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百合之花
舞厅内五颜六色的灯光晃来晃去,大有把人晃瞎的趋势。
大厅正中央站着两个瘦的像排骨一样的女孩,她们正是一鸣与商珺。
比男孩子头发还短的一鸣是一个声线悦耳动听、五官均匀对称的人,也是个永远都不会穿裙子的女人。
或许“永远”这个词可能太绝对了,毕竟不会有人把枪顶在她脑门上硬要她穿上花裙子。
今天一鸣穿着紧身的黑色的小脚裤,裸露的脚脖子上系着一条红色的脚绳,当然要是腿长一点的话,这下半身的打扮还是很符合上个世纪审美标准的,可惜她腿并不长。
她喜欢穿黑色的带有大力水手卡通插画的夹克,将她不发达的胸部裹得严严实实,再加上不到半厘米长度的头发,颇有种“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的意味。
一鸣是一个很有气质的堪称是少女杀手的女孩,其实说是少男杀手的女孩也不为过,如果她也喜欢男孩的话。
她大抵就是那种光是拿着筷子都能把筷子变“弯”的女同志。
商珺与一鸣截然相反,她蓄着一头标准的背影杀手式的长发,及腰墨黑的长发像极了沾满海上泄露石油的海鸥。她喜欢穿大衣与打底裤,她很少脱下大衣所以里面穿的是什么很难让人一窥究竟。
商珺经常画夸张的眼线、涂绿得发亮的指甲、抹鲜艳的烈焰红唇。
根据我的主观臆断,我推测商珺大概就是在她们的关系当中扮演“妻子”的那一方。
一鸣轻轻地挽着商珺的手,踮起小脚尖,右扭,左扭,前一步左点脚,转身退一步右点脚,一场舞跳下来是如此的轻盈如燕、婀娜多姿。
一舞跳罢,一鸣从屁股兜里掏出一块洁白的手帕来,擦去了商珺额头上的汗珠,后又仔细地将商珺那被汗水打湿的刘海儿梳好。
“她们隐藏的太深了,起初我以为她俩跟你和小四一样是蒙混过关进来的。”阿杨把右手搭在了我的肩上说。不得不说那是一只饱含温暖与湿度的右手,片刻之间我的衬衫就被他潮湿多汗的手掌浸湿,“我妈说我是美人的时候,肯定没见过她俩这狐媚子。”
“……嗯,你要回去跟我们吃个午饭什么的吗?”我顺势把阿杨的手从我的肩上摘了下来。
“不了。你看人家跳舞跳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身上还湿哒哒的,一会儿肯定要去单人间冲个凉。我是不会去公共泳池游泳的,我的数学虽然学得让数学老师欲哭无泪,但是我敢肯定泳池里尿液的含量要高于万分之四左右。”阿杨扭着腰说。
“那祝你冲得愉快。”小四和我转身离开阿杨,向一鸣与商珺的方向走去,小四笑嘻嘻地对她俩说:“一块吃个午饭吧?比如咖喱牛肉之类的,咖喱本身有通便的功效,你知道如果大肠通畅,那就又可以少一件操心的事了。”
我听完小四一席话后,放低声音对小四说:“咖喱功效之类的我并不是很懂,不过我想说的是如果请别人吃饭,你最好不要说些肠道运动或者是排便的事。”
一鸣看了看商珺的脸色,商珺露出了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她眨了眨单眼皮的眼睛接着说:“这不太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老王请客。”小四不等她俩回话,便拖着她俩的手臂回了车里。
“还是我来开车吧,”我一屁股坐在了司机座上,“小四有时候分不清油门和刹车,每次坐在副驾驶座上,我的心态都很忐忑。”
小四立刻反唇相讥并用食指指着我说:“这个家伙车技也不怎么样,虽然长相很老,但绝不是个老司机。每次都是慢吞吞地开,坐轮椅的人都比他跑的快。”
一鸣听完露出了一副虚情假意的皮笑肉不笑的笑容,表示我和小四的对话很搞笑很成功。
