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不被看好的李墨染
第二天一大清早,许多官员很早便起床坐上马车往皇宫赶去。
今天是京城每半月一次的大朝会。
所有五品以上的官员,都要参加这一次的朝会。
在京城,五品以上的官员太多了。
皇宫开朝会的金銮殿是放不下这么多人的,那些排不上号的人只能站在大殿外面。
永兴帝穿着一身上绣三十四条金龙的龙袍,这是皇帝在大朝会等重要场合时穿的衣服。
永兴帝戴着冠冕,高坐大殿之上,不怒自威的开口道:“众卿对一旬后的科举会试可有何看法?依祖制该由礼部侍郎和吏部共同主持。”
科举和儒生是大周的立国之本,好好重视是不为过的。
金銮殿下众臣高呼道:“臣等无异议。”
退朝后,身穿深青色官服的礼部侍郎皱着眉头和满头白发的当朝丞相走在一起,讨论着这次会试的具体事宜。
……
会试时间将至之时,大周九州之地的举人老爷们,要开始赶往京城了。
在大周,文人的地位还是颇高的。
会试将至之时,就算你路费不多,也不需要你自己苦哈哈的往京城走。
每个州里,会派马车将自己州所有的举人一起送往京城,这个车被称为公车。
一路有大周黑甲护送,到了京城以后,还会住在官家的客栈。完全不需要举人自己花什么钱。
所以,话本里那些穷酸书生进京赶考的路上没有路费,一路往京城走。
然后在破庙里遇到了什么落难小姐,和小姐一日生情。
最后,小姐又送人又送银子的,书生也不负众望,高中金榜。
书生在高中以后,娶了小姐,结局皆大欢喜。
这种故事也就看看算了,现实中怎么可能有?
时光飞逝,岁月如梭,一旬的时间悄悄的流逝过去。
今天便是大周会试之日,对于很多平民和寒门弟子来说就是鲤鱼跃龙门的时机。
早晨的定国公府内,一行人站在府门口,送别着李墨染。
李景松站在李墨染面前,袖手背在后面,语重心长的说道:“儿子啊,考不上也没有关系。毕竟你考不上也很正常,就当是去体验一下了。”
李景松突然想起了自己儿子上次写的那首诗。
在科举上,光写的诗好也没有用啊。
科举又不是光考诗词。
李墨染感觉自己胸口被扎的透心凉,自己还没有去考呢,就说这种令人丧气的话。
未战先怯,兵家之大忌也。
不止是李景松这么认为,李墨染母亲孙淑云也说道:“我儿放宽心便好,考不上也无妨,咱们家也不缺一个进士。”
孙淑云书香门第出身,祖上进士不知出了几何。
就连孙淑云的父亲在先皇时期都是一甲进士出身。
其他家族子弟通过科举在朝为官者,也茫茫多。
“就是,大哥,想必会试不是那么简单的。考不上的话,你也不要灰心。大不了,三年以后再考便是了。”李如月细声细语的说道,她估计大哥考不上也没什么。
毕竟,大哥去一次青楼,就能忘却所有的烦恼。
李墨染被众人说的话,搞得心里一阵酸涩,脸上神色不停的变换着。
突然,李墨染儒袍袖子一甩,仰天得意笑了起来,浑身充满自信道:“我李修然弹指间,那科举对我来说就是信手拈来。天不生我李修然,儒道万古如长夜。”
这时,一股寒风吹来,很应景的吹起了李墨染的衣袍,倒真是充满了大儒的风范。
其余人却是一阵沉默,这孩子,不会魔怔了吧?
顾玄尘嘴角微微笑了笑,抱拳道:“李兄,愿此去一路一帆风顺,蟾宫折桂。”
李墨染朝顾玄尘拱了拱手,眼含热泪,终于有人肯相信自己了。
哪怕为了顾兄的信任,自己也一定要努力考中进士,给所有人一个惊喜。
就这样,李墨染带着家人安慰般的眼神和顾玄尘的希冀出发前去贡院。
顾玄尘看着那远去的儒者背影高声喊道:“李兄此去何为?”
