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忆女成狂

.李珺乔看到李一白和老祖宗神色如常，仿佛刚刚在门外听到的一切仅仅是她的错觉。只不过那条慌乱中被塞到枕下的手帕，还是出卖了他们。他们明显不想李珺乔知道此事，殊不知道她在门外早已听得一清二楚。徐嬷嬷也跟着进到屋子来，把凉掉了的汤药撤了下去，出去的时候还不忘把门掩上。「祖母的身子可舒坦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李珺乔看着半倚在床头的李太君，关切地问。李太君的脸色比昨日初见时苍白了不少，明显呈现出一种老弱的病态，眼中也失了生气，就像死鱼的双目一般，空洞无神。她艰难地扯出一丝笑容，和蔼地对李珺乔招了招手，示意她走近一些。李珺乔依言照办了。「乔儿，听说你今日到了李大夫家，一切可还顺利？」老祖宗看到她的衣裳破裂，人也颇为疲倦，便问了一句。李珺乔顺着老祖宗的目光，发现她正望着自己裙摆破裂之处，她连忙用手把两侧的裙摆往中间提了一提，不好意思地遮住。「起初还算顺利，中间遇到了一点点小意外，不过现在都好了，没事儿了，祖母交托我带着谢礼过去，好好谢李大夫一番，孙女也一一做了。」李太君闻言点了点头，「辛苦你走这一趟了。你回来得那么晚，想必还没用晚膳吧，快下去用些吧，别饿着肚子。」李珺乔听出李太君的逐客之意，也知情识趣地说，「既然祖母醒过来了，孙女就放心了。原本还不怎么觉得饿，但祖母一提醒，孙女还真的觉得饿极了，这就去小厨房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可以吃的。」李一白见状便说道，「你娘亲让小厨房给你留了饭菜的，你让今夕跟来不好，可别贪凉吃太多冷盘了。」「女儿知道了。」李珺乔点了点头，便退出了房间。在李一白也离开以后，李太君这才掏出藏在枕头之下的那块绣着双色芙蓉花的手帕，暗自伤神。她用满布皱纹的手细细地摸索着那块手帕上的每一寸纹理，伤心之处，忍不住老泪纵流。她见徐嬷嬷过来了，也不避忌，只把手上的那方手帕递给她，示意她好好收起来。作为陪伴李太君身边几十年、最为亲近的人，徐嬷嬷见了少不了要劝说一番，「老祖宗，小姐都去了那么久了，你也该放下了，老是这样伤心难过，对身子又有什么益处？」..徐嬷嬷口中说的小姐，不是他人，正是老祖宗的幺女，李一晴。李一晴和李一盛是龙凤双胎，李一盛自小调皮捣蛋，李一晴却温柔娴静，虽然是双生，两人性子却完全不一样。然而这个李一晴，在李家却是个禁忌。在外人眼中，她是在花一样的年龄因病去世。众人只当是天妒红颜，她福气薄弱，承受不住这泼天的富贵。然而无人知晓，她竟是被歹人掳走的，去向不明。在一个甚为看重女子贞洁的时代，一个

身家清白的女子平白无故被人掳走，即使侥幸保住了性命，名节也算是彻底毁掉了，在那个时候是很难再做人的。因此很多失了名节的女子都会选择自缢，以保存家族里其他女子的声誉。李一晴出事以后，李家人也曾暗中调查她的去向，可惜遍寻不获，为了保存李家的面子，李家老太爷无奈地决定对外宣称李一晴突患重病，药石无灵，已经把尸身送往老家祖坟安葬。外人只当是天妒红颜，叹息了几声也就不当一回事了，每天的新鲜事那么.多，一个女子的病逝实在勾不起那些街头长舌妇的兴趣，这件事很快就平复了下来。随着时光飞逝，李家上上下下都觉得李一晴必死无疑，但只有李太君不信，三十年来一直派人暗中查访，只为得到当年的真相。李太君生性要强，最为疼爱这个幺女，李家所有人，包括老太爷都不敢劝她，因为只要一开口劝她，她的情绪就会波动极大，好几次激动得晕了过去。所以大家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段时间李太君忆女成狂，状若癫狂。就在大家都束手无策的时候，只有徐嬷嬷敢开口劝说。主仆两人可谓是同病相怜了。这个徐嬷嬷可谓是李太君身边的老臣子了，她曾经有过一个女儿，甚为珍爱，可惜这个女儿体弱多病，无论徐嬷嬷请了多少大夫，如何悉心照料，这个女儿还是在她十五岁的时候离徐嬷嬷而去，所以徐嬷嬷特别能理解李太君的心情。当年的事故刚发生不久，徐嬷嬷还能劝李太君说小姐吉人天相，说不定只是受伤了，躲起来休养了，说不定很快就会安然无恙地回来，然而一年、两年、三年......李一晴依然音信全无，犹如人间蒸发一般。虽然这些年来李太君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在整个凉凌国的范围内多番寻找，就是没有打听到关于一丝一毫关于李一晴的消息。足足三十年了，不仅是李家上上下下，就连徐嬷嬷都认为李一晴不可能再回来了，转而劝说李太君接受这个事实，不要再把心思放在寻人上了。但每次提到此事，刚开始李太君还会反驳一二，时间长了以后，慢慢就沉默不语了，但大家都知道她性子倔，背地里依然没有放弃打探李一晴的消息。所以当徐嬷嬷看到李太君又拿出了李一晴的手帕出来看时，她就知道老祖宗又想念她的幺女了。说到底，李太君之所以如此纵容李一盛，无非是把对李一晴的思念和亏欠，都弥补在李一盛身上，她只要看到李一盛，便会想到他们兄妹两人是怎么一起来到了她身边，给她无穷的欢乐。她甚至毫无道理地觉得，只要李一盛安好，那李一晴也会安好，即使李一晴不在李太君身边，她也必定在凉凌国的某个地方好好活着，所以早晚向神明祷告，希望能在有生之年，再与李一晴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