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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回旋镖

诶嘿, 重复了吧 她吁出一口气, 从窗台上跳下来,拍掉手上的灰尘走到床前, 拿起手机翻到通讯录里房东的号码拨了过去。

“窗户掉下来了。”

“人没掉下去吧?”

“……”倪莱抿了下唇,“掉下去了。”

“得咧, 你且在石头上喘口气,我这就让师傅去装个新窗户。”

那头果断挂掉电话,压根不给她理论的机会。

倪莱盯着手机黑屏愣了一阵:“……这什么人。”

她对着“案现场”拍了几张照片, 给章小怜过去。

章小怜很快回:【什么情况?】

倪莱:【登岛第一天, 没死】

章小怜:【已经到页沙岛了?你就是在这个危楼里创作出的《青鸟》?】

《青鸟》是倪莱的代表画作, 也是她的巅峰之作。

自青鸟后, 倪莱已经三年没有画出令自己满意的画来。在连续吃了三年老本后, 经纪人和合作方一个个离她而去, 最后只剩下章小怜一个小助理。

自己跟的画家长期不产粮, 章小怜闲得心慌, 索性考研读了个心理学,自诩是半个心理咨询师。上周她拎着酒找倪莱闲聊, 半醉半醒时随口说让倪莱再去一次《青鸟》创作地找找灵感,当时倪莱没做声,没成想她隔天就买了去页沙岛的机票。

倪莱清醒时不喜欢别人提《青鸟》。

章小怜吐着舌头赶紧撤回上条微信,迅速敲字:【我刚又仔细看了看你过来的照片, 有种艺术美】

倪莱迎着海风站在窗前, 眼睛看着大海远处, 拇指在按键上盲打:【海景房, 有猛男】

三年前这里还是个野岛,没有名字没有游客,万物都是野性勃勃。

那个时候她每天在岛上乱逛,满脑子都是无穷尽的灵感,回到这所房子拿笔随手一画就是妙不可言。

而如今。

野岛有了名字,各种设施规规矩矩,就连大海好像也丧失了野性,除了——碧海远处的那个男人。

男人在翻滚的浪尖上横冲直撞,像头生长在海里的猛兽,张狂地从海底掀起一股巨浪,再悠闲地踩在浪尖上傲视万物苍生。

下一瞬,男人足尖突然力,击碎沧海桑田,破浪而出。

又一个大浪从天而降,埋住了他。

倪莱默数着时间,第一百二十三秒时,男人弓着背身体稍稍前驱,悠悠地从浪底出来,小腿一抬,跃到浪尖打了个转。

倪莱这才看见,他脚下是一直踩着冲浪板的。

离得太远,看不清容貌和表情。

但是男人身上由内而外散着撕破一切的力量。

他踩着冲浪板去追逐下一道浪。

“今天的浪不带劲。”两个当地人扛着一扇窗户直接上楼,见倪莱站在窗前盯着大海看,自来熟地打招呼道,“上个月那才叫浪,季爷浪。”

倪莱扭头。

这两位皮肤黝黑的小年轻,一个自然卷,一个非主流中二少年。他们应该就是房东请来装窗户的师傅。

明明记得自己锁了门的。这里的安全性实在堪忧。

倪莱打量着他们没说话。

走在前面的自然卷咧嘴一口白牙:“阿凡叫我们来给你装扇窗户。”

阿凡就是房东。

倪莱点了下头,侧身离开窗前。

中二少年拿着卷尺跳到窗台上,冲着大海吹了声口哨。

“吹屁吹。”自然卷用窗框顶了顶他的屁股,“季爷又听不到。”

倪莱望了眼海面,猜测冲浪的男人可能叫季邪。

她想了下,问:“岛上有冲浪比赛?”

“没有。”两个小年轻相视笑了笑,中二少年下巴冲海面上的人影努了努,“他啊,就是那个把世界操飞的男人。”

倪莱:“…………”瞬间出戏,蜜汁尴尬。

“你准备在岛上待几天?”中二少年问。

“没定。”倪莱其实一口气交了三个月的房租。

中二少年看出来倪莱对他们有防备,没有在意,直接说:“你待上三天就会知道。”

“知道什么?”