李墨染没有回头,潇洒的笑道:“踏文路、藐世人。”
“若一去不回?”
“怎么可能?一定干死他丫的。”
李墨染轻蔑一笑,这文坛,且待我李修然伸伸懒腰。该让你们见识一下我京城文人的实力了。
京城各地的客栈里,那些远赴京城参加会试的学子们也一个个聚起来。
背起考试需要的东西,诸多学子一起出发前去贡院。
这些学子里,年轻的有和李墨染一样二十来岁的,年长的有六十来岁,白发苍苍的老者。
一直都有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之说。
科举就是这样,一年年把所有儒生囚禁在考取进士的宏愿之中。
可注定要人要失望了,南北举人加起来一共有一千余人,进士录取名额却是只有百余人。
虽然说进士录取分了南北榜,分别是南六北四。
因为南方较为安定,北方多受战乱的侵扰,导致了南北教育程度不一样。
所以南方的学子比北方录取率高。
还有那些明显没受到很好教育的举人,眼神中透露着一种清澈的愚蠢。
有贡院门口,同乡之间还算相熟的人遇见了,免不了一番礼貌的互相吹捧。
“张兄,小弟久仰大名了。在家乡时,小弟就听说了张兄的大名。张兄文章写的简直是,‘妙笔生花’啊。这次,张兄一定能高中,金榜题名,可一定不能忘了小弟啊。”
通常被夸的人先会谦虚一下,然后礼貌的回吹一波。
“哪里,哪里,王兄真的是缪赞了。那到时候在下一定不会忘了王兄的。”
这个姓王的,就眼巴巴的等着张兄夸回来,可惜再也没有了下文。
至于为什么没有了,可能是因为他姓王吧。
一堆互相吹捧的人里,有人发现了李墨染。这个人孤身一人,想必还没有得到过他人的“祝愿”。
有人走上前作揖说道:“在下江振尧,字形已。仓州人士,敢问兄台是何方人士?”
李墨染淡淡一笑,回道:“在下李墨染,字修然,京城人士。”
周围人一听是京城人士,纷纷笑了起来,皆露出了鄙夷的目光。
还以为京城的举人不会自讨没趣参加会试的。
没想到,还是有人不自量力的参加了。
要知道,近十二年的会试中,京城录取的人绝对不超过十个。
还都是末尾录取的,京城文人也就能在京城里玩一玩了。
和全大周的文人比起来,不好意思,根本不屑于和他们比。
其实京城人也没有地方学子想象的那么差,只不过是嫉妒的人太多了而已。
他们自己咬牙一步步往上考,而京城的考生只是投了一个好胎,就能没有任何悬念的考上举人。
他们不甘心,凭什么?自己的努力,比不上别人的出身。
于是诋毁、谩骂接踵而来,慢慢的名声就差了。
其他人嬉笑着,李墨染听见他们笑,自己也哈哈笑了起来。
希望这些人看到金榜的时候,还能笑的出来。
江振尧见众人笑了,他挠着头,浮现出尴尬的神色,满脸憨样:“对不住了,这位兄台。要不是我过来问你……”
李墨染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关系,我根本没有在意。”
一群人就在吹捧出来花的时候,有人提议不如一人写一首诗。
也算是给这次的会试添一个彩头了。
顿时,一群人愤慨激昂了起来。
有人在旁边的店铺里借来了一张桌子,就地支了起来。拿出笔墨纸砚,挥笔在纸上写着。
李墨染静静的听着那些人写的一首首诗词,他心里不屑的笑了笑:“抱歉,不是他装。写诗这一方面,在座……啊不,在场的各位都是弟弟。”
江振尧也难却他人的盛情,在那桌子上写了一首。
又是一片连绵不绝的叫好声,好像就没有人说别人写的不好的。
毕竟,将来都是混官场的,这都是人情世故嘛。
举人也可以做地方官吏嘛,将来说不定哪天就会派上用场的。
等众人都写完以后,有人对站在远处的李墨染揶揄道:“这里不是还有京城的‘天之骄子’吗?怎么孤零零站在那里?”
