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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二回 读正气感知行一 为正诗名议作诗

看着《正气歌》上苍劲悲凉的笔迹,贾兰仿佛置身那囚室之内,旁观文丞相神游故国凄然泪下之情景。

一股浩然正气扑面而来。

古人常说养浩然之气,这浩然之气是什么,却很难描述清楚,有人说这是一种情志、一种品质,但总归太过虚无飘渺,难以理解。

曾经贾兰是以红旗下英烈舍生取义的精神来理解,但细细思量之下,又觉得与狱中的文天祥思绪不太一致。

文丞相身处囚室,回忆过去种种,十数年以来,他目睹的是光岳气分,士无全节,君臣义缺,谁负刚肠,自五胡乱华之后,神州大地又一次尽数沉沦外族之手。

他是悲愤的,他的处境便如同三闾大夫那般,国破家亡,已是无力回天,于是他也三闾大夫一样,选择立德立言,留下万世信仰之基。

“是气所磅礴,凛然万古存。当其贯日月,生死安足论!”

如今再读此文,情景交融之下,贾兰才明白,这是气节,是精神,是民族之魂!

《左传》有云,太上立德,其次立功,再次立言,虽久不废,此三不朽。

但能够达到不朽的人,却是少之又少,更多的人仅仅是为了追求不朽而去立言,反而本末倒置。

贾兰不一样,在自我的认知中,从一开始他就承认自己是功利的。

他觉得说的再漂亮,行而无功也是徒劳。

包括写《声律启蒙》在内,主要为了立功,其次才是立言。

理想分两种,一种是我实现了理想,一种是理想通过我获得实现,贾兰是两种理想都想实现。

第一种理想,只需要你各人有一些才气,加上把握住一些机遇便能实现;但第二种理想,则需要你达到一定的精神境界。

红旗下成长起来的人,贾兰是向往第二种人的,但他同时很清楚这种人很难做到。

家国情怀、淡泊名利、甘于清贫、寡情薄意。

直到秋闱第三天,面对盛宏所出的题目“吾十有五而志于学”,写出“与时偕进”,又辨析了“天心我心”之后,贾兰隐隐觉得在治学一道自己又通透了一些,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萦绕心头,如今读了警幻给自己的正气歌,这股感觉更加强烈了。

此时,手上的正气歌原页无风自动,冒出点点星光,一股中正平和的气场油然而生,与贾兰产生共鸣。

一股文意直抒胸臆,贾兰灵觉猛的一涨,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细细体会,然后张开眼睛的贾兰难掩喜悦心情,朝警幻拱手施了一礼:“多谢仙子!”

这是不可言状的感觉,不过贾兰却清楚,此刻自己终于迈入了警幻此前所言修真引气的阶段。

难怪警幻无法解释,这种体会不是打怪升级,全靠一个悟字,用最简单的解释,还是阳明先生那知行合一的理论。

知行一体,未有知而不行者,知而不行,只是未知。

知与行看似是因果的关系,但其实是同时而生,没有先后。

从前贾兰无法得出这样的体会,不是他没能背诵默写正气歌,其实他一直都在体悟着,只不过他还没有达到真正理解的层次,如今层次到了,便立刻悟了。

贾兰正想再询问什么,忽然灵机一动。

一低头,自己的躯体又开始虚无起来。

警幻笑意盈盈地朝贾兰福了福:“时间到了,警幻此后会常常留在此地,期待与尊者下次再见。”

“好吧……”虽然不舍,但相比上次贾兰已经能够沉心静气了,于是也拱了拱手:“贾兰也期待与仙子再会!”

警幻浅浅一笑,美不胜收。

眼前景物变换,转瞬间贾兰已经回到贡院正堂,余光一扫,自己正领着一众中式士子朝众考官施礼。

盛宏与学政笑吟吟地对中举士子说了一番勉励的话,随即开始点评众人考卷的环节。

包括曹润冧在内一众士子都竖起了耳朵,一个个翘首以盼。

虽然解元的考卷照例是要公开的,但他们都想凑这第一手的热闹,也更想听听到底贾兰的试卷好在哪里。

盛宏亲自开口点评贾兰的卷子,听得主考对贾兰试卷的讲解,最后以中正平和,平中见奇做结尾时,一个个或赞叹、或羡慕,同时也释了心中疑惑,贾兰不但文章做得好,连之后的诗作还有策论都可圈可点。

特别是策论,贾兰在试卷中的看法清新出奇,初看时有些左道旁门的感觉,细细一想又觉得另辟蹊径,读起来理所当然。

是以大家都服气了,看着贾兰的目光郑重起来。

“总裁大人,学生有一事不明。”此时曹润冧又站了出来,此次他动作间却少了几分倨傲,尽管无端开口依旧显得有些无礼。

盛宏也不介意,举手示意曹润冧把话说出来。

“总裁大人,学生以为解元之文章,得知中正,也失之中正,总而言之不过平平之言……”

他一番洋洋洒洒的评判,不得不说此人记性真不错,虽有些抬杠的嫌疑,但无一不是从贾兰原话中引申而出。

盛宏笑了笑:“且不论你所说的对与否,单一项贾兰便比你优秀。”

堂上考官们纷纷笑了起来。

曹润冧,正要分辨,却听盛宏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句:“贾兰此子比你们早了半天交卷,还多作了一道四书题。”

学政补充道:“而且还是主考大人亲自出题,我等堂上考官亲自监考。”

“什么?!”众人皆惊,提早交卷半日,还被主考家试一题?

盛宏挥了挥手,一旁书吏拿出一卷用大字誊写的文章,展开在众士子面前。

读完之后,他们像看怪物那样看着贾兰。

“不、不可能!”曹润冧脚步踉跄,差点没站稳。

贾兰最后的文章依旧四平八稳,可层层递进,立意高大,众人读了都生出了自愧不如的想法。

曹润冧只是自傲,不是傻,自然也读出此文不凡,方才出口,未尝没有一些抬杠的意思。

“听说解元郎诗作平平,不知可否作诗一首?”冷不防一旁一位官员淡淡问了一句。

众人目光刷的一下流转过来。

盛宏撇了一眼,此人正是之前提议中止贾兰考试资格的河间学政,但见他从容地拂了拂身上官袍,拱手朝自己笑道:“大人,这几日下官听得一则流言,称解元郎诗才平平。

解元郎身为顺天府文魁,不擅长诗赋,岂不贻笑大方?

下官觉得今日正是机会,让解元郎一正诗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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