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诈败什长杨
“杨什,小子来夺酒了。”
丁由朝一个貌不惊人的瘦高个汉子抱拳,算是打过了招呼。
对面年纪不算大的汉子点头笑了笑,拍了拍腰间的酒囊,笑骂到:“你个小子就知道挑软的柿子捏,怎么不跟你三叔比划一下。”
少年挠了挠头,识趣不接话茬,别说隔墙有耳,这里连一层窗户纸都没有,正主还就在自己屁股后面不远,而且看那样子,还没人打算去找自己那三叔的麻烦,以至于他老人家都有闲工夫走近了些。
丁由深呼出一口气,正色了起来,二三踏步跨出,每一步都比上一步势大力沉,最后一拳直朝敌手的心口捣出,隐隐带有穿石破土之力,正是忘川丁家的家传拳法穿石拳。
这几步不算慢,但对于久在行伍中的人来说,绝对算不得快,显然丁由是料算了这个名字叫杨,没有姓氏,却在县师中呆了十年多的老卒不会躲闪。
果不其然,杨那如瘦猴般的身躯微微挺直,右臂如虎爪一般攥住少年臂膀,借力给力,牵引向后,还未等丁由开始动作,便提起膝盖准备后手。
“好快!”
丁由心中颇为震惊。
虽然一手被制,但冲撞之下,杨自负本领并未急于卸力后退,底盘还不如直冲来的丁由稳当。
换句话说,先机仍在丁由。
他反拽杨一把,杨及时松手,没让丁由得逞,丁由顺势一个跟头止住了冲势,再次摆出拳架踏桩步冲杀过来,浑如阵前重甲兵卒般大开大合,力求以力致胜。
这次,杨不再承让,主动迎上了丁由,而且,这次更多的是躲闪,除了必要的格挡与试探外,并没有与丁由硬碰硬的想法,甚至说二人间的距离始终被有意拉在了刚好一臂的距离。
杨高丁由二寸,手臂自然也比之更长几分,更别论其并不出拳,而是选择了以掌作刀,轻便灵巧,出招更显诡谲,即使只看似擦到了丁由,但丁由自是有苦难言,好几记手刀就是擦着自己腰肋之间捅去。
但他的双拳空有穿石之力,却始终未曾建功,宛如平原之上,人马俱批铁甲的重骑奔袭而来,却根本没有敌阵给他穿凿,自身却反而还被敌方轻骑弓兵死死咬上,虽说一时间凭借甲胄尖锐,轻骑奈何不得,但时间拖得越久,披挂五六十斤铁甲的重骑自然会被活活累死。
此时也是同样道理,钝刀子割肉,丁由不是铜铁身躯,手刀被打多了自然消受不起,但他依旧不打算撤去拳架,杨也乐此不疲,似是打定了心思缠斗丁由。
丁由如何不止杨在等自己的后手,只是他的穿石拳也难有如此机会能打的酣畅淋漓。
他心下一狠,拳招更加大开大合,即使不是主动卖出破绽,但出拳容易收拳难,即使他能有一拳制敌的功夫,也要有能打中敌人的机会才行。
更何况,这火候的穿石拳即使砸到了杨,也不可能直接给他打趴下,得换成他三叔来还差不多。
“你小子果然是喜欢欺负老实人,只是战场上哪有这么多机会给你蓄拳势,哪一刀不见血,哪一刀不能杀人。”
声音在丁由耳边回荡,他的拳再一次擦着杨颊间挥过,却不急于转身回防,双拳一沉,真气自下而上急速逆流而上。
双方心照不宣,但具体如何抉择,却全压在了杨身上。
杨面色冷冽,全神贯注于对方气机,并未因为对方是晚辈而轻视,他可是知道,隔壁什的丁进川有个宝贝疙瘩侄子,是一个堂堂正正的练气士。
但久则生变,他亦不打算给对方更多时间捣鼓。既然对方如此想搏一搏,那不如了却他的意愿?
