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回家

董家庄大路旁，一栋大气的两层小楼大门口，一位妇人，从里面扔出来两瓶包装精美的酒，随后，他把一位小伙子也推出了门外，紧接着“砰！”一声，大门关上了。

被推出大门的这人，他无奈地弓下腰，捡起地上的酒，仔细检查了一会儿，检查一下是否摔坏。万幸没坏后，他再装进包装袋里。从包装手提袋可以看出，是当地名酒，两斤五星金徽酒。

这小伙子捡起酒，正准备敲门，却又犹豫了。他站在门口不远处，不知如何是好。

一看这架势门口这人是来求人办事的，但不知怎的，吃了闭门羹。

这小伙子，穿一件皱皱巴巴的西服，下身穿了一条牛仔裤，脚上穿一双帆布运动鞋，虽然穿着干净，但这种搭配显得不伦不类。

不过，他的头发却打理的很好，是寸头，好像是刚理过发，头上明显能看出打了发胶，黑亮，看着精神帅气，这人正是王东。

他今天从县城回家，刚下车买了两瓶五星金徽酒，就来到村长家。他今天来的主要目的，上一章已经说过，他想托村长给他做媒。

董家庄村长名叫董存善，是他姑父。他还记得他小时候，他姑父对他挺好，但以后他们就不怎么来往了，至于为什么不来往了，他也说不清楚。他只记得他母亲说，有事了就去找村长，但今天他姑父不在，他姑姑却不由分说为把他赶出家门。

王东在村长他姑父家门口，转身放眼望去，都是熟悉的景色。这里有他的童年，也是他最伤心的地方。他十二岁丧父，十三岁母亲改嫁。而后他跟着母亲去了继父家，在继父家住了几年，继父供他读书到初中毕业，就不再管他了。

他自初中毕业后，就再也没去过继父家，他也没回过家，一直一人过生活。

他一人在县城工地打工，攒了点钱后，买了一辆二手三轮黄包车，从此就在县城混起了日子，过上了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生活。今年如果不遇到田莉莉，不是为他和莉莉的婚事，他有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回到自己村来。

六七年没回来了，村里变化很大。他走着熟悉而又陌生的街道，感受着童年给他留下的回忆。

当他走到自家那三间平房时，不由得发愁起来，今晚他在哪住，去哪里吃饭？他家的房，年久失修，一扇门已经不知去向，院子里杂草丛生，屋子内更是蜘蛛的天堂，厨房里锅碗瓢盆都在，只是和泥土混在一起。他试着一开灯，没电，厨房里水龙头也是坏的，肯定也没有水。

他在自家屋里转了一圈，刚要出门，另作打算，却看见了村长，他姑父。

王东忙走到他姑父身旁，取出身上带的烟，恭敬地递给了他姑父一根。他姑父董存善，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更没有接烟。

董存善望着满目疮痍的房子，直截了当，好像是对着空气问道：“你找我有啥事儿，说吧！”

王东真的不敢相信，这就是他的姑父。在他的影响里，他姑父对他很好，小时候也很心疼他。但此刻，这种态度让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再加上他去姑父家，他姑姑的表现，他想到这里面肯定有误会，他犹豫一会儿，心想还是先把让他姑父做媒的事放下。王东对着他姑父说：“姑父，我六七年没回村了，只是想过来看看你。”

“废话，你给你姑姑咋说的。你给你姑姑说，你妈让你来找我。”董存善质问道

王东一想，这话是他说的，没错。但这中间有啥误会，他真不知道。

董存善看着王东，再看看这房子，心还是软了，再一个大人的事，不能为难孩子。董存善语气绵软了下来，他对王东说：“走，有啥话，回家说。”。

王东听到这话，忙给董存善递烟，并说道：“嗯，好的。”王东的表情瞬间喜悦起来，不过他又犹豫了，他对着董存善又说道：“可是我姑姑。”

“走啊！傻小子，你姑姑就是那样的人。毕竟我们是亲戚！”董存善说完这话，转头走了，王东紧跟其后。

董存善和王东一前一后走到家门口，董存善拿出钥匙刚打开门，就听见王东他姑姑黑着脸说道：“你又去找王东那杂种去了？他娘害得咱家还不够，你还想找王东再来祸害咱家？”王东他姑姑说完这话，一抬头却发现王东就在董存善身后。

董存善媳妇儿看见王东，火气瞬间暴涨。她又走上前来，看那架势是要推王东，董存善忙拦住了自己媳妇儿，并说道：“大人之间的矛盾，你别为难孩子啊！当年他还小，他知道个啥？”

就在三人僵持之际，门开了，从外面走进一来人。

这人背上扛着纸箱和一个编织袋，编制袋里装满了塑料瓶。别看这人背上扛着东西，可他左一脚右一脚，好像扭着秧歌晃着走，并且空出来的一只手，还抬得高高的来回晃悠，头跟着手一直摆动，嘴里还一直发出奇奇怪怪的声音，这动作就像不到一岁的孩子。

这人是王东姑父家大儿子，名叫汉平，从小就是个傻子。村里人很少知道他的名字，都叫他大傻。这大傻，以前小的时候往家里啥都带，后来也不知道谁给指了指，他就只捡纸箱和塑料瓶，他一年捡的废品也能把自己养活了。

