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匆匆
窗外一声荡气回肠的鸡叫将我从梦中惊醒,我迷迷糊糊地从大厨那摇摇欲坠的床上爬起来,顿时觉得手脚冰冷、气血虚弱甚至还想小吐一下。
昨夜的长岛冰茶果然醉力非凡,浓重的酒精味像是亵渎了我口腔以及肠胃的圣洁。
在我洗漱之际,穿着粉色小马甲的酒保过来搭讪请我去嗅一嗅他刚配制的深水炸弹鸡尾酒,在没有发明鼻子套之前,我可不想以鼻试险,所以我一脸坚定地拒绝了他。
今天是酒吧大厨的生日,他现在正在杀猪宰羊以准备庆祝一番,大厨甚至于昨夜月黑风高之时偷偷旷工出去纹了两个纹身,一个纹在肩膀上,另一个纹在他腹下的“阳光照不到”之处。
就像有纹身的人都怕热一样,大厨现在正光着膀子在厨房里晃来晃去。
大厨见我之后突然两眼放光,然后滔滔不绝地开始炫耀他的纹身如何如何,见我关注程度不太高,大厨又悻悻地转身去剁菜。
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我以前是不太相信一见钟情、直教人生死相许的爱恋,但是见了安娜之后我的内心刹那间五味杂陈,虽然被拒绝后我只剩那苦涩的一味了。
或许我得用壮士断腕的勇气斩钉截铁地结束这一场还没有开始的爱恋,然后分道扬镳、挥手道别、扭头走人,学会忍受孤独,学会面对一个人的寂寞之感,学会独自将我支离破碎的人生缝缝补补。
我洗了把脸然后对着镜子里睡眼惺忪的我说了几句自己都不太信的话,深呼了一口气然后大步迈出酒吧,走出个虎虎生风,走出个恍如隔世。
然而两分钟之后我又折回来了,因为我猛然发现我忘了带我的公文包,它正以斜立的姿态立在大厨的床头。
外边凌冽的寒风使我不得不裹紧了我的衣裳,南方的阴冷有别于北方的干冷,潮湿的空气让我这个来自北方的狼在南方冻成狗,不过好在今天我穿了加绒的四角内裤来保温我的小屁股。
终于有个出租车在我疯狂挥手时做出了回应,等我一脚踏进车里便望见了司机大姐那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她对着我面无表情的脸端详了许久,最后她终于把头扭了回去。
女司机一边踩着油门一边对我说:“哇,先生看你精明能干、西装革履的样子,不是个医生就是个律师呀。”
“呃,其实我是个搞经济的,就是东搞一下、西搞一下的那种职业。”我通过后视镜对她说,她这横冲直撞的驾驶技术让我甚是担心有追尾的风险。
“大早上八点钟就一身酒气,想必先生也是性情中人啊,”司机大姐回头盯了我几眼,“先生,我见你的朝天额头隐隐发黑、眼中略带哀伤、面有衰色,怕是有不祥之兆,不如我一边开车一边给你做个法事,帮你除邪降魔如何?”
“大姐,我看没这个必要吧?”
“哎,你不要以为我只是个女司机嘛。实不相瞒我的专职其实是道士,因为最近城管查的实在是紧,所以我才不得已取消了摆地摊,”司机大姐回头一看我迟疑未定的样子便又劝说道,“虽然我占卜星象、看人面相会泄露天机、天劫难免,但是我见你的一刹那,就已明白这都是命中注定的。”
“呃……”
“不要再犹豫了,过了这条路就没我这个老司机了。平日多烧香好过临时抱佛脚啊,要不我给你打个九九折吧?”
