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布林与监狱六
“这样真的符合规定吗?”
卫兵站在城墙上,手不自觉的举起长枪,他眼睁睁的看着这群外出打水的哥布林,肩扛着水瓮出门,回来的时候,却多了几根原木棒,水瓮被绳子固定好,两两一组,抬着走进了大门。
跟随看守的卫兵似乎对这种做法并无异议。
另一名卫兵向下撇了一眼,随即哈哈大笑“怎么,你怕这群哥布林用木棒敲你的头吗?”
天高皇帝远,逍遥任子游。
实际上在采石场,只要这群奴隶按时完成了任务,这些卫兵并不会怎么为难他们。
应该说,根本就懒得搭理他们。拿着一样的钱,事情当然是越少越好,更何况还是在这鸟不拉屎的边境,这本就不是一件美差,何必再难为自己呢?
当然了,长久的戍边生活,还是会产生一些不愉快的,那么这个时候,奴隶就变成了天然的出气筒,也只是偶尔,大部分时间,卫兵们并不在意这些哥布林在干什么,想干什么。
不用说,这几条原木,是汤安排的,应该说,是汤用自己的命,让纳安排的。
绳子,发明者已经无法考证,最初的绳子,很有可能是通过树木的内皮亦或者坚韧的草,不断揉搓,最终成型的。
在万年以前,原始人部落发现绳子可以捆绑东西,亦或者使房子更牢固的时候,他们肯定没想过,被绳子绑起来的如果是自己,该有多慌。
汤,现在就很慌,而且那个时候他暗暗发誓,睡觉,不能睡那么死。
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手脚并捆,动弹不得,身边围着一群哥布林,还有几个手里拿着铁片?亦或者什么类似的东西,磨得闪闪发亮,怎么看,怎么都能一下划破自己的血管。
不是哪次进囚房之前都搜身吗?!
守卫从不进入囚房,一来是危险,二来是他们真的懒得进来。
所以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何种原因,吃饭也好,劳作也罢,哥布林们再次进入囚房,一定会搜身来检查有没有携带违禁品,也算是一种风险管理吧。
这玩意你们是怎么带进来的?赛哪了这是?哦~~~汤倒吸一口凉气,是磨,磨之前赛还是,还是磨之后再赛啊。
领头的哥布林,就是纳。
可以说和切切截然不同,应该说,和大部分哥布林截然不同,纳是少数的,按照现在的话说,接受过“教育”的哥布林,其本身在部落中的地位,本身就是比肩族长的存在,一旦族长出现意外,那么毫无疑问,纳将是部落的第一继承人。
很意外,在如此莽荒的哥布林世界中,他们所采用的,是禅让制。
同时也不意外,在生理构造,科技发展,武器制衡都落后的情况下,这好像才是最合理,也最科学的制度。
唯有让部落壮大,才是永恒。
纳所担心的事情也不是并无道理,他能想到,汤所做的准备,是为了逃出监狱,但这对于部族来讲,没有任何利益。
无论是对监狱里的,还是监狱外的。
假若他真的逃出去了,那么监狱里没能逃出去的哥布林,就会变为这次越狱事件的陪葬品。就算他能带着大部分哥布林逃出去,也没办法保证,大量且杂乱的人员流动,不会暴露部落的位置。
部落位置一旦暴露,其后果,就是灭族。
无论怎么想,汤在这所监狱里,都是不稳定因素,不稳定因素,就应该铲除。
纳自己并不是没有能力逃出去,
但他没有能力把一切做到完美,小团体个人的自由和生命,是没办法用来和整个部落的未来作比较的。
唯有让部落壮大,才是永恒,这是纳从小接受的“教育”。
那天发生的事情,已经成为了无从考证的机密。
纳从没提起过,汤倒是提起过,但版本有些辛辣,切切等其余一众哥布林,在那个时候,甚至都没理解纳在做什么,他们的任务就是站在两边,“摇旗助威”而已。
那个时候的汤,还只能想起一些片面的记忆,大部分是和眼前事物有关的,或者有些许联想空间的,他早就忘了,自己看过的电影,就是那天的情节。
“啊!!!啊啊啊啊啊。”那个场景下,汤还是汤,但是多了个身份,大抵上,能被称为,汤师爷。
“哭?哭也算时间啊!”纳,就变成了头戴面具的,张麻子。
叮铃铃闹钟一响,当然,当时是没有闹钟的,可能是切切打了喷嚏,亦或者外面的守卫高呼放饭之类的话语吧。
“啊!有钱!有钱!有钱!有钱!有钱!有钱!有钱!有钱!有钱!”几声高低不平,语气尽显的有钱,从汤的喉咙里蹦出来。
“我跟县长进城上任,县长淹死了,现在没有。上任就有,上任就有钱,上任就有!”
当然了,台词并不是这样的,但过程大体相仿,我们只知道,那天之后,汤多了个称谓,哥布林们尊其为,汤大人。
“这东西,能造?”切切一脸疑惑,呆呆的看着汤。
“能,怎么不能!”汤很自信,他觉得自己画的草图,毫无破绽,按照这玩意一比一打造,肯定造得出来。
“这东西,能造?”纳的疑问声音明显比切切更大,他左右不断移动,看着汤用木炭,画在地上的草图。
“能!”汤有点失语,他不知道怎么向众人解释这东西“怎么不能!这叫弓。”
“哦。”纳和切切异口同声,大梦初醒“所以这东西,怎么嗖~的一下,取人性命?”