“季爷。”

倪莱不再说话,她一脸麻木地划拉着手机屏幕——章小怜刷屏式地叮嘱她注意岛上安全问题,最后还说了句药该吃还是要吃。

她一下划拉到底:【知道了】

收起手机抬头,看着那个在海里沉默冲浪的男人,不禁想:他操飞世界的那刻,一定就是现在这个样子,狂野又性感。

*

两个人装好窗户离开,倪莱开始从里到外打扫房间。这个房子年久失修不住人,处处破败不堪,稍有不慎就会撞零散桌椅板凳腿。

网上订的房子,特意找的三年前的那幢。房东换了人,房租高到三年前的六倍,来之前,房东差点儿把房子夸上天……结果却是这个鬼样子。

倪莱觉得,自她三年前走了后,这房子就特么的没再住过人。

天黑的时候,她抱着画架一脚踩空。

确切地说不叫踩空。

她好好地在走廊走着,脚下的木地板突然断裂开,她一脚踩在上面,直接踏掉了一块木板。

右脚踝生生地卡在了地板里。

那一瞬间,倪莱大脑空白了一瞬,死死抱着画架等待着自由落体。

等了有一分钟,地板颤颤巍巍恢复原位。

倪莱抿紧唇,从鼻子里沉出一口气。

她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给房东打电话,三通,房东始终没接。

“草你大爷!”她抄起画架朝着地板一通砸。

想砸烂一切,砸烂这个世界。

去他妈的世界。

去他妈的灵感。

去他妈的吃药。

两分钟后,她成功地把右脚拔|出来。

脚踝上挂着一块木板,像是古代死囚脖子里套着的木枷。

倪莱直接去了房东的酒馆。

路程不远,走路十多分钟,她今天刚到岛上时房东先把她接到了那里,路她记得。

酒馆门开着,里面一屋男人坐着喝酒聊天,声音嘈杂。

倪莱站在门口,抬手叩了叩门。

叩门声淹没在男人们的说笑声中,没人注意到她。

倪莱抬腿,猛踹在门上。

哐当——

很响的一声。

屋内的说笑声戛然而止,男人们齐刷刷地看向她。一屋男人,穿着大体相同,分不出彼此。

倪莱一眼扫过去,没瞧见房东,倒是注意到一个男人。

他坐在吧台黑暗的一角,脸庞隐在阴影里,看不太真切,但是一双眼睛乌亮,目光锐利。见倪莱看过来,他从她脸上移开眼,拿起桌上的酒瓶给自己的杯子续上。

莫名,倪莱觉得他就是这里的头。

管他是不是房东。

倪莱右脚保持着踩在门上的姿势,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方向,大声说:“夏毅凡,退租。”

她穿着七分牛仔裤,露出一截光滑洁白的小腿,脚踝上卡着“木枷”,隐隐有血渗出来。

男人攥着酒杯,没有抬头。

倪莱再叫:“夏毅凡!”

不知是谁朝着后门喊了声:“阿凡,有人找。”

夏毅凡端着一个盘子撩开门帘,径直走到那个男人跟前,把盘子放在桌上,这才看向门口:“哟,你这是怎么了?”

倪莱盯着他:“我把你家房子拆了。”

夏毅凡没有丝毫自觉性,嘿然笑道:“迟早要拆,不差这会儿。”

屋里那帮人已经看出了大概,有人起哄:“阿凡,越来越会做生意啦。不行啊,今晚的酒必须给个大折扣。”

“少来这套,今晚又不是季爷请客。”夏毅凡厚着脸皮道,“我夏某人只认识季爷。”

“真几把抠。”

“太他妈贱。”

“季队,揍他。”

“季队,今晚你不干他我就替你干了。”

“……”

屋里开始热闹起来,引起这场热闹的她反倒被忽略,倪莱收起门上的脚,一句话没说,转身就走。

“哎哎哎,先把你脚脖子上的那玩意儿给卸下来吧,戴着它睡觉多费劲。”夏毅凡瞧见倪莱要走,站起来追了两步又倒回去,对角落里坐着的那人说,“季爷,跟你借两个人拾掇拾掇我那老房子。”

季随:“自己没长手脚?”

“大晚上的,人家一个单身美女,我这不是怕她多想把我当流氓看嘛。”夏毅凡不等季随答应,向屋内挥手道,“阿乙,毛线,来跟我走,季爷话,今晚你俩是我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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