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宋书
“太宗孝文皇帝讳义符,小字车兵,太祖武皇帝长子也,母曰张夫人。晋义熙二年生于京口。武帝晚无男,及帝生,甚悦。
帝少时,聪慧而狡黠,五岁能诗,七岁能文;义熙五年,辄同荆商使茶之事,家喻而户晓,然与民争利,获訾财无数……”
——《宋书·卷四·太宗本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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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又商量了一会后,刘义符就起身作揖准备告辞了,至于刘三,已经彻底边缘化了,他也很懂扮作工具人,彻底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刘义符是已经习惯了,当他起身告辞的时候,刘三也跟着一起作揖,张掌柜才有些诧异地看着对方,似乎才意识到还有个人……所以说,三啊,你这存在感也忒稀薄了。刘义符腹诽道。
另外,你要说为啥刘义符不自己主导开发,独占大头利润呢。
说起来,这其实也是刘义符认真思考后做出的妥协,也属于无奈之举,如果刘义符已经成年,已经到了开府建牙的年纪,有了自己的势力和人脉,他当然不会像现在这么干,基本的思路就是,找自己府上的懂茶之人捣鼓研究,然后自己找销路,做成规模独吞,好处几乎都是自己的,难道不香么?
但是……这不自己还没这个实力嘛!
一来,自己年纪确实太小,有些场合,也不方便自己亲自出面去做。
二来,自己也没那个势力,把这个事业做成规模化,倘若自己规模一开始就没做大,贩卖的体量过小,一开始能吃到螃蟹,能捞到先发优势,但发展到后面也一定会有其他商家仿制,那个时候就没任何优势了,那这个利润实际上也是很有限。。
所以综上,刘义符就想的是找一个商人合作,将这个配方卖给他,让他买断这个配方,自己也有第一桶金,何乐不为。
没错,刘义符一开始打算的是直接卖配方,没有想搞这些有的没的,结果因为对方的一些小心思,对这个配方还有一定疑虑,想用分成绑住自己,免得被耍了。
毕竟在胖掌柜看来,一个还没见到影的配方,多多少少有点不太靠谱,看起来对方的衣着也不差钱,但也不知道是不是招摇撞骗的惯犯,那倒不如把对方也绑进来,这样对方也没什么好说的。
刘义符要是知道胖掌柜的想法怕是肚皮都要笑破了,对方既然已经主动提了,那自己也就不客气了,后面规模做起来,就让你小子知道这四成的利润有多恐怖。
事实也确实如此,不过对方也却也无可奈何了……
另外,刘义符甚至还考虑过,整出来一些名堂后,向某个名士推荐一下,把这个发明茶叶新制法的名声挂靠在他名下,不过后面这个心思就淡了,且不说有没有人愿意来让他捧这个臭脚,这时候真正名士,那可真的是不流于俗名;汲汲于名的名士,送他一个终南捷径,又总感觉自己亏了……
人啊,就是这么贱,况且自己对这个时代的所谓名士,知面知人不知心,鬼知道对方是不是白眼狼,这个年代,其实和孔子他老人家活着的春秋时期一样乱,列国纷争,大国无弱交。
东晋内部同样如此同样如此,强则强,弱则亡,这就说明了只能以强者的姿态一路走到黑,任何软弱的表现不会让你被人同情,只会让同床异梦的某些人,狠狠地咬你一口,是以,刘义符想想还是算了,自己现在就是一个孩子,哪怕心智不是,也不想被人当做傻子一样骗,谁知道有多少人会明着暗着觉得自己好欺负,然后来占便宜呢。
当然,这两个选择其实都有一定好处,前者现阶段能利益最大化,后者能养名,只是我这小倒霉蛋孩子,还需要什么名声,是小钱钱不够可耐么。于是乎,后者刘义符想了想,就没考虑了,孔方兄到手上那才是硬道理。
只是让他没料到的是,就是因为面子工程没好好做,这件事能让他后悔不迭,说到底政治家哪能不做面子工程的。以至于后世的史官挖出了刘义符这段经历后,兴冲冲地把这段经历当做皇帝黑历史记录了下来,好你个皇帝小小年纪就不学好,竟然跑去掺和低贱的商事。
小刘同志也在后世史书里留下了:“与民争利,获訾财无数”的黑历史记录。
当然,小刘同学也不知道多久才能意识到这个问题了,实际上,因为自家老爹自己也算个公众人物了,一言一行,总会被有心人留意下来……
现在的史官和不管你什么春秋笔法,也没有唐太宗那种和史官硬刚,开皇帝看自己起居注的先河,史官有什么东西可都是秉笔直书,从不整幺蛾子的。
历史上,北面魏国的崔浩就因为史书写得过于老实,把作为游牧名族的鲜卑族做的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写得清清楚楚,什么自己祖上某个皇帝娶了自己的漂亮儿媳啦,某个皇帝娶了自己的漂亮小姨啦,某个皇帝打了胜仗下令屠城啦……诸如此类。给人苦茶子给扒得干干净净,这特么皇帝能不恼怒么,是,没错,我祖宗缺德事干的是多,但你个龟孙这样写,真的有在乎我这个皇帝的感受么?