按理说自己可以继续耗下去,这本就是自己可以决定的,他也知道自己若是那样一定会赢,但对方既然主动卖了破绽,他还真想领教一下练气士的手段。
两拳相印,都不想退让,以至于本该酣畅淋漓的一次出拳,活生生变成了一次角力。
二人都不肯放,丁由暗骂不已,自己不是沙场武夫,本就气血不如杨充盈,刚刚还有意无意空耗了许多力气,可谓是雪上加霜。
时间过去了十数息,丁由小臂微微颤抖,前脚在夯平的坚硬地面压出一个小坑。
又过去了四五次呼吸,角力的双方终于分开,不过退却的却是家传拳法路走刚猛的丁由,显然,作为重甲百屯长的杨,自不只是会游击割肉的伎俩。
丁由清喝一声,主动先手收拳,更加贴近了杨几分,出拳若秋日用捣杆捣碎药材,越来越快,几乎一刻没有停歇。
但劣势已经明显,随着刚刚丁由的一退,宛如兵败如山倒。
每一拳打出,即使杨并未刻意蓄势,但每一拳都比较上一拳更加迅猛,堪称一往无前,此消彼长之下,高低立判。
丁由步步后退,但他始终只是出拳,愈加快,以至于某一刻丁由双手由拳化掌,自然而然握住了两个奔袭不歇的铁拳。
少年身板一阵,嘴角渗出血丝,但嘴角上扬,迅速伸手夺过杨腰间酒袋,整个人恍若残影一般,步子不知比刚刚灵巧了几多倍,却是在最后关头用在了逃跑上。
不难看出,若是刚刚他便以如此步伐与杨搏斗,胜负决不会如此快落下,而杨似乎也如同默认少年抢走酒袋一般,在丁由离去丈余才舒展开刚刚的出拳姿势。
少年回头望去,确认了杨没有追过来,这才松下一口气。
他借着擦汗的时候悄然抹去了嘴角那缕细微血丝,扭开封口,狠狠倒饮一口酒水就要借机压下冒到喉头的逆血,却不料刚刚回过味,就将这酒尽数喷吐出来。
随即便是剧烈的咳嗽,加之气血上涌,丁由脸庞恍若喝酒上脸一般通红。
周围的人本来看的正在兴头上,被丁由一番使诈,皆是喝倒彩的,此时见得这小子喝抢过来就被呛到,笑的很是肆意,但丁由除了咳嗽,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满脸欢喜迎接上来的老王头抹了把脸,随手用袖子便胡乱擦了擦脸上被丁由喷出的酒,也不嫌弃,更不见外,一把就夺过了还有大半壶的楚沥,深深吸了一口酒味,满脸甚是陶醉,小酌了一口,砸吧砸吧嘴,似乎是觉得差了些下酒菜,这才把酒袋别再腰间收了起来。
这之后,才注意到被丁耳搀扶到墙角蹲坐在地的丁由。
只是走了没两步,他又伸手拿起酒袋,再啜了一口。
丁由此时已经缓过气来,瞥眼正好看见这小老头还没走十几步路就拿起腰间酒袋喝了三口的模样,没好气骂了声。
“德行!”
老王心情大好,没和丁由拌嘴,也箕踞靠坐在墙角,和丁由说起了郧城里的一些事情来,当然,酒兴当头,说的都是一些勾栏青楼之类的,谈的人物无非是花魁名妓,丁耳自幼喜好儒家学问,非礼勿听,识趣先一步走开,墙角就只剩下二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而在营地的另一边,魁梧汉子一脸幽怨看着被他称作杨小杂种的什长,一边拍着杨身上的霜寒之气凝结而成的霜粒,啧啧称奇,挪谕道:
“刚刚那股子霜青灵力竟然能让你双臂凝结一息,换成是在阵上,可真的是阴沟翻船,死的不能再死咯。”
杨没好气伸出手掌,铁衣汉子见势不妙就要开溜,可偌大的身躯被一只在他看来和竹竿一般细的手臂攥住,确是前行不得。
“我给,我给还不行吗!”
“这是定金,若是这小子赢其他几个百的兔崽子,另算。”
干瘦手掌松开,于渚就要转身离去,却又听见了一个他不愿意听见的咳嗽声。
“老于,说好的啊,十五金,愿赌服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