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夜自是不眠

杨戬自然不会答应。

他正张了嘴要说什么，忽觉情况不妙，那边师父也正要打开房门，其脚步微沉，手中应当托举重物。

若自己所料不错，大概便是那一盆水了！

说时迟那时快，唐僧端着满满一盆水出来，打开门便泼了出去。

却听“哗”一声，水流竟是正浇在一人身上，唐僧一惊，连盆也一块儿掉了地上。

几步走上前去，恰此时，两边突然冒出三个人来，正是杨戬、孙悟空与孔雀，而被水浇洗的黄风怪，露出个委屈巴巴的小表情来，水珠还正自其额发滴落，看起来好不可怜。

这是如何一番事呢？

原来那时杨戬听到动静，孙悟空与孔雀自然也听到了，趁唐僧开门泼水的一瞬间，三人立马各自窜出去，躲得远远的。

却没料到，这正好叫刚才出去安顿小妖，回来看见杨戬三人都在门前不知做什么，想要去一探究竟的黄风怪赶上，满满当当被当头一浇。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黄风施主见谅，是贫僧未料屋外有人，这才教你被泼。”唐僧言道此处又是几声阿弥陀佛。

黄风怪在那里愣了半晌，好似被这水浇得冻住了般，忽然一股法力袭来，不等他反应浑身便已经干干净净。

他举头看去，正是真君。

“黄风怪，你此处愣着做什么，不捻诀洗尘，莫非等着教师父帮你洗澡吗？”

此事也是巧合，只是黄风怪毕竟修炼之人，去尘洗洁不过须臾之间，如此立在那处，难不成忘了此法不成？

黄风怪听真君此言，立马红了脸面忙道：“真君说笑，真君说笑。”

孙悟空与孔雀听了也哈哈大笑起来。

黄风怪又转头看向唐僧道：“唐长老不必介怀，不过我想问一下，不知您这水是……”

他本以为唐长老泼水过来，最多凉快一下，然而那些水珠触碰到自己时，他竟感受到一股佛家力量。

也是由于此，他刚刚才愣住没反应过来，若这水是佛母泼来也罢，偏偏一介凡胎和尚也有如此威力悟性吗？

唐僧听了只神情肃穆，举起双手胸前合十道：“阿弥陀佛，刚刚我在这水前诵了佛经。”

黄风怪这才也双手合十回礼道：“阿弥陀佛，圣僧慈悲。”

自初见师徒一行人，杨戬、孙悟空与孔雀那三人不必说，他自是打心底里尊敬的，甚至那时看见真君脑子短路，也还是用的“您”。

甚至就连哮天犬，他一介小妖自然也是心中敬佩，只是这凡胎和尚，他虽不觉有什么，可看在那几人的面上，也算是表面毕恭毕敬。

然而这种客气礼遇，不过相当于另一种虚伪，做不得真。

只是此夜无意中被水泼中，他才真正觉得此人的不一般来，真心实意尊敬称其“圣僧。”

唐僧肉眼自是不可见神通，自认也无可以完全洞察人心的能力，只是他毕竟也不是个傻子，那妖怪态度如何，他心中大概明了。

只是他也知此事不得强求，便只求自己行事有礼，问心无愧，然而此刻观其眼神，唐僧马上便知其心意。

笑着道：“黄风施主客气，贫僧愧不敢当。”

这边两人心照不宣笑起来，另一旁杨戬抱着双臂，孙悟空挠挠脑袋，孔雀席地而坐还翘着二郎腿。

此情此景，他们三人仿佛是透明的，也大概是多余的。

孙悟空戳戳孔雀道：“鸟人，你可有感受到那什么水中的佛气？”

他们三人心知唐僧是金蝉子转世，因此佛性昭然并不意味，只是这水中确有佛气，还是只能那俩人感到的佛气？

他是一点儿没感受出来。

孔雀还未答话，他便又戳戳杨戬问道：“小圣，你可有感受到吗？”

虽是佛道有别，总归还是有相通之处。

杨戬也摇摇头道：“我并未察觉有异。”

此时孔雀才慢慢起身，走到二人中间道：“你二人感受不到也是正常，那黄风怪偷饮灵山琉璃盏的清油，心中有愧，唐僧刚诵那佛经恰有敲打之意，那小妖才有此一问。”

既听孔雀一席话，杨戬与孙悟空了然地点点头，道：“原是如此。”

唐僧与黄风怪两人看起来正是相见恨晚，已经撇下三人去了屋里谈。

孙悟空看着那二人背景，拍拍杨戬与孔雀的肩，一副极为悲切又通透地说道：“人大不中留啊！”

杨戬拍开孙悟空的毛爪子，“孙悟空，你手上的毛扎到我肩膀了。”