王东他姑父家老二是个聋哑人，叫汉民，小时候还很聪明，那年村里大多数孩子得天花，他也传染了，一位赤脚医生，几针下去就变成这样了，这个老二还是个好吃懒做的人。王东他姑父家，只有老三汉清是个正常人。大学毕业后在中铁十三局工作，所以一年也回不了几次家。

王东看着大傻回来，忙把大傻身上扛的废品纸箱拿下来，拎着放到了攒废品的地方。

这时，董存善叫住王东说道：“好几年没回家了，去厅堂上柱香吧！”

王东嗯了一声，他直接走到厅堂，看见厅堂上方，摆着他姑父爹的遗像。不由得自责自己，这爷爷去世时，他姑父给人带话，让他回家，他也没回。

此刻，他摆着一种完成任务的心态，点燃香，正要磕头，在回头的那一刹那间，王东愣住了，他看见了他爹的相片。他爹的五寸相片就放在他姑父爹遗像的下面。

他看见这，明白了一切。当年他妈要改嫁，他姑姑的意思是，王东他妈再守几年寡，王东就大了，如果王东他妈改嫁，王东的一生就废了，他哥的这个家也就没了。

但当年王东他妈执意要走，还带走了王东。所以董存善一家对王东母亲有了隔阂、成见。从此，矛盾却越来越深，以至于到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这些王东却不知道，他也不理解大人之间的事情。

王东那时，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可此时，当他看到相片的那一刻起，当年的种种事情，像电影一样在他脑海里浮现。

当时，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他也无能为力。他站在只能给他姑姑姑父道歉的份了。

王东上完香，走出客厅。他走到他姑姑眼前，“噔”的一声跪下了。他姑姑看着王东，也想起了自己苦命的哥，眼眶湿润了。

董存善看到这，情也煽得差不多了，他扶起王东说道：“快起来！快起来！只要你进我家家门，认我这个姑父，我们就还是亲戚。”。

王东又给董存善跪下，说道：“姑父，是我以前年少无知，现在我给你道歉了！”。

一家人，一笑泯恩仇。

王东和董存善这一家人，好多年没来了，现在和好，显得格外亲切。在交谈中，王东也提起了他和莉莉的事。

董存善听到这，又高兴又欢喜，他满口答应，要为王东保媒拉纤。

在家宴上，董存善对王东说：“刚好明天沙湾赶集，他先提点东西到莉莉家转转，打探一下消息。”

王东听到这，高兴的不得了。

第二天早晨，董存善穿上新衣服、新鞋，从头换到脚，去沙湾赶集了。他赶集是假，去田莉莉家是真，他想着要为王东这苦命儿，办成这件事。他要让王东他妈看看，只要王东长大了，也能成家立业，传尊接代，保下王家香火。

这日，王东要跟随，董存善不让去。董存善的意思是，他们刚闹翻不久，还是他从中调和比较好。王东听从了他姑父的意见，他虽然很想念莉莉，但他要以大局为重。

董存善来到沙湾后，他直接找到在沙湾村相熟的朋友。他让朋友引路，从中搭线认识，他进屋和田有财交谈时，也能缓和一下尴尬的气氛。

但当沙湾的朋友带董存善到田有财家门口时，田有财却愣住了，他不敢进屋，因为这家人他不仅认识，还有恨。

四年多前，他不止一次来到这家，说了好多好话，赔了多少笑脸，送了多少礼，才把当年那事摆平，没想到，今天为了王东的事，又不得不踏进这家家门。

还记得那年，他骑车到沙湾赶集，一不小心蹭了田有财媳妇儿，没想到田有财媳妇儿，当场倒地不起。他赶忙带田有财媳妇儿赵翠银去了医院，最后把身体检查了个遍，医生说没啥大问题。可田赵翠银却死活不行，非要赔钱，最后还闹到了董家庄村。

当田有财知道这事后，更不得了，开口就要一万。董存善当年也不想这两口子，可谁又能受得了，这两口子天天到自家门口闹呢，最后董存善托关系，说人情。给了他家五千，才算把事了了。

但董存善万万没想到，王东说的田莉莉居然是田有财这个无赖家的姑娘，真是世事无常啊！

董存善看着这扇门，不知道怎样进去，他正在犹豫时，田有财却从家门口出来了。

他看到董存善，眼前一亮，好像见到了亲人，因为田有财见到有钱人，就想巴结谈好，这是从他骨子里就有的，他遇到有钱人，就硬不起来。

田有财忙接过董存善手中的两斤五星金徽酒，和一塑料袋水果，说道：“哎呀！是什么风把你吹到我家了？稀客稀客！”

董存善见此情景，啥也没说，却又不得不进去。

董存善走进田莉莉家，不禁感叹，房子还是和当年一样破，现在看起来比当年更旧了。屋里的摆设和当年一样，也没填几件新式家具，不过比起当年，屋内的灰尘却少了很多。

董存善和他朋友刚坐下，就有一位姑娘从屋里走出来，给两位客人各冲了一杯茶。

董存善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这姑娘，问道：“你叫啥名字啊？”

田莉莉刚要回答。田有财忙抢在莉莉话前头，说道：“她叫莉莉，是我女儿。董村长，有合适的人家没？给我女儿介绍一个。”

董存善听到这话，哈哈一笑，说道：“我正为此时来的。王东你认识吧？我是他姑父。”

莉莉听到王东两字，身体像触电了一样，忙跑了过来。正要询问董存善，这时，却让田有财一把推了出去，嘴里还说道：“大人说话，没你插嘴的份。做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