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总局(4)
一顶画着月牙泉的红色圆帽从桌子底下钻出来,清水出芙蓉似的,一双半金半褐的眼睛紧跟其后。
正弯腰捡起转掉的,落在地上的铅笔的女孩疑惑地朝客厅望去,看早间新闻的爷爷发出爽朗畅快的大笑,好像听到了十分值得高兴的事。
她也情不自禁笑起来,很开心,开心到那玲珑小巧如同骰子红豆的嘴唇也藏不住两边尖尖的犬牙了。
笑容需要什么理由呢?爷爷高兴,我为爷爷高兴而高兴,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的道理并不需要理由呀。
女孩兴冲冲跑到客厅,环抱双臂从后面轻轻搂住老人的脖子,问道:“爷爷今天这么开心啊?”
穿着黑色唐装的老人尽管满头华发,年事已高,但那双鹰视狼顾的眸子依旧锐利无比,里面藏着的刀子和精神抖擞的劲头像装满了的水缸,不由自主溢出来。
老人笑得很大声,看向孙女的眼神却变得无比慈祥和蔼。
“秋雨,你看!”他指着电视机:“这孩子是不是很棒!”
林秋雨抬头看去,一个男孩站在广场上,旁若无人似的,对着红旗敬了一个再标准不过的军礼。
同时有画外音作为旁白响起,是通过剪辑的。
“……那些通过奴隶贸易吸食人血在战争中大发横财的发达国家凭什么代表正确正义呢……且看二十年三十年后吧……我是对这个国家有信心……”
啊!女孩惊讶得捂住嘴巴。
怎么是你呀?
路明非!
…………
路明非站在了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大门前。
“别被吓到。”史今滔就这么顺嘴一提,果然,身边男孩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画的越是危险,其实越是无力,相反,越美丽越致命,就好像漂亮的女人说话信不得,当然对我来说都无所谓……”
情场浪子双手叉腰,做出一个我有经验,可把我牛逼坏了的姿势。
路明非没理他,因为大门自动打开了。
“欢迎您,路明非先生!”羲和再一次说出了这句话。
然后路明非短暂地失神了一瞬间,瞳孔不自觉微微张大。
倘若用一来描述他刚才从电梯里走出来见到车马厅的震撼程度的话,那他现在的这个数字飙升到了十!
大门后是一个直径大概超过一百二十米的圆形平台,平台并非实心,而是一个圆环,大圆中间一个小圆,而他们现在就站在大圆减去小圆的这部分面积上,不算狭窄,能并排跑两辆大巴,有七八米宽。
圆环并非完全中空,中间被八条通过圆心的大概两米五宽的钢铁通道分成了十六个完全相等的部分,就好像十六等份的披萨,但中间的不是芝士火腿,而是一根粗壮无比,直径达到十五米的圆柱形钢铁造物。
就好像日晷中心穿过去的那根形成影子用来分辨申巳午未的冕针,这根好比齐天大圣金箍棒的“冕针”击穿圆心,一直延伸到视线尽头,那里是无穷无尽的黑暗。
每一条通过圆心连接两边的通道背后都有一扇大门,1到16一共十六个数字刻在每一扇大门上,路明非转身看向自己身后,上面写着1,他是从一号门进来的。
他向前走了几步,靠着铁栏杆,低头朝下望去,仿若脊椎骨的钢铁森林向下延伸,如同枝繁叶茂的大树,一层又一层,看不到尽头,好像直通地心深处。
“怎么样?”史今滔调侃道:“震撼吧?我们花了三十年修修补补,挖到地下三百二十六米,才修建了这样一个巨大无比的空间,能够装得下半座西湖!”
“为什么?”路明非从愣神中清醒过来,有点疑惑:“这么大的地下空间不怕引起塌方吗?轻微的地震或者暴雨冲击都有可能造成毁灭性的灾难……而且有必要……有必要修这么大么?”
额,史今滔明显被咽了一下,但有人替他解了围,不是羲和,它不是人。
圆心中间的那根从上到下直穿而过的圆柱体实际上是一部电梯,人和货物想要从第一层到最后一层都得通过它。
现在电梯开了,那圈闪着黄光的显示灯变成了绿色,一群人从里面走出来,最前面的是个穿着白大褂带着络腮胡口罩的中年男人。
“史教授,好久不见!”中年男人先是和史今滔打了个招呼,然后伸出手和路明非一握,目光却没挪动过:“来新人了?”
史今滔点点头:“路明非,一级专员!”
“你好你好,我叫晟必才,总局的二级研究员,前不久考了个注册岩土工程师,兄弟你叫我老晟或者才哥都行。”
他的态度立马变了,换成两只手猛握。
“你刚才的担忧和疑问我能给你答案,首先你可以先把提着的心吊着的胆放回肚子里,不管是地震台风还是洪水,这里都不会出现塌方,当初修建的时候,就是严格按照防空洞的军事标准来要求的,开个玩笑,就算遭受了核打击,我们全都被热辐射给弄死了,这里也不会塌方!”
“至于有没有必要,我倒觉得这地方还是小了,得再阔大一点!”
晟必才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史教授,今天得带我们的屠龙勇士去见一见世面啊。”
好像有点闹笑话了啊。
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咱们一知半解就别凑热闹了。
对吧?
路明非。
…………
林秋雨回到书房,刚才自己的举动很明显瞒不过火眼金睛的爷爷,她也没有装作不认识,而是直接讲明了情况,说这人是她的学弟,入学的时候自己帮过他一把。
女孩捏着铅笔,习惯性地开始转笔,每天一副素描,题材内容不限,算是她的美术家庭作业。
她有点发愁,不知道画什么好,铅笔再一次掉落在地,她弯腰捡起来,少年军姿军礼的画面在她脑海一闪而过。
有了!林秋雨眼睛亮起来。
这次不再是简简单单的素描了,女孩画了四个小时,打底描线上色,她画了件彩色的。
少年身姿笔挺,眼神坚定又沧桑,头顶红旗招展,阳光洒满肩头,整个人璀璨闪耀如同镁片燃烧,散发着银子般的光。
女孩看着自己的得意之作,心满意足笑起来。
就是你呀!
路明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