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章 东家和伙计
要不怎么说女人心海底针,不久前还避之不及,现在就能亲亲热热地叫梁大哥,变脸的速度快得令人咋舌,不过这才是一个生意人的基本,梁圳装模作样地考虑了一会儿,肉痛地做出让步“六四分。”
做生意就该锱铢必究,梁斯眠自认深谙此道。“五五分。”
梁圳藏住笑意,很为难地同意了她的提议,强调一年后要视经营情况重新商议,梁斯眠对此并无异议,能占得先机就是好的,一年后会不会分家还不一定。
清理干净断壁残垣后,杨柳枝扯旗立壁遮挡,原先的宅邸腾空,全都用作织染,之前挪到城外的人匠人都搬了回来。
一开始梁斯眠并不愿意,可梁圳义正言辞地说想要做人上人的生意就要放低身份,弯着腰把钱挣了再说。梁斯眠一想觉得是这个道理,便带上范海,简单打扫一番就搬了进去。
离新店开业还有一段时间,梁斯眠整天忙着为店里添置价值不菲的器具,务必将这里打造成专为达官显贵消遣的销金窟。
梁圳指挥着人抬了好大一个箱子大摇大摆地进来,往院子里一放。“新得的黄杨木多宝阁,还没装起来,你想放在哪里。”
自从两人议定合伙,梁圳就一副自己是当家主人的模样往这里搬东西,梁斯眠虽然不喜欢别人鸠占鹊巢,可眼下自己不占理,对方又是出钱的大头,只好忍气吞声。不过梁圳虽然常常先斩后奏,搬过来的东西却一个比一个好,随随便便往角落一摆都透露出一股经年富贵的味道。
梁斯眠几次想好好陈设,别让这些贵重的东西埋没了,可梁圳却说越是累世富贵的人家,越是看不上那些有点好东西就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的土包子做派,最好一切都藏在不经意间。
比如墙角放杂物的架子是前朝名匠所做,招待客人的杯子是御品,喝的是市面上买不到的茶,穿戴的都是别人闻所未闻的东西,凡此种种都能彰显不凡,更重要的是,只做,不说。
若是主人家把这些当做值得夸耀的东西便立刻落了下乘,只有漫不经心,举重若轻,他们才会觉得你是自己人。
“梁大哥怎么会对这些如数家珍?”
他看起来和镖局一点都不相配,却能将镖局经营得有声有色,可见他一定有不为人知的独到之处。梁斯眠不是第一次这么想,却始终觉得看不透,由此可见她在经商这件事上天赋着实很有限。
做生意光有本事不够,天底下有本事的人多如牛毛,却不是人人都能富甲一方,想要真正成为一方巨贾,人脉心计缺一不可,当初沈少主给了本钱,匠人,还有种种秘法,却无法教她怎么做一个商人。
眼下却是个好机会,梁斯眠打定主意要跟着梁圳好好学,她不可能一辈子都仰赖别人的鼻息生存,若是没有点本事,一辈子腰杆不直还有什么意思。
“不瞒你说,我早就想挣这个钱了,可你也知道我做的生意不好看,他们嘴上不说,其实都看不起我们干粗活的,正巧你来了,我怎么能错过这个机会。”
一个出钱一个出力,明里梁斯眠掌管全局,背地里梁圳扫清后路,不得不说这个搭配让梁斯眠省了很多心思,至少短时间内不必担心再有人在背后动手脚。
梁圳暗暗摸了摸鼻子,她反应太快,差点把他问住,尾巴得再做得干净点。刚出门辛三就迎了上来,远远冲梁斯眠打了个招呼,亲眼看着人回去之后,两人头靠着头说话。
“梁娘子没看出来吧?”
“没有,你让他们都把嘴闭紧,要是让我知道谁乱说话,我要他好看!”
“好嘞!”
更名桂棠东的新店在晴朗的早晨重新开张,梁斯眠半信半疑地看着空荡荡的街面,十分怀疑这样真的会有人上门吗?
