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囚徒困境

“什么？！”

陈娘子惊呼一声，心理防线已经被彻底击垮。

叶枫就站在陈娘子身边，静静地看着她，整个过程没有任何言辞激烈的审讯，也没有任何疾言厉色的威胁，可越是这种平静，越让陈娘子心里发毛。

见陈娘子一直不说话，叶枫淡淡一笑：“你可以什么都不说，但是你千万不要认为县衙的捕头都是吃干饭的。你们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其实漏洞百出。”

“根据我们的调查，胡三近年来沉迷赌博，但他的牌运实在是太差，逢赌必输，欠了不少赌债。可奇怪的是，他每次用不了多久，就突然有能力把所有的欠款都一次性还清。仔细想想，他作为一个靠撑船维持生计的船夫，是哪来的钱赌博？又是哪来的钱还款？”

“近一年来，陈奇频繁出入本地的一家青楼，结识了一位年仅十六岁的清倌人菁菁，两人你侬我侬，感情非常好。而且，陈奇还在和青楼的老妈妈商讨为菁菁赎身的事宜，似乎准备娶回家做小。”

“我们在河中发现了陈奇的尸体，根据仵作的尸检结果来看，陈奇是溺死不假，可脑后却有一处明显的钝器伤。虽然这种钝器伤也有可能是溺水后撞击岩石造成的，但经过我们详细的检查，发现陈奇的尸体没有明显的溺水痉挛。”

“因为人在溺死的过程中，会出现激烈的挣扎和抽搐，肌肉剧烈运动，能量迅速丧失，会出现明显的溺水痉挛。同时，他的手也会本能地去抓身边的物品，如紧握水草和岸边的岩石。可陈奇的手中没有泥沙，身上的皮肤也没有碰撞外伤。所有的情况结合在一起只能说明一个事情，那就是陈奇在落水的时候，已经丧失了行动能力，他昏迷了。”

“捕快对胡三的船进行了仔细的搜查，找到了一块木板，和陈奇脑后的创伤吻合，而且木板上还有没有清洗干净的血迹残留。”

叶枫的一番话，对陈娘子产生了极强的冲击力。

陈娘子的容貌渐渐呆滞，她万万没想到，精心策划过的事情竟然会有这么多的破绽。

阵阵恐慌感迅速席卷了她身体中的每一个细胞，无形之中，仿佛有一道光束将她笼罩，让其无处遁形。

“现在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说？”

陈娘子的嘴角微微抽动，依旧一言不发。

叶枫冷笑一声，只要击垮了陈娘子的心理防线，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而且，胡三供述，是你长期以来独守空闺，不甘寂寞，主动勾引了胡三。他本不想与你继续纠缠，可你却用挪用陈家钱财帮他还赌债的事情威胁他。对了，胡三还说了，他愿意拿出五百两银子，用于上下疏通关系，把罪责全都归在你的身上。”

陈娘子越听越害怕，越来越绝望，在得知胡三把一切事情都坦白了，又把全部的罪责推到自己身上之后。下一秒，她从椅子上滑落，整个人直接瘫坐在地上，止不住地颤抖。

叶枫蹲在陈娘子的身前，看着她颇有几番姿色的脸蛋渐渐变得煞白：“我相信，没有人比你更清楚，胡三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吧？”

胡三是什么样的人，叶枫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但是叶枫知道，胡三和陈娘子的这种靠欲望维持的关系，并不牢靠。

是合作还是背叛，就看利益够不够大。

“不过……”

叶枫欲言又止，幽幽开口：“周县令廉明公正，明察秋毫，并不相信胡三的片面之词，这才命我们前来询问情况。只要你坦白一切，实话实说，周县令承诺，免你死罪。这可是你最后的机会，一定要把握好。”

陈娘子沉思片刻，慢慢抬起头，眼中含泪，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哽咽道：“真的？”

叶枫用力点了点头：“当真。”

见陈娘子有了坦白的想法，他赶紧朝身边的武腾递了一个眼色，示意他赶紧记录。

陈娘子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整件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一切都和叶枫分析的没有什么出入，只不过更加详细而已。

陈奇和她结婚十年，一直膝下无子，偌大的家业无人继承，一直是陈奇的一块心病。陈奇早有休妻再娶的想法，只是担心家丑传出去被人耻笑，所以就一直拖到了现在。

这么久以来，两人的夫妻名分早已经有名无实，陈奇更是频繁出入青楼，夜不还家。

同时，陈娘子独守空房，寂寞难耐，便和船夫通奸。

一年前，陈奇结识了清倌人菁菁，再次萌生了休妻续弦的想法，同时着手准备为菁菁赎身。

陈娘子担心陈奇迎娶菁菁后会立刻休了自己，到那时，陈家的产业，她自己便一分一毫都拿不到。

于是，恶向胆边生，陈娘子便和船夫胡三计划谋杀了陈奇，最后以陈奇失踪报官。

做完笔录，陈娘子在证词上签字画押，便被捕快戴上镣铐，押回了县衙。

陈家门口，武腾看着陈娘子被带走的背影，长长舒了一口气：“我做了七年的捕快，五年的捕头，还从来没有遇到过靠聊天破案的。”

叶枫走到武腾身边，把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雕虫小技罢了，对了，这次我帮你解决了难题，别忘了请客，秋月楼。”

……

周府，内堂。

“贤侄啊！你简直就是京城第一神探！不不不，是阳宁第一神探！”

在听完武腾的汇报之后，周县令整个人都震惊了，他紧紧握着叶枫的手，还亲自给叶枫端茶。

叶枫知道周县令的人品，只是他今天的表现，实在是让叶枫有些尴尬：“伯父，过奖了，我也是……”

“贤侄！你真是一个天才，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从小我看你就是一个大富大贵之人，日后定会……”

叶枫满脸堆笑，摆了摆手，站起身扶着激动的周县令坐好：“伯父，你别这样，我一时间有点接受不了。”

周县令也知道自己有些过于激动，有些失态，急忙喝了一口茶。

他平静了一会，忽然开口问道：“贤侄啊，虽然胡三和陈娘子都认罪了，但我还是有一事不明。你是怎么办到和陈娘子聊聊天，就让她招供的？又是怎么和胡三聊聊天，又让胡三招供的？他们两个人明明是同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为什么突然开始互相咬呢？”

叶枫看着周县令充满求知欲的目光，淡淡说道：“囚徒困境，在信息不对等情况下，背叛往往比合作更加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