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西关街
今天的西关街热闹非凡,新开张的两家商店里摩肩接踵、熙熙攘攘,商店外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此情此景让我想起了以前在阴历初七举行的农村大集市,依昔记得有次集市上的二人转演出几乎令小镇里所有的男人都倾巢出动,原因一来是那时候娱乐活动相当的少;二来是舞台上小姐姐的裙子相当的短。
现在回想一下那真是令人感叹万千:当时的二人转台词竟然比我现在的文笔都下流。可见时代在发展,文艺在退步。
当时二人转的演出到了“有钱捧个钱场,没钱去借钱再捧钱场”的最后,一胖一瘦的两个人因为谁先上去给穿着超短裙的小姐姐献花而大打出手,他俩在我的视线里从东打到西。
刚开始我以为肥头大耳的胖子会靠优秀的抗击打能力取胜,没想到瘦子以秦王绕柱而走式的游击打法,一点一点地耗光了胖子的体力。
最后瘦子凝聚真气的一拳将胖子以四脚朝天的姿势打翻在地。
看到这令人大跌眼镜甚至连眼镜都跌碎了的一幕,我突然恍然大悟:为何当年实力看起来比较强的西楚霸王项羽会在楚汉战争中输得一败涂地,最后不得不尴尬地自刎乌江,成为了李清照诗中的“鬼雄”。
以前鲁迅有篇文章写到“门前有两棵树,其中一棵是枣树,另一棵也是枣树”。现在西关街也新开了两家店,其中一家是药店,另一家……不是药店而是水果店。
近代的文人墨客们除了烟草之外,最情有独钟的就是皮薄多汁的水果。当年鲁迅和泰戈尔都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的提名,那么才高八斗到发抖的他俩会怎么分别描写买水果的经历呢?
鲁迅可能会写成:西关街有许多水果店,我为什么去她老人家那里买呢,大抵是因为她家水果太好吃的缘故吧;泰戈尔可能会写成:我望了望她/她望了望我/我买了她的水果。
两位大文豪的作品风格迥异,当初看得一头雾水的瑞典评选委员会综合比较了一下,最后稀里糊涂地把诺贝尔文学大奖颁给了泰戈尔。
西关城里套路深,新开的名为“西关大药铺”的药店里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商品,大概除了古代皇帝们做梦都求之不得的长生不老药和后悔药之外,世间所有的药品都在此上架销售了。
迈着小碎步的我走了进去,像是没见过市面的刘姥姥进大观园一般,东张张、西望望,好奇心爆棚。
号称“为期十年的清仓大甩卖”的打折促销活动让西关城的病号们纷纷扎堆于此,致使药店里人满为患,让我的买药之路变得举步维艰。
病人们焦急地左顾右盼,力求能找到让生命继续延续下去的尿手回春的药品。
如果这家张灯结彩的药店要是在印度的话,相信他们当地人可能会在某个特定时间出其不意地大跳特跳一段令人心生不解的带有浓重咖喱风情的舞蹈。
没有咖喱和舞蹈的印度就好像是没有爱情与杀戮的《权力的游戏》,整个南亚次大陆将会变得毫无乐趣可言。
药店里卖六味地黄丸药物的窗口处挤满了风烛残年的中老年人,这不禁令人十分担忧他们的夜生活。
现在的老年人群就好比拧开自来水龙头,但是并没有水从龙头里面排出来,最后落得个水尽人亡的下场。
前面排起长龙的队伍里有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回头瞟了我一眼,虽然鄙夷的神情从他浑浊的眼睛中转瞬即逝,但不难看出他要表达的中心思想:这么年轻就用这个,真是个废物。
卖六味地黄丸的窗口服务员是个服务热情周到的看上去三十岁到五十岁的女人,不得不说化妆品真是个神奇的东西,二十个年龄段都能跨越。
更难能可贵的是,女服务员对这药物的持续时间和副作用都了如指掌,相信她私下里一定对这药物做过亲身的实践与调查,这份敬业精神也令人感动不已。
最后一气呵成地买完了药,准备屁颠屁颠地打道回府时,我假装随口问了兢兢业业的女服务员一句:“你还记得我吗?”
