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木先腐然后虫生
.李家无罪的消息早已在李一白父女抵达江南之前,就已经在当地百姓口中传开了。李家人喜不自禁,连病中的李太君,脸色似乎也红润许多。众人翘首以盼,期待父女两人风光归来之日。然而,当一辆简陋至极的马车悄然停在了李家大宅的后门时,守门的家丁看到马车上下来之人正是李一白父女,惊讶得闭不上嘴。「老爷,小姐,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回来得如此狼狈?!」李一白顾不上和他人解释,拉着李珺乔直奔李太君所在的长松居去了。「夫人,老爷和二小姐回来了!」秦月容正在梳妆,听到下人的通传,惊得手中的梳子都掉在地上。「怎么外面一点声响都没有!老爷死前并无书信告知今日归来啊?」「况且按道理说老爷归来,那些百姓应该会夹道欢迎,怎会如此安静?你怕是看错人了?」秋菊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没有看错,老爷和二小姐都往长松居的方向去了,大概是去看老祖宗了。」秦月容闻言一惊,连忙动身前,走前还不忘让秋菊去寻李珺芙和李珺浩,找到人了就往长松居送。李珺芙和李珺浩多日不见爹爹,天天念着,如今总算回来了,总不能让两个孩儿落空。躺在卧榻之上的李太君此刻看到李一白和李珺乔都平安回来了,不禁老泪纵流,不停重复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孩儿不孝,让娘亲如此忧心。」李一白跪在床前,一脸愧疚。侍候李太君的嬷嬷们看到这一幕,都颇感心酸。李太君向李珺乔招了招手,然后拍了拍床边,示意她坐近,李珺乔依言坐到了她床边。她紧紧拉住李珺乔的手,满眼怜惜,「好孩子,这次上京之事难为你了,你为李家立了一功,祖母在心中都记下了。」李珺乔看着李太君病中苍白的脸容,此时说话竟比她离开李家大宅之时要流利许多,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神色,「祖母能说话了?李大夫都来看过了吗?!」李太君点点头,「多亏李大夫日日前来照料,我这个老婆子的身子才能恢复得如此迅速,虽然还不能下地,但说话已能和从前那样了。」「对了,这番回来,你替我去李大夫家,亲自拿上些礼品银钱,好好谢他才是。原本该我这副老骨头亲自去才显诚恳,但实在无法。乔儿你和李大夫也相熟,这次就由你代祖母去吧。」李珺乔点点头,「孙女正有此意,李大夫也算是我们家的恩人,是该好好道谢的。」一旁的李一白趁机说道,「连日赶路,乔儿应该也累了,不如先回房休息,我和你祖母还有话要说。」李珺乔知趣退下了。此时二房和三房老爷也得知李一白回来的消息,恰巧赶到长松居。一见李一白,马上上前对他好一番嘘寒问暖。但李一白却冷冷地看着李一盛,说了一句,「三弟,你随我到祠堂去,我有事问你。
」李一盛见李一白眼中似有怒火,心想他该不会是知道什么内情,心虚地望向李太君,祈求老祖宗的搭救。一旁的李一延见势头不对,连忙劝阻说,「大哥好不容易回来,一家子和和气气的,可千万不要再生争吵之事......」李一白冷若冰霜地重复了一次,「你是走还是不走?!」「有什么事非得到祠堂说才行?难不成是我这副老骨头听不得的话?!有什么要问的,就在这里问。」李太君强撑起身子,朝众人开了口了。原本心内忐忑的李一盛听了李太.君的话,顿时硬气起来,也叫嚣着说,「娘亲说得对,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娘亲自会分辨,容不得你这个做大哥的欺压做幼弟的!」李太君一向偏宠幺儿,这是李家人所共知的事,以往李一盛捅过不少篓子,都是李太君帮忙遮掩解决的,所以李一白才不想在李太君面前诘问李一盛。但既然李太君都开口了,李一白干脆把话敞开了说。「出事的那一批羽纱帛,虽然是经纬楼的手艺,但用料却不是冰蚕丝,而是次等的灰蚕丝,我只需要一上手,就知端倪。码头的货向来由你清点,对此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李一盛眼见事情即将败露,还企图辩驳,「这个我怎么知晓,说不定是栽赃陷害之人偷龙转凤,换了一批货。我每天清点如此多的纺织物,难免也有看走眼的时候。」李一白见他死不承认,从怀中拿出一叠欠条扔到了他脸上,「我回来的路上正好闲着,写信让账房的李宰偷偷调查你平日的去向,发现你每日清晨到了码头不久,便偷偷去了一处隐蔽的院子,竟是私人的赌档。你在那里一掷千金,真真是豪爽之极。」李一盛的脸一阵子白,一阵子红的,他恼羞成怒,指着李一白说,「好你个李一白,居然偷偷派人跟踪我?!」.c李太君和李一延的神色写满了震惊,因为一直以来李一盛都坚称自己没有再沾染赌局,没想到却是满嘴谎言。李一白还嫌不够,继续指责他说,「旧债未清,新债又来,你多次管账房要钱不成,竟动了羽纱帛的心思,把真品的羽纱帛偷出,换上用灰蚕丝织成的赝品,想当年你纺织羽纱帛的手艺还是我手把手教的,你还真当我看不出来?!」他在朝堂之上一眼就看出了那匹羽纱帛不对劲,但碍于家丑不外扬,李一白内心挣扎许久,最后还是没有把真话说出。幸好单凭李珺乔的三寸不烂之舌,能够侥幸脱难,不然整个家族,都会因李一盛的贪婪和无知而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所以大难不死的李一白才会不顾老祖宗还在病中,急于和这个不争气的弟弟对质此事。李一盛见自己所作的丑事都被揭穿,又打起了老祖宗的主意,只见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地对李太君求情。「娘亲,孩儿这番真的知错了,
孩儿只是一时无知,所以才受到歹人蒙蔽,娘亲你一定要护着我......」秦月容带着一双儿女在门外听了许久,平日长房吃了三房多少亏,李一白看着李太君的份上都哑忍了,但此事关乎一家性命,秦月容再也忍不住。「三老爷今天贵庚了?还无知?真正该说年幼无知的人在这里。」她的话刚落音,身后的李珺芙和李珺浩便奔向了李一白跟前,一左一右抱住了他。稍稍年长的李珺芙先开了口,「爹爹也是性子太好了,平日三叔懒惰贪财,玩忽职守,爹爹念着一母同胞,都只眼开只眼闭了,但这次的事乃通敌卖国,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怎是三叔一句轻飘飘的话就能撇清关系?那我们这些人的性命,真真是一文不值了。」李一盛见李珺芙丝毫不顾念他是长辈,居然出口冲撞,脸色变了又变,「怎么?难不成你还想把我送官府查办?说那匹羽纱帛是出自我之手?」他不过是拿捏着李一白投鼠忌器,不敢供出他来,就更加猖狂了。李一白看到他这副嘴脸,一时没忍住,上前就给他一脚,把他踢翻在地。眼看两人就要扭打起来,心细如尘的徐嬷嬷察觉到李太君的不对劲,惊呼道,「都别打了,老祖宗晕过去了!快把李大夫唤过来啊!」众人一听,顿时惊慌失措,上前探看的探看,请大夫的.请大夫,整个长松居乱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