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

汤姆里德尔永远不会忘记自己第一次打开密室时的喜悦，即使现在他不得不附身在这个男孩的躯壳上，可站在这熟悉的盥洗池面前，他还是能感觉到同样的喜悦在他的灵魂里激荡。

虽然控制小马尔福的身躯还不能让他随心所欲地使用魔法，但蛇怪却是唯有他可以驱使的武器——只要找到这件武器，不仅只是小马尔福，整座学校的人都能够沦为他的人质。

“打开。”他用小马尔福的声带说道。

通往密室的隧道还是如他记忆中的潮湿阴暗，这条路他走过无数次，甚至不需要点亮魔杖，那些甬道深处的黑暗无法让他觉得恐惧，因为他知道这里面不会有任何能够威胁他的事物。

只消片刻，他就到达了那面镶了宝石的石墙之前。

“打开。”他再次重复道，注视着交缠的石蛇在他面前分开。

然而扑面而来的却不是他预料之中的混杂了青苔味的冰冷空气，而是**变质的恶臭——一股腥风从石头缝中挤出来，迫不及待地将他席卷其中。

借着密室中氤氲着的盈盈绿光，里德尔一眼就看见了在这寂静尽头的巨大阴影。

‘这是一个陷阱。’

就在这个念头刚刚闪进他脑海里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一根细长的棍子顶上了他的腰侧，一丝微不可察的惊讶从他的心头略过，可内心深处涌现出的却是深沉的兴奋，对于这种情况，他不是没有心理准备。

反正这是小马尔福的身躯，被威胁又能怎样呢？

“继续呀，汤姆，”他听见一个甜美的声音说，“你好不容易才走到这里呢，不是吗？”

“——哈莉？”里德尔不动声色地问道，他慢慢移动步伐往前走去，就在这几步之间，他感觉到地下大厅地面上的积水很深，不，这不太像是积水，水的流动性很强，但这液体却是滑腻、粘稠的。

里德尔知道这是什么了，这些漆黑泛着光的液体都是已经腐坏的血——蛇怪的血液。

“怎么了，汤姆，对刚刚获得的身体还不那么适应吗？”他听见哈莉在他耳后柔声问道。

“是你杀了蛇怪？”

“不错，就算是我庆祝伏地魔归来的礼物吧。”哈莉说，她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怎么样，你喜欢吗？”

她果然知道了——那些他隐藏最深的秘密，里德尔想，可为什么呢，到底是什么环节出现了问题。他努力压下这些隐秘的恐惧和疑虑，随着她的命令往前走去。

他们不说话的时候，在空旷的十二根石柱间回荡的是他们响亮的脚步声和带起的微弱水声。里德尔现在能清楚地看见那条蛇怪的尸体——它那颗可怖的头颅被一把银色的长剑钉在斯莱特林雕像的脸颊上，原本眼球所在已经是两个巨大空洞，如同百年老树般粗壮的蛇身瘫软在地面上，断面处的切口非常整齐，即使是外行也能看得出这是异常干净利落的一刀分离。

“所以，你也是蛇佬腔，给马尔福日记本的也是你。”

这是一个陈述句，哈莉显然也没有接话的意思，他接着又问道，“你用的是什么咒语？夺魂咒？”

“夺魂咒可被检测，受害者也会留有当时记忆，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那就是复方汤剂了。”里德尔说道，他飞快地思索着事情发生的整个过程——仍然有很多疑云笼罩之处。

哈莉波特是从谁的手里获得的日记本，为什么她要送给德拉科马尔福，她似乎也很清楚这样做的后果——这可能吗？大难不死的女孩，被未来的自己杀死了父母，却帮助自己的仇人复活。只不过是一个二年级的小女孩，这根本解释不通，除非——

“你不是哈莉波特？你是谁？”里德尔平静地问道。

他听见身后女孩的悦耳的轻笑声，“这就是你的结论吗，真的太让我失望了，汤姆——很可惜，你猜错了，我就是哈莉波特本人。”

里德尔不能说自己很相信她的每一句话，但她似乎没有对他撒谎的必要。

“你想要什么？”

“我要请你帮我做一件事。”哈莉缓声说，她捏着魔杖，从里德尔身后走到他的面前。

“凭什么？”里德尔仔细地打量着这个长相可爱漂亮，行动举止大方文雅的小姑娘，那双属于小马尔福的灰蓝色眼睛里闪过红光，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刘海下若隐若现的闪电形伤疤。

里德尔现在还相当冷静，他认为他手里还有可以用的底牌，“马尔福只是容器，我可以轻易地夺取他的生命之后离开，你怎么会觉得，我会配合你。”