他们都以为李墨染一定是什么都不会的人,所以都想嘲弄他一番。
你不是京城人吗?那你就要认清自己和我们这些人的差距。
李墨染越是遗世独立,他们就越想看着李墨染满身污泥。
李墨染脸上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心里却很是玩味。
难道这些闭门造车的人没有听说过自己以往写的诗吗?
也是,自己以往的淫诗“不入流”,也就是在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之间流传着,没听过也正常。
李墨染开心的笑着,走到了桌子前,在众人的耻笑中提起了笔。
他打着哈欠,缓缓写下了第一句:“凡火星点岂可忽,艳似天际涅槃凰。”
“若得一日燎原势,映照人间满地红。”
这首诗的含义是:我现在势力微小,但是我有无穷的潜力。
若是我有一天能沐浴烈火,那我会将光亮洒向整个天下。
妙啊!这首诗,成功写出了一个学子渴望科举高中的心。
离的近能看清这首诗的人,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不可置信的吟着这首诗。
嘴巴微张,喃喃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有人高声念出了这首诗,现场彻底沉寂了下来。
京城的举人怎么可能会写出这种水平的诗。
那些自我优越感爆棚的学子们完全不敢相信,京城的学子能写出远超他们的诗。
这些学子回头看去,李墨染已经离去。
会试时辰已到,可没有时间陪他们玩了。
……
……
京城贡院附近,有黑甲士卒不断的巡逻着,甚至还有冷着脸的执刀人站在墙角。
贡院里面是一个个宽约三尺、深约四尺的小隔间,关上门后,前后左右上下都被围了起来。
学子将在这个“小盒子”里度过他们愉快的考试时光。
礼部侍郎和几名官员,还有几名大儒坐在贡院的某一间厢房里。
他们将保证接下来科举考试的顺利进行。
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可是要掉脑袋的。
其中就包括了不能让人在考场里面作弊。
几人还要相互监督,其他人没有徇私舞弊的事情发生。
学子们进入考场时检查的非常严格。
所有的学子要求脱去外衣,任由那些冷着脸的士卒和衙役检查全身。
还好那些士卒、衙役没有难上加难。
会试比以往的考试多了一条规矩,所有的东西不能带进去,考场里面都给你准备好了。
所以有不明情况的人白准备吃食和笔墨纸砚了。
李墨染排队进入贡院以后,一名衙役领着他,带他去了自己的座位。
过了许久,所有人检查完毕,进入考场以后,才真正开始了科举考试。
李墨染低头看着刚发下来的试卷。
为了防止舞弊,试卷上面只写了李墨染的编号。
当考完以后,会有专门的人将试卷誊抄一遍,给那些大儒批卷。
等那些大儒批完试卷以后,才会将试卷上的编号对应到你本人。
如果还是有舞弊的事情发生,那导致舞弊的人可能不会有好果子吃了。
试卷上只有三道题,一道四书五经原文理解,一道策论,一道诗词。
这次考试的时间有整整一天,在每个小隔间里面都有一个小黑桶,这是让你解决小急用的。
如果是大急的话,考场也非常的人性化,你可以去。
但是要有人陪同,你的试卷也会被考官盖上一个黑印子。
有了这个印子以后,你的试卷在阅卷官那里就会降一个档次。
所以再急也不能去,以免葬送自己的科举之路。
考场的笔墨虽然是免费的,但用的也是上好的东西。
伴随着墨香,李墨染开始了答题。
他的字是非常标准的楷体,这也是考生普遍采用的一种笔体。
刚过了两个时辰,李墨染在最后一道诗词题那里写下了一首豪迈万千的七言。
一字不改!连草稿纸都用不到。
李墨染随即举手交卷,他心里盘算着,现在回去还能赶上午饭吗?
考场里那看起来奇奇怪怪的吃食,也不知是哪家黑心食肆做的。
反正,他是不会吃的。
很快,就有衙役过来收了他的试卷,将他带出了考场。
考场里温和的礼部侍郎诧异的看着这么早离去的学子。
按规定,现在他是不能查看试卷的,也不能和考生有任何交流。
他抚须轻叹道:“又是一个把科举当儿戏的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