一边说，一边还煞有其事地轻拍两下自己的肩膀。

孙悟空气得连忙跳起来，小圣这家伙也太记仇了，不就是酿酒时说他睫毛扎人嘛，这都晚上了气儿还没消！

杨戬虽没把那事情放在心上，只是能让孙悟空吃一下瘪，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见孙悟空果真跳脚，又是把两只手都放上来，嘴中念念有词，他也不由眉眼间显出笑意来。

另一边孔雀见此，立马赶来凑热闹，一手盖着杨戬的左眼，一手抓住孙悟空的手，嘴上义正言辞道：“你们二人当局者迷，还是由我孔雀来帮你你们看看，看看哪个比较扎些。”

酿酒时两人这边争辩如此，他自然是听得清清楚楚，不过当时毕竟还在忙着比赛酿酒，便也只催着二人先休战。

否则，他一定是要去参与的。

好在，此时来做也算为时不晚。

孔雀这边刚刚把手放上去，那俩人就仿佛一瞬间都炸毛了般，清源眼睫快速扫了两下，下一秒就见额前流云纹发出银光，他这边刚挡住，另一边孙悟空也不知从哪儿掏出金箍棒来。

虽情况十分危险，好在他孔雀也不是吃素的，一个极巧妙的侧空翻躲过二人的攻击，还抽空问道：“你们二人有本事的来单挑，一起上算什么本事？”

孙悟空道：“鸟人，你如何迂腐起来了？两个人对打岂不是太慢了，哪里有一起来得痛快！”

杨戬未言，只是挥袖丢了个法力出去，毕竟已是深夜，他们三人打斗还是不要打扰到别人的好。

一边心中莫名安慰，好在他早就换好了玄衣准备打架。

哮天犬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便见那边唐僧也黄风怪大概是在秉烛夜谈，主人与孙悟空、孔雀打架去了，一时间就他一个小狗好似闲着。

不过今日实在吃饱喝足，又和主人玩了一阵飞盘，他此时正又是满足又是瞌睡，便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唐僧把黄风怪请进门，屋中烛火正明，桌台上摆放着一本佛经，黄风怪见了也是满目崇敬，他于灵山附近修炼，佛法自是推崇。

不敢奢求佛母指点一二，未料今日偶然得知唐长老的确见解独到，他若是可得一二，也算自己造化了。

唐僧闻黄风怪需求，只举起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

另一边杨戬、孙悟空与孔雀三人已经千里之外打完一轮，如今返回来休息，孔雀道：“大概我们也快要离开了。”

杨戬看孔雀一眼道：“可是那人要亲自来了？”

黄风怪偷饮琉璃盏的清油，如何总会有个结果，孔雀这几日不提此事，自然是他早知有人会负责这事情，无需他再费力。

孙悟空大概也了解一些，只是这俩人这说谜语一般，搞得他又有些糊涂，因此只拍拍两人道：“小圣，鸟人，你二人说话可清楚些，如此说法搞得俺老孙都糊涂了！”

然后又想起什么般，学着孔雀语气道：“你们二人悄悄说什么话，莫非是在搞小团体不成？”

孙悟空一番表演逗得两人哈哈大笑。

杨戬脸上依旧挂着笑意，微微转头看向孙悟空道：“孙悟空，此番事情为佛门之事，内情如何我也不便说，还是由孔雀说吧！”

说到最后，便见眼波也已经流转在孔雀身上。

孔雀点点头看向孙悟空，“石猴儿，此事儿说来话长，等寻个时间我同你好好讲讲。”

孙悟空心中只道，这二人却是又在说什么废话，正好似哄骗自己般。

“鸟人，事情如何总归明日自可得知，你要说俺老孙还不稀罕听了！”说着抱起双臂，一副“再不要来打搅我”的样子。

“石猴儿，你当真不听了？”孔雀问道，然后一脸遗憾继续道：“可惜如此大好时光，石猴儿你既是不听，便不如先回去吧，我只好同清源讲了。”

孙悟空听此果然朝孔雀冷哼一声，他就知道这厮鸟人不安好心，他如何会上当，不过要他先低头，那也不可。

因此他已经想了个好主意，鸟人既是准备同小圣讲，不如他先哄得小圣回去逗狗，教鸟人一个人自说自话吧！

鸟人看孙悟空火眼金睛迅速转来转去，眼皮上方随其动作，正是金光变着角度闪闪，他便猜到石猴儿定然准备要对付自己。

不过，正所谓先下手为强，他便也正准备留下清源，如此石猴儿便不得不……

两人这边脑中思索，猛地转过头，却发现那处空无一人，再施法感应，就听杨戬留了句，“我困了。”

便是早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