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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来人甚嚣张

“你们来的这么早!”

丁由刚刚告别丁耳等一众族弟,还被自家三叔莫名踹了一脚,但手中也留了一把柳叶状,可以藏于小腿处的小刀,他一边把玩,一边朝二人挥了挥手,叫了声杨什,拍了拍那名长得颇有几分秀气,有些腼腆的少年。

“黍兄弟,以后要多多靠你照顾了。”

黍一愣,显然没想到丁由会跟自己说话,但他素来与同袍言谈交流甚少,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半天愣是没憋出一个字来,还是杨见他难堪,说道:

“别听着这小子胡说,他可鬼精着呢,我可不信他能在晋狗那边吃着亏。”

黍点头称是,跟着笑了起来。

丁由也只好跟着笑,心中却已经把这两个小的和一个老的给通通骂了一顿。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去帅帐了。”

三人前行,杨打头,丁由忙着四处打量,落在了最后。

一路并不陌生,起码在丁由来到县师的时候就去帅帐点卯了一次,但那次也只是走了个过场,只跟那边宗门的负责人打了个招呼,就去了自家族兵处,反正宗门任务只是充当随军修士,自己去到甲百当然也算是随军,别人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但如此一来,本该与其他同门师兄弟一同护卫校尉和将军的轻松差事,可就彻底与丁由无缘了。这不,人在屋檐下,百长于渚轻飘飘一句话就让丁由去当了斥候。

至于抗命,丁由压根没想过,军令如山,可不因为自己是青霜派修士而开了口子。

路上值守逐渐增多,但大多看了一眼杨手中的令牌就放行,只有最终到了帅帐围栏那里才被细细查看,也直到这里,营帐不再只是简单又简陋的行军帐,路也好了不少,至少在下雨天不会泥泞难行,看得出来,这里之前是铺了一层石子的,只是被踩踏久了,都深陷入土中。

但看久了,其实也和其他地方无异,军中景色,着实让人失望,甚至连忘川的鸡屎小巷也比不上。

也就这里的酒烈了些,相比之下,自己之前山上和家中所饮的甜酒简直是给三岁小孩喝的,至于其他的,无非是无聊的时候有人陪着打嗝放屁说荤段子,以至于丁由虽然没去过郧城,但对于那边的勾栏青楼,以及各家的花魁算是清楚了个七八。

山上哪有这些?

都说山中无甲子,岁寒不知年,丁由倒是没这些体会,只是一个月过去得很快,而且自己居住的那个山头之上,只有自己和师父这个老头整天干瞪眼,时间似乎就更快了。

师父年岁愈高,话也越来越少,这样算来,这些年的大部分时间,就是丁由一人日夜修炼宗门术法,但就连宗门术法他自己觉得也没练出什么玩意。

听说自己师父年轻的时候可是一等一的剑修,打起架来除了派中的几位老太上谁都招架不住,他不知道师父到底是看中了他的哪一点,才收他做徒弟,师父也从没教过他剑法,丁由也更未看过师父拔出背上的剑。

“丁师弟,贵客贵客,可总算是把你给盼来了,快一个月没见到你了,听说师弟去了甲百?”

丁由一愣,看了眼来人,对着前面不远散步的青衣男子拱了拱手,男子一般模样,声音略显老成,没有像军中兵士一般披甲,而是身着青色宽袍,纹饰古朴庄重,只在腰间束带附近绣了一层像是雾凇形状的标识,是为青霜派弟子的凭证,丁由当日亦是穿此衣而来,只是入了甲百后自然该换上皮甲。

“原来是刘师兄,好久不见了。”

刘师兄快步上前了几步,伸手虚抬,连忙说道使不得使不得。

“丁师弟这可是折煞我了,我不过是早师弟几年入了山门,资质修为都不及师弟,怎敢当师兄二字,倒是师弟年纪轻轻,就敢上阵杀敌,倒叫我这个不成才的师兄好生佩服。”

二人齐声而笑,刘师兄跟着丁由并肩走了一段,这才离去。

杨和黍二人都不是热络的人,只在刘师兄来的时候看了一眼,没有去理会那个山上之人,只是略微放慢了些脚步,刘师兄眼中压根就没有他们两个小卒,自然更加不会去理会。

“秋狩虽然看上去是练兵,但对于一些人来说只不过是一个捞取军功的借口,我们的命对于他们来说也根本算不了什么,这也是为什么要临时抽调人手来充当斥候的原因。”

丁由抬头,没想到杨会说出这话。

“所以,杀敌是次要的,自己活下来才是主要的,当然,我可不是要你们贪生怕死,阵上只顾着求生的人才是死的最快的,我想说的是,为一些官老爷的军功而死,不值。”