“那是当然因为——我知道你把日记本藏在哪里啦，汤姆，”哈莉叹了口气，仿佛她真的感觉十分惋惜一样，“霍格沃兹藏东西的地方真的不算很多，不就是有求必应屋吗？你知道的地方，为什么我会不知道呢？”

“那又怎么样？”直到这时，里德尔的才感觉到心脏一沉，他知道自己落入了一个为他量身定做的死局，他的对手显然比他消息更灵通，他脸色阴沉地反问道，“你打算把我交给邓布利多吗？”

“交给邓布利多？”哈莉又笑了起来，她笑得这么厉害，甚至微微弯下了腰，等到她再抬起头的时候，她脸上的笑意已经完全消失了。

“又—错—了哦，汤姆——如果你不配合，那么我会直接杀了你。”她轻声细语地说道，言辞间却充斥着腾腾杀气。这一刹那，里德尔能清晰地感觉到她对生命娴熟的漠然，她并不是在发出威胁，而是在陈述一个决定。

她的手一定已经沾过血了，他想，但也许还没有到绝境——因为毁掉一个魂器也是非常困难的。

里德尔即刻就知道自己的最后期待又落空了，哈莉向他伸出手，她缓缓张开合拢的手指，一朵橙红色的火苗在她白皙的手掌上方燃烧着，逐渐幻化成一个小小的骷髅头，它张开嘴无声地冲着他咆哮，炙热而狰狞——是魔鬼厉火。

里德尔费了很大力气才没有让小马尔福的表情出现变化，他终于感受到了切切实实的死亡威胁，还有侵骨蚀髓的嫉妒之心——他从来没见过在自己之外，还能有人能把厉火控制得如此漂亮。这是极端邪恶危险的黑魔法，即使是某些技艺高超的黑巫师，也不能说自己对这种魔法有着如此巧妙的控制力。

如果哈莉波特真的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二年级学生，她根本不可能掌握这些，因为即使是里德尔自己，他在她同样的年龄，也做不到如此精准。

难道哈莉波特能打败未来的伏地魔，真的是因为她是一个天生的黑巫师？里德尔刚开始只愿意相信她的存活是某种特定的巧合和侥幸，现在他不得不开始直视另外一种可能性。

“如果我答应你，你又怎么保证不过河拆桥？”里德尔谨慎地问道，“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打算利用完我之后就把我杀了？”

“讨价还价？”哈莉冷冷地说道，“你有资格吗？”

里德尔发现自己确实无从反驳，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完全在他控制的范围之外，可他绝不会选择坐以待毙，就算只是最无济于事的挣扎。

“你给我附身马尔福的机会，显然，你的意图利用我控制他做一些只有他能做的事情——但你没有选择用复方汤剂，为什么？”

里德尔注视着哈莉那张面无表情的漂亮面孔，试图在这张完美的面具中找到一丝缝隙，他继续问道，“是避嫌吗？还是因为你还需要他的生命在你的掌控之中——你想以此威胁什么人？你要达成什么目的？”

哈莉轻轻地鼓了三下掌，“很接近了，不愧是伟大的黑魔王，”她冷漠地讥讽道，“不过我劝你别浪费我们俩的时间，这种无聊的猜测没有任何意义，你的存活与否只在我一念之间，除了配合我玩这个游戏，你没有任何选择。”

真的很不容易，为了让这个游戏能够顺利进行，哈莉不得不花了很长的时间等待每位演员都出现在她计划好的位置上。以多比的出现作为原点，她殚精竭虑地将每一件她可以利用的人和事物归拢在一处，现在，她终于等到了她期颐的最佳时机。

开学这么长时间，霍格沃兹一直风平浪静，卢修斯马尔福一直在思考他的小小计划到底出现了什么问题。

黑魔王将日记本交由他保管时的说明仍犹在耳——这是他学生时代时关于斯莱特林密室的一段记忆，是斯莱特林遗脉未竟事业的宝贵继承器物，能使密室重新打开。

卢修斯本来很为自己的谋划感到得意。自从黑魔王垮台以来，即便他靠着一点手腕侥幸逃过了牢狱之灾，但真正相信他无辜的人恐怕整个魔法部都找不出来一个。

带着黑魔王标签的他在魔法部的日子可以说是越发难过，跟他一样热衷于血统论的纯血家族们也日渐式微。

如今就连韦斯莱这种亲麻瓜的巫师败类也能骑在他头上作威作福，到处大搞突击查抄，他还能不知道凭什么吗？

政//治的本质是结党营私、拉帮结派，邓布利多这个狡猾的老狐狸，表面上对权力云淡风轻，找借口龟缩在霍格沃兹搞什么学术研究——难道他觉得别人都是傻子？谁不知道在霍格沃兹任职校长即能将魔法界最优秀的人脉资源收入囊中。