我注意到她的牙齿虽然有些参差不齐但是白得可怕,不去做高露洁的牙膏代言实在是太可惜。
一鸣把商珺的纤细的手捏在手里,开始为她默默地涂指甲,唯独没有涂她的中指与食指,可能这两根手指晚上会用到。
商珺依偎在她的怀里,看上去已经入睡了,一鸣抬了抬肩膀以致于能让商珺靠得更舒适。
不打呼噜的人是很讨喜的,如果后座响起了鼾声,那么我对这两姑娘的好感就完全就变味了。
实际上,住过学生宿舍的人都会极度反感在甜美的梦中被他人的呼噜声吵醒。
与小四同住的前五年也确实如此,听着他的鼻息声就像是躺在火车轨道上。但现在我已彻底入乡随俗,没有他起伏不规则的鼾声,那我无法入眠。
一鸣似乎已经忘记商珺睡着了,她自言自语地在商珺耳边说:“明年我们一起去哈尔滨看冰雕好不好?我俩一起远离尘嚣,在白雪皑皑的山间小木屋里guang着身子相互取暖,我们还可以养一只可爱的橘猫……”
车里的收音机开始广播:美国好莱坞女影星安娜·法瑞兹已经与星爵丈夫离婚,这对夫妻三天前还在综艺节目上秀恩爱,今天就分道扬镳了。
最后广播电台用一首《爱情到永远》作为这则新闻的结尾。
小四将收音机调到了音乐频道,里面的歌手用含糊不清的声音唱道:“等到老去的一天/你是否还在我身边/看那些誓言谎言/随往事慢慢飘散/多少人曾爱慕你年轻时的容颜/可知谁能承受岁月无情的变迁/多少人曾在你生命里重来了又还/可知一生有你我都陪在你身边……”
我们的车缓缓驶到黑暗料理店门口,这家餐厅在大众点评网上只有三颗星。
显而易见,大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这店确实不怎么样。
饭厅里的服务员祁姐一见有客人来,脸上立刻洋溢起了令人一言难尽的笑容,只见她挥了挥手说:“哎呦,两位熟客又来了,今儿还带了个两姑娘。两位小妹妹吃点什么?溜腰花怎么样,我们这新来的厨子就会炒这个……不是,应该说最拿手的就是这个。”
我挠了挠头说:“我不觉得向她们推荐溜腰花是个好主意,这就跟问羊喜不喜欢吃羊肉串一样没有本质区别。再说了,女孩子吃这个又补不了什么……”
商珺一边盯着新涂的指甲油一边说:“我要一根烤肠,还有两个煎蛋。”
一鸣手速奇快的翻着菜单,“我女朋友和我非常爱吃法式蛋挞,这里有没有?”
祁姐一脸茫然地问:“呃,你说的女朋友是那种‘女朋友’,还是两个处于某个年龄阶层的在电影院分享爆米花吃的女性朋友?算了,法式蛋挞是吧,我记住了。老王你吃什么?”
“你们这黑店有没有……”
“能不能叫全称‘黑暗料理店’?”
“没问题,你们这黑店里的菜哪个好吃?”
“都好吃。”祁姐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从统计学的角度来说这不可能,有没有特色菜之类的?”
“有啊,”祁姐清了清烟嗓,“禽类纷飞主题套餐,总共有烧小鸡、烤大鸭、烹炸鹌鹑、爆炒麻雀四道菜,每一道都饱含鸟类独特的飞行梦想。我建议抓住了它们的脚,从屁股位置开始啃着吃。”
小四合上了菜单,然后吧唧了下嘴,“就这个吧。我好久没吃鸡屁股了。”
我望了眼餐厅墙上的耶稣受难记的装修插画,耶稣的红血在白色的墙上显得格外真实:“我能问一句为什么这餐厅装修得这么诡异吗?还是不问了,来份素菜吧,只要不是西红柿炒鸡蛋就行。”
三十分钟后,一鸣将撕去包装的蛋挞掰开两半,然后将其中一半喂给商珺吃。
此时正值冬季季节的尾巴,外面飘起了鸡毛般的雪花,气温大概零下一度。但我想一鸣与商珺肯定是不冷的,至少心里感受不到寒冷。
一鸣轻轻地问:“好吃吗?”
商珺没有作答,只是静静地点了下头。
两张温暖的脸庞定格在人声嘈杂的餐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