说完,杨仍未转头,仿佛他从未说过这些话一般,但丁由知道杨这话是特地给自己这个没上过阵的雏儿说的,于是抱拳跟杨的背影道了声谢。

三人没走多久,就看到了好几堆人聚集在一处营帐前,看规格应该是县师中的二把手黄司马的营帐。

这一点说来也怪,按理说楚地县制由来已久,自权县始,楚国灭一国设一县,县中官职承袭中央,以县尹为尊,依次为县丞,司马,以及掌管各类事务的小尹。其中司马主戎,主掌一县军事,尤其是像郧县这样的边镇大县,其权势只会更甚。

而之所以说是二把手,当然是因为头上有一个更强势的县尹。

县尹姓郧,亦久居县师,但平日多忙于一县政务,对于军中事务其实插手不多,只是偶尔纵马巡视一下军容,大部分时候还是黄司马处理军务,他之所以很长时间都在县师,也纯粹是个人喜好罢了。

武人县尹,若是整日被案牍压在了县衙,迟早要落下病来。

这些事情出身士族的丁由当然知道,若真要说道说道,他比身在军中的杨更清楚,忘川丁氏虽然不大,但好歹也是一镇之望,是实打实的士族,自古死国不死家,丁家的历史不知道比这个设立没几十年的新县悠久多少。

“诶,你听说了吗,今年第一波挑选出来的斥候可足足有百人,这么多人,可是这十年里的头一次哦,看来这次的镀金的可是个人物。”

“那还不是,要不是为了金子,谁会乐意来着陪那些将种去过家家,他们倒是有高手护卫,我们啊就只能看天意咯,嘿嘿,,,说道看天,老雷,我昨天可是花了大价钱找郧城里的白半仙卜了一卦,你猜我是啥卦?”

“难道是大吉?”

“嘿嘿嘿,我就知道你绝对猜不到的,具体是什么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白半仙是我会遇上一个女人,漂亮女人。”

“你就扯淡吧你……”

……

丁由三人没啥熟人,三人也起不了什么话头,于是均直直柱在一个靠角落的位置,听着旁边的人聊天。

其他人大部分来自县师,还有小部分听他们闲聊得知是郧城中某些大族的族兵,丁由眼皮一翻,族兵这玩意自家可也有,但可没这待遇能被邀请来这,人比人可真的有些气人。

等了将近快一个时辰,人差不多齐整了,才看到十余黑衣轻骑奔袭而来,直到距离司马营帐不足五丈的距离,那伙人才姗姗停马。

如此派头,惹得不少人不满,场中不少蹲坐在地的汉子无声立起。

都说军中多莽夫,但恰恰是这些莽夫在某些礼节上做得最足,说道斩立决,绝不会落到一个秋后问斩,这些人自恃身份,无视栏前拒马,不顾帅帐亲卫的阻拦,执意骑马来帅帐前,若是换做寻常人,若卫兵提前没有得到授令,这些人早就被卫兵和修士斩落下马。

“这就是县师的精锐?”

黑衣护卫下的这名少年冷笑一声,从人群中穿过,县师出身的一伙人柱在中央,没有移动半分,领头的是一个虎背熊腰的汉子,也是将种,姓黄。

“还不让路,没看见世子在此?”

黑衣护卫的铁剑出鞘寸余,被少年伸手示意打住。

天生贵胄的少年脸上多了些笑意,轻声对此人喝到:

“木奴休得无礼,这可是黄仁黄将军,黄将军半年前在阵上用十三式刀法斩落晋卒二十余人,也是你这三脚猫功夫能比的?给我退下!”

黑衣护卫颔首,收回剑兵,退后了半步。

“黄将军,还请让路,我受命担任第一批斥候的百长,还等着去帅帐领虎符呢,可不能让司马大人久等了。”

汉子闷哼一声,虎目瞪向面前这个卖相极佳的公子哥,从牙缝中蹦出了两个字。

“就你?”

少年脸上笑容转冷,僵持了一会,淡淡说道:“那我让!”

说罢,他果然从旁而过,从丁由这个方向走过,只是目光划过丁由的时候多看了一眼,但很快便划过,没有多做停留,显然,一个出现在军中的修士并不能激起他的兴趣。

丁由听到世子二字眉头微皱,想了半天,仍是猜不出这少年的来头,也不怪他猜不出来,世子二字在数百年前还是挺值钱的,只是随着不少小国破灭,大国氏族的权势愈大,世子这一称呼也逐渐流传开来,但也只限于嫡子,庶子旁支自然是无缘此称呼的。

虽然那少年丁由猜不到,倒是少年嘴中说到的黄仁,丁由却是再清楚不过,人言虎父无犬子,黄司马的儿子黄仁十四岁上阵杀敌,年年入秋都主动加入斥候,没有子承父贵,而是用实打实的晋军头颅堆出了一个校尉。

“啧啧啧,这么嚣张,就不怕被穿小鞋?”

丁由思索无果,目送那个非富即贵的紫袖少年逐渐走近帅帐,兀的鼻子一酸,打了一个不小的喷嚏。

“倒霉,谁在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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