最好的例子就是这位现任魔法部长，邓不利多曾经的学生，为邓布利多马首是瞻、堪称邓布利多傀儡的康奈利福吉。

康奈利福吉从来不是一个坚定的领导者，这个出身普通巫师家庭的政客不仅谈不上血统高贵，人格也相当软弱——即使坐在魔法部头把交椅的位置上，他的标签也从来都是老好人——老好人康奈利福吉——老废物康奈利福吉。

卢修斯看得很明白，福吉对邓布利多也谈不上什么忠诚，只不过他判断寄生于邓不利多的势力之上更有利于他在魔法部站稳脚跟而已。

如果他们不找他的家族开刀，那么这种日子他也不是不能继续忍受，但通过一点儿小小的关系活动，他在查抄名单上看见了马尔福的名字，他觉得惊讶、愤怒——这是他们逼迫他的，他想，为了维护家族荣誉，他只能反击。

而把黑魔王的日记本塞进金妮韦斯莱的坩埚里实在是一个绝妙的主意——邓布利多和他亲麻瓜政策最高调的代言人，亚瑟韦斯莱，如果他的女儿拥有一件来历不明的黑魔法物品，并且还被这件物品控制打开了密室，最好还能害死一两个麻瓜出身的学生，想想看，这是一件多么厉害的丑闻，又会导致多么有趣的后果呢？

其一，只要霍格沃兹出现死亡事件，作为校长难辞其咎，卢修斯就能召开霍格沃兹校董事会，坐实邓布利多的管理不善罪责，对他发起不信任投票，甚至能够一举把他从校长位置上罢免。

即便不幸没有出现死亡事件，只是一两起人身伤害的小案件，最次他也能借此把鲁伯海格那个对邓布利多忠心耿耿的半巨人赶出学校，毕竟此人可是上次密室开启事件的嫌疑人，把他赶出学校可谓是理由充分。

其二，亚瑟韦斯莱作为对女儿负有监管职责的父亲，如果他被爆出私底下藏有黑魔法物品，还是导致麻瓜种学生死亡或者受害的元凶，那么他在魔法部里的形象就会变成一个虚伪的两面派，一定会遭到己方的唾弃，他制定的那些讨人厌的亲麻瓜的政/策和法令自然而然就无法推行了。

最巧妙的是，这两个结果还能互相作用，只要邓布利多在学校的地位不再，他在魔法界的威望和势力也必定会受损。卢修斯只要再拉拢几个威森加摩的议员对亚瑟韦斯莱进行指控，要求开展内部调查，那韦斯莱能否继续在魔法部任职都还两说，更别谈组织针对他马尔福了。

然而这些美妙的后果都要建立在日记本准确发挥了其功效的情况下——卢修斯甚至没有亲手碰过这件黑魔法物品，他不知道日记本是怎么运作的，对于它的功用，他也仅仅是简单地从黑魔王的提供的信息推测——通过附身以打开密室。

现在他知道他的筹谋都落了空，难道附着在日记本上面的黑魔法已然随着它的主人消失而消失了吗？

卢修斯马尔福越想便越觉得自己的运气不佳，然而魔法部的差事还要照常。可自从庄园被查抄之后，他能明显感觉到，部里的其他同事对他的态度也没那么尊敬了。

“五层，国际魔法合作司，包含国际魔法贸易标准协会，国际魔法法律办公室和国际魔法师联合英国席。”一个冷漠的女声说道。

卢修斯马尔福走出电梯，一个棕色头发的小个子男人冲他打点头哈腰道，“早上好，副司长。”

“马修。”卢修斯马尔福只是矜持地略一点头，便径直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他把手杖放在桌子上，脱下外袍，然后才在皮质靠背椅上坐下，开始翻阅桌面上的报纸和信件。

这时，一个泛着浅绿色光泽的信封抓住了他的眼球——这是马尔福庄园特供的信纸，那么这封信肯定是他儿子写的，但德拉科从来没有直接寄信给魔法部的历史。有点奇怪，卢修斯想着，一边把这个信封单独抽了出来。

他看见信封上用优美的手写体写着他的名字和魔法部的地址，甚至精确到部门。他一眼就认出来这并不是德拉科的字迹，却诡异地有点眼熟。一丝不祥的预感袭上卢修斯的心头，连他抓起拆信刀的手都有点儿微微颤抖，他抽出信纸，上面只有简单的一句话。

“把24号金库里赫奇帕奇金杯寄给德拉科，你的儿子会没事的。”

落款是汤姆里德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