工作的年限多增两三年。

信的背面，则是陈飞源写下的灵植和药草。

看完信，陈明一微微一笑，道：“我陈家，后继有人啦！”说完，陈明一还哈哈大笑起来。

这不得不让一旁的手下担忧道：“司长，您不担心，这位嫡长孙对您有威胁？”

闻言，陈明一笑声止住，不动声色，慢慢道：“你的话，有些多了！”

熟悉陈明一的手下，立刻明白他这是触碰到陈明一的底线，让他动了杀心，连忙跪下求饶：“属下知错，司长饶命！”一遍说，一遍用力磕头，撞得头破血流。但即便是内心极度恐惧，求饶的话，手下也只敢说一遍，他知道陈明一最烦聒噪之人，说得越多，死得越快。

“起来吧！”陈明一平静地说，眼睛缓缓地上下扫视了一遍对方，眼神和声音一眼平静。虽无言语，却也无处不在诉说：不会有下次！不去看他，陈明一继续读起陈飞源的信件！

手下快速起身，站在一旁，劫后余生的他也不敢大口喘息，强逼自己缓慢地小口呼吸。因为陈明一的杀心还没有彻底消散，若他做的不对，陈明一随时都会送他见阎王。陈明一表面上

他虽然在陈明一手下已经十余年时间，但说到底也只是一个仆从，陈明一想杀便杀，不会有任何问题。其他人只会觉得，是他触怒了陈明一，才会被陈明一所杀。

这种情况，他已经见过很多次了，但从未亲身经历过。所以，即便表现平静，内心还是无比惊慌，但因为恐惧，更加不敢表露一分。

陈明一表面是在看信，实则是在慢慢消磨心中的杀心。若杀心不灭，手下即便活得过今日，也活不了几天，唯有陈明一放下杀心，他才有活命的机会。

就这样持续了两百息的时间，陈明一才放下信件，沉吟一声，道：“下去吧！”

“是！”手下强装淡定，以比平时略快一些的速度，走出司长室。一出司长室，便立刻加速逃离，走出一定距离之后，更是直接来了个平地摔，顾不得爬起，手脚并用，屁滚尿流地逃跑！死里逃生的感觉，就像是人生瞬间经历了大起大落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