汤双手捂脸,不断地揉搓,伴随着长出气,他确实不知道怎么和这群同胞解释,弓到底是什么,还有弓,是怎么嗖~的一下,取人性命的。
他站起来,不断在囚房里渡步“弹性势能知道吗?胡克定律懂吗?”汤有点崩溃了,他也实在不知道,怎么向别人解释,几天前自己都不知道的定律。
他双手不断地对着地上的草图比划着,口中絮絮叨叨。
“这叫弓身,弓身懂吗?配合上这条线。”汤的手指不断的上下滑动,指着草图中的直线“把细木杆放在这根线上,不断向后拉动,整个弓积攒动能,等你松手的时候。”
汤边解释,边做出拉弓的动作。
“嗖,那箭就能快速的飞出去,懂吗?”
没人听懂,除了纳。
“所以你想,做一个,能携带的,树枝陷阱?”
对话进入了僵局,汤不知道什么是树枝陷阱,而纳不懂什么叫弹性势能。
树枝陷阱,几乎可以说是最简易,但同时也最有效的陷阱之一了,它无法捕获小型猎物,在森林中,哥布林的猎杀队,一般用这种陷阱来捕捉野猪。
用搓好的,坚韧的绳子,绑住粗细合适,高矮完美的树枝,随着树枝不断地向上抬高,其动能也被储存起来,等待野猪路过的时候,隐藏在树上的猎人突然松手,哪树枝就拥有堪比闪电的速度,任凭野猪反应再快,也会结实的挨上一闷棍。
很明显,这种陷阱单个无法使用,毕竟你没法保证,挨上一棍的野猪会立刻暴毙,实际上,大部分情况下,它们都能在挨上一棍或者几棍之后,还在横冲直撞的乱跑。
所以一般树枝陷阱的埋伏线,长达几公里,猎杀队会蹲点,观察,确认好路线,这归功于野猪的天性,它们几乎从不改变路线,哪怕是上厕所,都有着固定的路线。
之后往身上摸好泥巴,掩盖体味,最后在树上一呆可能就是几天甚至一星期。
至今森林里没有野猪能挨过绵延几公里的闷棍。
再后来,哥布林们对陷阱进行了改良,以便腾出更多的人手,说白了,就是在树枝上,再固定几个石质长矛,野猪的皮毛很憨,有时候你甚至能看到一只野猪,背上扎了三四个长矛,还在那疯狂奔跑的画面。
但简单来说,确实,这东西,就叫弓。
也是从那时候起,哥布林们养成了一个习惯,如果汤大人叫你做什么,那就不要问,先做出来,因为汤大人自己可能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做,他只知道,能这样做。
弓弦,弓的筋络,也是长弓重要的组成部分,在汤零星的记忆中,弓弦的材料多种多样,牛皮,硬牛筋,鱼鳔甚至是蚕丝,都能成为其制作材料。
归根结底,弓弦并不是一根,而是许多丝线组成的结合体,弓弦无时不刻不在崩坏,但同时,整体也还是坚韧的,直到超过某个临界值,再也无法发射为止。
和大部分人想的不同,弓的势能,主要存在于弓身本身,而不是弓弦,这导致了弦并不能有太多的弹性,它只需要坚韧,在拉满的时候能保持最大限度地不崩坏,就够了。
毕竟这是弓,不是绷弓子,拿个石头打个鸟,这是用来杀人的。
如果你知道弹棉花的话,那么就能更好地理解弓弦的存在,用来杀人的弓,和弹棉花啊弹棉花,半斤棉弹成八两八的那个玩意,用的是同一种线。
这个问题也困扰了汤很长一段时间,有几个晚上只要一闭眼,他的脑子里就会莫名想起八两八啊~这种莫名的曲调。
比头痛本身更烦人。
哥布林身上的棉衣,就是最好的弓弦材料,历史上的英国长弓,其弓弦材料,也是亚麻线。
一根根细线从衣服上拆解下来,薅羊毛这种事,当然不能可这一个薅,你给人家薅的和葛优似的,就看出来了。
反正从那天起,汤所在囚房的哥布林,衣服上多少都得少个二两线。
虽说熟练的制弓匠,能在数小时内制作出一把完全符合战场要求的弓,但对于哥布林们来说,还是太难了。
历经四天,格洛玻世界的第一把弓,终于在这个不起眼的囚房内,被一群哥布林,造出来了。
没有箭,不知道弓弦是否承受的住拉力,也不知道从外面随便捡的,非紫衫的原木能不能被当成弓身,但它还是被造出来了。
调试的机会还很多,有样品,就有一切。
汤看着比自己还要高的弓,一股莫名的滋味涌上心头,它是一把钥匙,可以用来撬开通往自由的大门。
汤试着拉了拉,又叫其他的哥布林试了试。
一切都计划好了,弓身的原料,弓弦的制造,往后箭的制造,一切都在汤的计划中,除了一点。
除了尤为致命的一点。
这群哥布林里,没人,能拉开这门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