她挤眉弄眼地做出思考状,不过一脸茫然的表情证明她思考的结果并不理想,但出于良好的职业服务态度,她最后还是笑呵呵地说:“记得,你是老顾客了。”
以上就是我第一次来这家药店给室友小四买药的过程。
小四是个很有生活规律的人,他七点准时排尿,八点准时睁眼起床,床单更换得那叫一个勤快。
俗话说嫁鸭随鸭,他的女友也变得很有看望规律,她每周六来看望一次小四。
每当到了周六晚上,与女友鹊桥相会的小四都会将房门紧闭。他屋子里的电视机声也是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断,亦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我以前还纳闷为何这两人精神充沛到能看一整晚的喜羊羊大战灰太狼,现在想想开电视机极有可能是为了掩盖其他不可名状的声音,分析过程省略一万字。
每当周六他的女友有事不来,或者说有月事不来的时候,小四便高呼没有女友的限制,他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比如拿着法兰西女郎的杂志去洗手间冲一个可疑的长时间的热水澡。
买完药之后,小肚子饥肠辘辘的我走进了一家简称“黑店”的黑暗料理店,料理菜谱上有着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一道菜,名为《猫肉过河》。
真是谢天谢地,西关街的爱猫人士没有爱狗人士那么激进,否则爱狗人士便可代替城管对此黑店进行“拆迁”了。
我觉得吧,其实那些动物保护组织里的成员大多都是狗粉和猫粉,虽然苍蝇也是动物,但这些人是不会爱苍蝇的。
正当我思考猫肉过河究竟是啥菜时,一个步伐妖娆的阿姨过来请我点菜。
阿姨的步子迈得很大,在闪了腰的边缘游走,让人不由得心生佩服。
不过鄙人窃以为:这酒要一口一口地喝,走路也得小步小步地走,步子要是迈得太大了,容易“咔”的一声,变得鸡飞蛋碎。
当然这位风姿卓越的阿姨肯定是完全不用担心这个易碎的问题。
我睁大了小眼睛一眼望去,菜单上我能接受的只有烤猪排和西红柿炒鸡蛋。
看到猪排就勾起了我遥远的回忆,我老爸在一命呜呼之前就一天三顿不离猪排。
后来老爸的棺材板之所以从小号变成了大号,就是因为老妈烤得一手好猪排,让老爸食欲大增。
即使是曹冲在世,怕是也称不出我老爸的体重。版,我选择了西红柿炒鸡蛋。
毕竟没有宰相的富贵命,也最好别有宰相那能盛船的大肚子。
热乎乎的菜很快被风情仆仆的阿姨端了上来,身段婀娜的阿姨点头哈腰地请我慢用。
我像美食节目里的三流鉴赏大师一样品尝了一口,热菜入了啤酒肚,心中顿时变得五味杂陈。
虽然我不是那种睡觉都是传教士侧躺姿势的教徒,但我在此发誓:这绝对是我吃过最难吃的西红柿炒鸡蛋,后面都不带“之一”。
如果我是闪电侠的话,秒的时间风驰电掣地冲进厨房,把烧菜的厨子海扁一顿,然后看着一脸茫然的厨子,高声质问他究竟是哪家烹饪学校毕业的。
不过由于我不是闪电侠,而且厨子因为颠勺而普遍上肢肌肉发达,所以四肢瘦弱的我只好打消了冲进厨房的念头,选择拍拍屁股然后灰溜溜地走了。
此时西关街上的礼品店正大张旗鼓地准备以次充好、假货真卖的礼物,因为我家楼上胡子拉碴的像金毛狮王的大哥马上就要结婚了。
大哥昨天就煞有介事地邀请我来参加他今天下午的单身派对,我屁颠屁颠地欣然应邀而来。
派对于今天在礼品店旁边的茶室如期举行。我透过虚掩的不能防盗的防盗门一看,里面五大三粗的男人们正在吞云吐雾、大声喧哗。
这充满阳刚荷尔蒙的场面让我顿时傻了眼。我不奢求他从舞蹈学院里请一位魅力动人的女士来跳段钢管舞,但派对也不能让一堆大老爷们挤在一间狭小的屋子里进行“愉快”地畅谈吧。
你们都知道这种尬聊的聊天活动最没意思了,总会出现我一朋友或我一同学如何如何无敌的话题,这除了让你自叹弗如之外,只会让你对这种聚会心生厌恶。
有这时间干点啥不缺德的事不好,我还不如宅在家里,然后情绪高昂地看一场丰富而生动的新闻三十分节目。
从茶室派对里出来后,百无聊赖的我走进了西关街尽头的网吧,据说网吧是个消遣时间的性价比很高的地方。
同等的时间,无论是和爱人去看电影,还是去酒店住房然后三分钟之后再退房,都要比在网吧上网贵得多。
网吧的音乐在人声鼎沸的环境中夹缝生存着,这时店里正在放王菲的《百年孤寂》,她唱道:“你属于谁的/我刚好经过/却带来潮起潮落/都是因为一路上大雨曾经滂沱/证明你有来过/可是当我闭上眼再睁开眼/只看见沙漠/哪里有什么骆驼。”
不知道这古灵精怪的歌词是出于哪位高人之手,写得让人捉摸不透,让人大呼看不懂,但是心里却又莫名觉得它的构思非常宏伟。
西关网吧角落里经常有一个波涛汹涌的女孩单独上网到凌晨,你们都知道这么一个风姿卓越的女孩在深夜回家是很危险的。