梁圳难得正形,打扮得十分利落往她身边一站,给她吃了颗定心丸。“前几天去周遭几家坐过,他们不会食言。”
他怎么知道他们不会食言?梁斯眠十分怀疑梁圳故意说这些诓她,那天别人虽然嘴上答应,却没人问过什么时候来,难保不是场面话。
左等右等不见人来,梁斯眠提着裙子想回屋,梁圳扯了扯她的袖子,用下巴示意她看远处,有人提着盒子缓缓走来。
像有人放了信号一样,接二连三来了很多人,梁斯眠喜不自胜,梁圳提前和她说过,在之类做生意千万不能心急,稍有不慎就会得罪人,到时候别说店开不下去,就连应城都未必容得下她。
今天来得人都是附近的店家,名义上是掌柜,聊起来才知道多半是城中达官显贵的子女,在这里开店只不过是凑在一起玩闹,多半都有这样那样拐着弯的关系,在这群人中梁斯眠便显得格外突出,不过对这群世家子弟来说能有个陌生人出现才显得这场游戏格外真实。
梁圳脱了外衣挂在架子上,松了领口瘫在椅子上看她兴高采烈地算账,调侃道“早知你这么爱算账我都不用雇账房了,还能多省出来一份给你。”
自从俩人合伙,梁圳便堂而皇之地要求要和梁斯眠在一间屋子里办事,理由十分正当,订货都从梁斯眠这边走,不亲自看着他不放心。
话说到这个份上,要是梁斯眠抗拒岂不显得心虚,就算看不惯他整天吊儿郎当的样子,梁斯眠也只能忍着不痛快让他和自己待在一间屋里。
算完账目时候还早,梁斯眠刚按了按脖子,门突然开了,梁圳两手满满,用背推门,进来之后脚勾了一下顺利把门带上,把东西放在桌上,笑眯眯地招呼她“过来吃点吧。”
不说还好,一说梁斯眠就觉得肚子咕嘟咕嘟叫。“你什么时候让人做?”
“眠眠给我算账,我怎么能亏待你呢。”
梁斯眠被他叫得脸红,呸了好几声,说他臭不要脸,继梁圳厚脸皮非要她叫圳哥后,又自作主张地叫她眠眠,她反抗了好几次干脆随他去,幸好人前他总是叫她掌柜的,不然真是不知道哪里有脸够丢。
梁圳的话一套套的,说得人没办法反驳,一会儿是同姓亲近,一会儿是别让人看出来不熟,总之他永远都有理。
今天做的都是博州菜,梁斯眠吃得津津有味,没留意梁圳什么时候坐到自己边上,梁圳捞着她的袖子示意她继续,梁斯眠反倒不好意思,袖子太大,一不小心就会耷拉在菜盘子上。“我去找个襻膊吧。”
“要什么襻膊,我给你拿着。”
她本来不肯穿这件,袖子大裙子又长,一点都不方便,可梁圳说她是开布庄的,要是掌柜的穿得不好看谁还会来买东西,她一想是这个道理,况且今天又是开业第一天,便穿了这身衣裳,刚才招待客人的时候确实有好几个单子都是因为这身衣裳而定的,可眼下忙完了,宽大的袖子就显得很不合适。
“要不你把外衣脱了。”梁圳道。
今天这套里三层外三层裹得严严实实,就是脱了外面这件其实也没什么,梁斯眠犹豫了一会儿“那你把门关上。”
梁圳暗暗挑眉,她还真是放心,关门回来梁斯眠正在脱衣服,明明哪里也没露,却让人平白觉得口干舌燥。梁圳匆匆转头,直到梁斯眠叫他才重新落座。
接下来吃了什么梁圳一点印象都没有,满脑子都是她背对自己脱下外衣的样子。
“圳哥?你在想什么?”
“你......你说什么?”梁圳惊出一身冷汗,幸好梁斯眠根本没在意,接着说“刚才应王府的五姑娘也来了,说下个月世子要回来,打算做一件好看的衣裳,不过样式和料子还没定,应王府人口众多,一不小心只怕又要得罪。”
梁圳此时已经回神,不赞成她接应王府的单子。“你刚得罪了王妃,扭头就和五姑娘搭上线,很难不让人怀疑你的用意,这次别接她的活,要是实在问得紧,就用料子不合适糊弄过去。”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梁斯眠没有逞强,吃过饭梁圳拉住人“就那么几单有什么可算的,就算你算一百遍也是这么多钱,第一天开业有就不错了,你管它能挣几个钱。”
“那可不行,现在你算是我的东家,我总要让你觉得值这个钱。”
梁圳真是服了她了,抖开衣服站在她面前。“你东家现在让你把衣服穿好,跟他出去走走,你从不从。”
说完还一个劲的挑眉,生怕别人觉得他是个好人,梁斯眠拿他没办法,背过身把衣服穿上。梁圳看起来万事随心,却隐隐露出强势的姿态,强势很容易让人心生厌恶,可梁圳的强势却流露得恰到好处,你会觉得不太情愿,却又仿佛不是什么大事,给足你面子好声好气地哄着你,却不容拒绝,即使不情愿却又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