“真的不用了,谢谢。”
“唉。”司机大姐叹了口气像是少赚了一个亿的样子,她开始专心看路并时不时地拨弄一下车载收音机。
收音机开始缓缓报道一则新闻:由于近日印度新德里雾霾严重,十二辆车在高速公路上发生连环追尾撞击,导致总计百人受伤,幸运的是无人死亡。
听了这则新闻,大家可能有两个疑问:第一,新德里并没有多少工业,至于雾霾为何如此严重,我们且听后续天竺的报道;第二,十二辆车为何能造成百人受伤。
在想到印度的摩托车队表演后,我突然恍然大悟:既然一辆摩托车都能载十个人,那么十二辆车造成百人受伤也就不足为奇了。
匆匆的我到了公司之后,第一件事是假造打卡记录,第二件事就是去见人事部门的主管老徐。
老徐留着希特勒般的小胡子,有着锃光瓦亮、闪闪发光的脑门,戴着老花镜却喜欢低着头从眼镜上方看人。
高脚椅上的老徐正翘着二郎腿坐等我的来临,见我之后他拍了下自己的大腿然后喊到:“呦,老王,你来了!恭候多时了!”
“有事吗,老徐?”
“老王,我接到密报,有人举报你骚扰前台员工啊。”老徐故意故作神秘地低头说。
“不会吧?!”我挠了挠头,虽然我嘴上表示不确定,但是心里却很彷徨,因为骚扰一词听起来确实是像我的作风,“我最近都是一副沉默寡言的样子,已经好久没和周围的同事进行深层次的灵魂交流了,骚扰一词从何谈起呢?”
“你确定没有趁打卡的时候与人家眉目传情、暗送秋波?”
“我这几天都是戴的墨镜,哪能看出来传什么情、送什么波啊,再说了,”我想起了件对于案情十分重要的事,“等等,前台员工是个男的啊。”
“男性之间的职场骚扰在当今社会也越来越多,令人不容忽视呀!”
“得了吧,老徐,你究竟有没有正事找我啊?”
“有啊,过两天我儿子过满月,过来喝杯喜酒吧?”老徐一边搓着手一边笑嘻嘻地说。
“好。”说完我便气愤地转身离去。
今天本身就是忙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但刚才我的宝贵时间被老徐东扯西扯扯掉了半个钟头了,我真想回头杀个回马枪然后随便揍他几个小时。
“到时候别包太大的红包,随便塞个5000块得了,省的我小儿子看了以后小心脏受不了!”老徐对我远去的背影喊道。
我急匆匆地向着我八楼的办公室跑去,跑得我是上气不接下气,旁边路过的人差点以为我哮喘病犯了。
现在着实是体验了一把与时间赛跑的感觉,这种感觉令人呼吸困难、小腿发软、大脑缺氧,甚至让人还想戴上呼吸机狠狠地吸两口。
“老王!”一个尖尖的、细细的、让人不寒而栗的声音从我头顶传来。
我抬头望去,事务所的主管安女士正怒目圆睁、居高临下的站在楼梯口,她双手叉腰的样子活脱脱的像个暴怒的悍妇。
“这么巧啊,安主管。”我点头哈腰地对她说。
老实地讲,我在安主管面前简直是如履薄冰,这份与生俱来的恐惧感简直如耗子遇见猫那般。
“巧你个头啊!我正在这守株待兔呢!你的经济报告写得是个屁呀,我要的是学术性、专业性的报告,你手稿字迹写得虽然是苍劲有力、龙飞凤舞,但是通篇与经济无关啊!你有没有搞错啊?!”
“我想增加点文学性嘛。”我小心翼翼地小声说。
“你想?那什么时候轮到我想呢?瞎子都能看出来你在胡编乱造,你到底有没有一个经济学家该有的职业道德与精神操守啊?你整天东搞西搞究竟在搞些什么啊?”
“那我去改一改?”我低着头说,边说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那快去改啊,混蛋!改到我满意为止!”
“是是是……”我赶忙从她手里接过文件然后急匆匆往办公室跑。
“香蕉你个巴拉!别以为你长得老态龙钟,我就会尊老爱幼地不会骂你!”一个震声如雷的骂声又从身后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