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这位医生
手术室里的气氛，瞬间开始有些凝滞起来。
“这不要了命了吗？”秦友坤低声嘀咕，眼神幽怨看向了农学权。
果然，还是出问题了。
而这个问题，不算是坏问题，但也不是什么好问题。
农学权闻言看了秦友坤：“秦主任，先别慌张，现在只是表面上看起来复位得不错，未必就真能达到复位的效果。”
农学权自然是知道秦友坤的意思，手术开台之前，管床医生与病人自是谈过话的。
谈的都是手术治疗，而没有谈手法治疗的事情。
这是胫骨的简单骨折，入院时为急诊入院，是科室里的劳模总住院谭同伟接诊的，这样的骨折。
首选是手法复位，手法复位失败之后，才会走到手术指征这一步来。
现在若是陆成用手法复位把骨折给处理了，且不说患者签字的术式，与最终执行的术式差距太大。
而且还处理得好的话，那么你让之前给患者做手法复位，复位失败了的劳模总住院的脸面，该怎么办？
秦友坤仍在低声嘀咕，语气仍有怨念：“农主任，骨折的视诊，就是看肿胀与下肢畸形！骨折复位的视诊评判，就是畸形消失，看也能看出来复位的质量的。”
你为什么非要让陆成试试手感呢？
这下好了吧？
“先透一个。”农学权讲道理肯定讲不过秦友坤，此刻，只能是发动了主任的威严。
秦友坤立刻变成了一个灵活的大胖子，开始主动推C臂机，臀大肌用力，C臂机被推得飞快。
与此同时，一脸懵逼，自己即将主刀的手术可能没了的胡艺，茫茫然地转头看向了罪魁祸首陆成，然后又看了看罪魁祸首中首的农学权。
他刚刚说话的时候，可能是有点得罪了农学权。
所以农学权才让陆成去试试手感！
试试手感，然后把自己的手术机会给试没了？
卜杰林仍然是一副高冷的死人脸，眼神稍微有点惊异地看了陆成一眼，然后就默默地转身，把空位让了出来。
器械护士褚青青，在过床后，就已经是匆匆在胡艺等人发愣之际，快步离开了手术间。
此刻手术室里，全都是骨科人。
因此，在年轻力壮的秦友坤以及农学权的亲自操弄下，半分钟后，做好了透视前准备。
众人，走到了手术室旁，隔离射线的隔离室，然后踩下了术中临时透视的C臂机的脚踏板。
不过短短三秒钟。
在C臂机连接的显示屏上，患者下肢骨折的情况，就显现了出来。
外行人只能看到手术缝合的创面缝合得好不好，专业的手术质量，只能是专业的人来评。
秦友坤在平面出来之后的第一时间，就仰起头，赶紧盯着显示屏看：“骨折的骨折线几近隐匿，胫骨线条流畅，内外方侧方移位可以忽略不计。”
“农主任？从正位上看，这手法复位是做得极为不错的。”
“这样的复位后，还要做手术，那是不合规矩的啊？”秦友坤的语气着急。
秦友坤的催促和谨慎，是让农学权第一次觉得有些烦。
不过秦友坤能够看到的东西，他也能看到。
骨折的诊断，就是因为骨质的连续性与完整性中段，然后完整的骨质中间存在间隙与不连续，所以会显示出骨折线。
骨折移位，也是在肌肉的牵拉之下，使得骨折的近折端与远折端不在同一条线上，
这便是移位了。
若是，骨折之后，骨折线隐匿，没有侧方移位，或者说侧方移位没到一定的程度，是达不到手术指征的！
而，根据骨折功能复位的定义，一定程度的前后移位，是可以不用管的。
除非是成角移位或者还有其他方向的错位。
否则的话，这台手术的手术方式，必然要在术中，临时更改为骨折的手法复位！
这样，虽然是为病人省了钱，避免了手术，但会造成两个问题。
一是患者的家属不理解为何要术中临时更改治疗方案，明明说好了手术，却又不做手术了。朝令夕改。
第二是，你们这里的医生水平是不是有问题，之前复位不好，现在拖进了手术室，要做手术了，又复位好了，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在下手术室前，在病床上也好，在操作室也好，在手术室外的任何地方，你把复位做好了，都没关系，那是你牛逼，技术好，可以为病人避免了手术。
可在手术室，你通过非切开的方式，把疾病才解决，这是治疗延迟么？故意拖延治疗时间……
“再透一个侧位片。”农学权收敛了内心所有情绪，目光复杂地看了陆成一眼，知道这也怪不得他，是自己让陆成去试试手感的。
秦友坤立刻再次化身一个灵活的胖子，冲进了手术室，把C臂机旋转了一百八十度之后，再次匆匆跑回。
