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鬼门之关(上)
蓝色的天幕上镶嵌着一轮金光灿灿的太阳,一片白云像碧海上的孤帆在晴空飘游。
今天无疑是个让马场老板笑得腮帮子都疼的好日子:大好的晴天,无风亦无雨。
不过其实不论刮风下雨,赛马都会每天准时举行。除非是马场发生地震了,马和马上的骑手才有可能休息一天。
现在马场里座无虚席,无座可坐的人们甚至直接坐到了马背上,当然比较胖的人只能坐在地上了,因为机智的马见了胖子直接掉头就跑。
由于这一年来的好日子太多,马场老板为了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更灿烂,索性直接用钳子拔掉了大黄门牙然后换上了黄金的。
虽然两种门牙从表面上看起来都是一样的黄,但是后者能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所以马场老板不顾他老婆的反对,认为这牙拔得很值。
今天马场的压轴大戏是一匹从非洲进口的黑白条纹相间的汗血宝马对决一头名不见经传的骡子。
两匹马在马不停蹄地赌完之后,我就遍地找后悔药吃。是我看走眼了,错把渣马当宝押。
不过也不能完全怪我,谁能想到我面前的这匹膘肥体壮的汗血宝马竟然没跑过旁边那头病殃殃的看起来随时都能死翘翘的骡子。
从马场出来的我已是悲痛万分,当然不仅仅是因为赌马输了10块钱,我出门的时候还一脚踩进了马粪里。
从粪量上看,我断定这马肯定是肥头大耳的那种。
马场门口栅栏上坐着个满脸大胡子的家伙,他先是以思想者的姿势一动不动地目视着远方,随后又掏出瑞士军刀来将留了数年的胡子刮得一干二净。
我猜测这位大胡子的大汉过会儿可能有场非常重要的面试,比如去应聘本不该去应聘的疯狂列车的疯狂车长一职。
马场对面是个彩票中心,我虽然没买过彩票,但是常常抱怨我自己为什么中不了奖。
如果我真的中了大奖,多半会像范进中举那样先去无人的田野上撒欢儿一阵子,等情绪稳定下来后,身为有责任心、有历史使命的一等良民,我会把钱通通存进银行。
等银行的存期到了,我会把利息款给西部地区的希望工程,然后用本金买下万达广场等地皮,最后出任CEO,迎娶白富美,走向人生的巅峰……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
前面的一位只穿着花内裤的光头男子打断了我的发财之梦,他正手舞足蹈地跟民警同志交谈:“警察叔叔,你听我解释啊,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昨天订酒店时,老板娘说客房已满,但是酒店最近推出了一款拼房的服务,就是付一半房费给另一位房客。于是乎,我就点了点头,然后老板娘就二话不说地把我领到了五楼的房间里,跟我拼房的是一名年轻的穿的比较少的女子。虽然房间设施并不值900块,但是酒店这种创新的理念还是比较贴心的。警察叔叔,你说难道我们不该接受下新的事物吗?”
“你这惯犯,给我老实点!每次扫黄都能把你小子扫出来,还说得这么清新脱俗,要点脸不?跟我回警察局!”民警给那个只穿着红色丁子裤衩的男子戴上手镯之后,将他和他的衣服一起扔进了警车里。
我继续走在没有马的马路上,用余光看到了路边有一颗即将枯死的柳树,树上有一只瘦得不成鸟样的乌鸦。
我将身体旋转了45度以便能和这乌鸦面对面的“交流”,然而这一言不发的乌鸦却没有任何交流的意思,直接扑腾着没有多少毛的翅膀飞走了。
原本被遮蔽的乌鸦背后的阳光洒射下来,刺的我双眼直疼,然而短短的十秒钟后我就顾不上眼睛了,因为不争气的腹部突然疼得更厉害了。
一个踉跄之后,我以狗吃屎的姿势摔倒在地,地形貌似是个斜坡,我一直滚啊滚,滚了好久都没有停下来。
我的身体似乎也变得像棉花糖一样软绵绵的,如同沉入了无尽的不过好在没有鲨鱼的海底。
我偌大的大脑发出了让腿站起来的信号,但两条腿都无动于衷,并没有听从脑部命令的想法。
同时我变得有些喘不过气来,貌似世界上所有的氧气都被别人呼吸干净了一样。
“死”这个字突然当头棒喝一样直接烙印在了脑海里,我真的要上西天了吗?
这时我的一生就像是放幻灯片那样,一幕幕地在我模糊不清的眼前放映着,最后幻灯片定格在了我母亲那里,只见她把勺子里的热粥吹凉了,然后喂给我喝。
看到这里,我用尽了仅有的吃奶的力气,将我的大哥大手机从屁股兜了摸了出来。
不过母亲却一直没接电话,这个时间点她估计是在露天的棋牌室里和不会打麻将的老头老太们一起搓麻将。
我将我姐的电话找了出来,不过并没有按拨号键的**。话是不错,我和我姐确实在同一个子宫里待过九个月,但从那以后我们就她走阳关道,我走独木桥了。
再加上她小时候老是抢我火腿肠吃,我们的关系就更加形同陌路了。
家人从来没有给我过过生日,我曾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捡来的,即使不是被捡来的,我也觉得我被逐出产道那天显然不算个值得庆贺的日子。
有次我十岁生日那天,我屁颠屁颠地放学回家后发现好多远方亲戚都来我家了,我激动地以为他们终于破天荒地要为我举行生日派对了,结果后来发现是我爷爷去世了。
思来想去,我决定还是将生前的最后一通电话打给小四:“喂,我不行了……”
小四在电话那头兴高采烈地说:“老王!就知道你小子赌马能赢,是开心得不行了吧?嘿,我跟阿杨正在家涮驴肉火锅呢,本想等你小子来一块吃的,但我实在馋不住了。不过你放心好了,我会给你剩点青菜的。”
我喘着大气,似乎马上就要断气了,我着急地冲电话喊道:“小四,你听我说,你不要废话了……我枕头底下有个印着蜡笔小新的钱包,钱包里面有三张银行卡,其中有两张是一分钱都没有的,有钱的那张的密码是……是……119……”
“兄弟,119后面呢,这银行卡密码还差三个数啊,喂喂……”小四一直在电话里“喂喂喂”,这也是我耳边最后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