如果世界上没有法律规定与道德约束的话,可能世上大多数男人都会系不好自己的裤腰带。
考虑到此,所以我觉得她可能急需一个憨厚的男孩晚上送她回家,即使这个男孩骨瘦如柴甚至还戴着一副高度近视的金丝眼镜。
有句老话叫“爱拼才会赢”,根据薛定谔的不知死活的猫定律来看,我有50%的概率搭讪成功然后进一步走入没羞没臊的婚姻殿堂;倘若我不走过去的话,那么连1%的机会都没有。
当我准备以借个火的名义进行搭讪的时候,她的电话突发其响,吓得我花枝乱颤,我那伸出去的左手也不得不尴尬地停留在了半空中。
只见姑娘轻轻地对电话那头说:“老公么么哒,你自己先在看一会儿樱桃小丸子吧,我马上就回家跟你生猴子。”
听完姑娘的深情告白,我转身悻悻地回到座位上,在强行安慰了自己几句之后,我心情平静地打开电脑。
我三下五除二地找到了我最喜欢看的网络节目——闻名全美的《美利坚女子自由搏击赛》。
电脑屏幕里的搏击比赛开始之前,两位壮如熊的女选手将双拳放在头部并做出跃跃欲试的试探攻击,她们这个动作就像是在给一头隐形的母奶牛挤奶。
不过幸好女拳手的拳法是左右迂回的,而非上下运动的,否则场景就要换成给公牛挤奶了。
当前绝大多数的女性在遇到危险时只会放声尖叫,即使她们明知道尖叫对于目前的险境毫无帮助可言,但是她们还是一定要义无反顾地尖叫下去。
搏击场上胸肌发达的女拳击手能让你感受到女性生命的真正力量。
偌大电脑屏幕里的女拳手那不漂亮的脸蛋被揍得鼻青脸肿,耳朵都被咬掉了一半,但她还是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然后坚定地继续挨揍。
看到这里,不禁让人情绪激动到热泪盈眶,如果我在现场的话,肯定要将她那被咬掉的一半耳朵捡起来当做收藏品。
条件允许的话,我还要踩在板凳上与她吻别,根据她的身高判断,我需要的是加长加高的板凳。
事实上和女拳手约会的好处有很多,比如和这样身材壮硕的女孩一块出去旅行,即使到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蛮荒之地,她那强壮的双手和健壮的体魄也能大大增加我在野外生存的几率。
看完比赛之后的我像个老烟民一样麻溜儿地点了一支烟,开始思考人生:我每天的工作就是在晚上神志不清的时候写点东西,然后早上戴一顶绿色帽子就迷迷糊糊地去上班。
忆往昔,每当回看自己学生时代的文学作品时,都会感叹才华与青春就像十八岁充满朝气的生理一样,统统都一去不复返了。
现在业余的写作状况更像是鸡舍里的母鸡,每天被残酷无情的鸡主人强迫下蛋,最后变成一台没有灵魂的码字机器。
当然每天除了写吃个饭、放个屁都能悟出的人生哲理与心灵鸡汤之外,也会遇到些让人想不到情况,比如前两天遇见三个流氓于夜晚四点在五道口处调戏良家妇女。
可能是见义勇为的段子写多了,然后潜移默化地成了做好事必须得留名的好人,我一鼓作气地以80分贝的声音成功地吸引了流氓们的注意力。
后续的结果是,我被怒火冲天的他们暴揍一顿、花式吊打。
再后来我获得了民警同志颁发的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优秀市民奖章。
奖章说实在的,上不及奖金的实在,下不及的奖杯的大气,所以鼻青脸肿的我脑子一热,就没有接受。
当初和警局刘队长的对话至今令人记忆犹新。刘队长曾问道:“这位戴金丝眼镜的小伙子,你当时带锅碗瓢盆之类的武器了吗,会像电视剧里的武林高手那样露几手辟邪剑法、葵花宝典之类的绝活吗?”
“我没带……露不出来。”
“那你没能力救她,你只是替她受了折磨,”刘队长望了望我那血肉模糊的脸,“赶紧回家看熊大熊二与光头强、小猪佩奇历险记之类的动画片去吧,一会儿都赶不上二路的公交汽车了。”
整个上述事件吧,荒谬的是并没有什么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记者进行采访报道,我在背地里连文采飞扬的采访稿都写好了。
更荒谬的是英雄救美的后续艳遇也没有,我甚至连那个良家妇女的名字都不知道。
想到这里,我不禁潸然泪下、委屈巴巴,这世道真是世风日下,好汉难当。
其实只要有机会,死神就会要了你的小命,当然也可能不是命而是你的自由,然后你余下的时光都得躺在病床上苟延残喘。
与其那样在死亡的边缘苦苦挣扎,其实我更乐意喝水时被水呛死或者是跳伞时忘了带伞。
你要我厚着脸皮再回去接受优秀市民奖章,然后把它挂在墙上,每天笑嘻嘻地看着它,提醒自己有多勇敢吗?不,如若果真如此,我需要的只是面镜子。
海明威曾说过:“这个世界很美好,我们应该为之而奋斗。”我只同意后半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