崔浩就因此被皇帝砍了脑袋,当然崔浩死了被诛九族,连同其他士族一并被株连,这其中也有皇帝在借题发挥,从而来打压北方日益抬头的门阀士族,不必说这又是另一个故事了,咱先不表……
……
临行前,刘义符索性也不假刘三口来问对方问题了,靠不住刘三了,问问题直接自己上:
“张东家是益州人么?”
“仆是荆州人氏,只是家里世代在蜀行商。”胖掌柜愣了愣,倒也没隐瞒。
刘义符想了想,感觉对方没有什么荆州那边的口音啊,官话很标准嘛,自家便宜老爹在家的时候,有一些荆州士人会来东府拜访,有不少人常年在荆州生活,多多少少都会带着荆州口音,但这个掌柜的金陵雅言却非常标准,倒是颇为少见。
刘义符转念之间就思量了很多,于是自己就随口应付道:
“蜀地,可不太平啊。”
胖掌柜笑笑“郎君放心,仆与谯纵没有任何关系,纵使有,作为商人来说,也只能是仇人关系,现在益州脱离我大晋,商路不通,仆等蜀商大多厌恶之,怎会和彼等伪朝有关系,不若仆也不会将商号搬到建康。当然,若郎君不信,两天以后钱货两清,仆不打扰就是。”
胖掌柜一发直球打过来,直接把刘义符打的有点懵逼,他还在想事情,所以也是信口说的,当然心中也未尝没有那点顾虑,然后这点小心思驱使着他不假思索的把话给吐出来,吐完后刘义符就觉得要遭。
果不其然,对方貌似有点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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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解释一下开头关于那个太宗的庙号,我这么定也有自己的考虑,原本历史上的刘义符因为被废,只有一个少帝的谥号,莫得庙号,而在古代称呼一个皇帝的全号往往是庙号加谥号的顺序,刘裕的全号是刘义隆追封的,高祖武皇帝,汉代的全号是整个封建王朝的发端,所以皇帝追庙号和谥号还算比较守规矩,但三国时期从魏国开始,整个庙号系统就开始乱了,曹操庙号是太祖,曹丕的居然是高祖,然后曹睿来个烈祖,甚至曹睿这个烈祖还是自己活着的时候,迫不及待给自己安上去的,简直让后人笑掉大牙……
然后在五胡乱华的背景下,北方胡人建立的众多的小国家皇帝的庙号也是各种“太祖”“高祖”,南朝的庙号在整个五胡乱华的大背景下,也显得比较乱,刘义隆不是开国皇帝,却捞到了一个太祖的庙号,把高祖丢给了自己老子刘裕,不过呢,这个高祖大概率是刘义符定的,所以按理来说,如果刘义符正儿八经没被废,他应该也有这方面的心思……
当然,刘宋这次的庙号更改可能不那么有名,说起改庙号,最有名的应该是明代嘉靖朝的“大礼议”,之后朱棣就成功从明太宗升级变成明成祖的事件。在武宗皇帝无子死后,嘉靖皇帝作为旁支,却继承皇帝大位,成为历史上又一例小宗入主大宗的著名例子,嘉靖皇帝为了自己这个皇位能名正言顺,于是希望让自己的亲生父亲兴献王进入太庙,按照“三昭三穆,亲尽则祧”的原则(当然明朝比较特殊,天子是九庙而非七庙),把离自己关系最远的朱棣的儿子仁宗朱高炽一脚踢出太庙正殿,迁进偏殿的祧庙,给自己父亲进入太庙挪了窝,后面在面子上做了补偿,将朱棣太宗庙号改为成祖,把朱棣给捧高,并承诺不会动朱棣太庙神主位……
一个庙号牵一发动全身,直接能把宗室内部宗亲关系玩成了政治,魏晋南北朝则是稀松平常,可想而知,那时候的礼制有多乱。
嘉靖皇帝十五岁登基,一上台就知道自己没什么班底,然后打着宗法的幌子下手,实质上就是培植党羽,加强自己的皇权,不可谓不聪明,反观历史上十七岁的少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