接着赶紧踩了一下C臂机的感应踏板。
结果再次浮现在了众人面前！
胫骨的线条依旧丝滑，前后移位几乎没有，而且骨折线，仍然隐匿。
这结合之前的正位片，代表着，这是一台高质量的骨折后手法复位术，骨折线隐匿，代表骨折断端无分离，对合紧密，内在就有固定力。
无侧方移位，代表了骨质四周对线好！移位的风险小，属于稳定性骨折的一种，可以选择保守治疗。
再进行手术，便是过度医疗了！
陆成看到这一幕，心情十分复杂。
他如今，自然也是知道了自己的手法复位，做得极好，可是，陆成也能读懂秦友坤与农学权的纠结，他是真的不知道，精通级别的骨折手法复位，再加上一个专家级骨折手法复位的残卷，能够有这么猛。
后遗症貌似很大，自己根本管控不了。
秦友坤，则是对着农学权看，胖脸胖眼，都写着，农主任，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胡艺则是目光幽怨地看向了农学权……
卜杰林依旧沉默，仿佛一切事情都和他没关系。
听了秦友坤的话，陆成默默地把自己的头稍微埋了一点，农学权却深吸了一口气：“现在骨折复位的情况极好，这台手术叫停，转为骨折手法复位+石膏外固定术。”
“你们去打石膏，给病人做解释工作，我去和病人家属解释变更手术方式的事情。”
农学权说完，便一往无前地走出了手术间，去给病人家属解释。
秦友坤的神色纠结，这TM不是多事吗？
可现在事情都已经这个样子了，只能是这样处理了。
然后又看了一眼此刻低头、眉宇间写满愧疚的陆成，拍了拍陆成肩膀，语气缓和下来说：“小陆，没关系啊，你是手法复位做得很好。不是出了什么医疗事故。”
“只是手术过程中临时转手术方式，会麻烦。不是怪你呢。”
陆成才再抬头，问：“秦老师，我是不是给组上惹了麻烦？”
陆成是有点害怕给上级惹麻烦的，因为惹麻烦几乎就是被判死刑的代名词。
秦友坤摇头，这能怪陆成嘛？
只能说农学权是个逗比。
“打石膏去，技术好是什么麻烦咯？”
“胡艺，你也去帮忙，卜杰林，你去给科室里打电话，让他们把最后一台手术病人，接下来。”秦友坤开始主持大局，心细如发。
虽然这台手术的流程，需要改变。
但也不能够影响大局，这一台手术，手术方式改了，可能对科室里的名声造成影响，可于病人的个人层面，能够避免手术，是好事，省钱还省了罪。
只是，就怕以后科室里传，陆成的手法复位术，比劳模谭同伟还要好，影响科室不同组的关系。
“今天这件事啊，就此打住。”秦友坤对胡艺与秦友坤交待。然后再瞪了胡艺一眼，让你嘴欠。
农主任他要说什么你就让他说呗？
胡艺赶紧进手术室里帮忙。
……
陆成于是便和胡艺就进手术室，开始打起了石膏。
打石膏，是很基础和很简单的操作，并且，胡艺还在耐心地给病人解释：“可以不用手术了，刚刚啊，我们对你做了手法复位，做得极好，我们农主任都说，做得好，可以不手术。”
“不手术了啊？那农主任的技术，是真的好啊。才下手术室，就把我问题给处理了，主任还是主任。”
“上次给我治骨折的那个医生，我就说他的资历不够嘛，太年轻了，技术还是欠了火候，不仅没搞好，反而疼得要死。”让胡艺很意外的是，病人还颇为理解，并没有怪罪他们临时更改手术方式。
打完石膏后，被推出去时，病人千恩万谢说：“胡医生，谢谢你啊，等会儿也替我谢谢农主任，农主任是个好医生，懂得为我们病人省钱。技术好，也会处理病痛，我现在就觉得，我的腿，没那么痛了。”
“你们都是好医生，医德高尚，医术精湛，真心的……”
病人这番话，顿时才让众人的紧张的心情，缓和了不少。
胡艺还一边继续交待，患者回去病房之后，一定要好好地休息，注意术后康复和禁忌动作。
只是，胡艺才把病人推到了手术间的门口说这话时。
送病人回来的覃婉亭端着一个托盘，里面放着球囊及带注射器的麻醉药物、在她旁边，麻醉医生楚浩还在一本正经对覃婉亭说：
“等会儿你要看好了，这台手术的用时，我预计是在一个小时二十分钟左右，我亲自麻醉……这位医生，你这是做什么？”
楚浩说着，转身就看到了有人把病人直接往手术室外推。
一时间，楚浩都根本没想认出来这是胡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