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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真假交错

林年年的手已经抚上了那匣子,从里面小心翼翼的取出一封羊皮的信纸来。

那是藏在箱子的夹层之中,上面墨水的痕迹已经深深的印在纸里面。

应当是有些年岁了。

而这时候,严承怀已经走到跟前,蹲下身子,目光阴冷沉郁,直到看清上面字的痕迹时,脸上的表情骤然间变了。

此时,林年年已经把油灯凑近。

等到看清那上面的字时,脸上的表情僵在原地,刚刚控制好的心情,刹那间分崩离析。

“…我知道,王知晖为什么能调到奉城了。”

严承怀冷哼,语气里却带着一丝苍凉。

那是一封忏悔书,看字迹,是王知晖亲手所写。

上面清清楚楚的记述了王知晖这些年来的经过。原来,当年他本该在京为官,恰逢林大将军边关一役,王知晖被派做压粮督官,亲自运送粮草。

可是,王知晖却并没有按照约定的时间到达。

反而是一直拖到林家军气数将尽,这才堪堪送到。

可那时候,边关将士已经没有了反抗的力气,林大将军战死,已经动摇了军心。

大部队被狼族的人冲的七零八落,到最后那批粮草也不知所踪。

王知晖的叙述里面,他并非故意是要拖延。

而是有人故意阻拦,他身为压粮运草官得罪不得那人只得照做。

可这封忏悔书中却并没有记述那人究竟是谁,满篇都是嗟叹,后悔自己做了亏心事。

在此后的若干年里,一直不得安生。

这封信写出来也是为了有一天有人能够看到,希望看到信的人,能够帮忙把他的骨灰抛洒到河里。

所谓挫骨扬灰,也算是求得一种心安。

林年年血气翻涌,如果刚才得知真相,只是让她反胃,可现在,却是无边的恨意。

她当然知道当年的情况,可是等亲眼见到这封信时,两世为人的恨意彻底涌上心头。

她的父兄,在边关断了粮草,可是运送粮草之人,明明知道自己有罪,却还是要祈求人的原谅!苟活于世,继续干这伤天害理的勾当!

没有什么,比现在的她更要恨!

眼前的景物逐渐模糊,血气翻涌上来,林年年只觉得天灵盖仿佛要被什么冲破。

眼前所有的东西都看不清了,她的身子在黑暗中发颤,可强烈的怒火却又让她的思维保持清醒和理智。

“…林年年,林年年!”

严承怀的声音传来,仿佛从远处一般飘入耳中。

在快要倒下去的那一刻,林年年伸手,死死攥住严承怀的胳膊。

严承怀垂眸,只见那双瘦削苍白的小手上青筋崩起,林年年的声音极为艰难的从牙缝里面发出来:

“大人,我没事!”

“可是狼草毒又发作了?”严承怀放缓了声音,他能看出来现在的林年年正处于崩溃的边缘。

可是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眸子在扫到地上的羊皮时,蓦然闪过一丝光亮,转瞬即逝。

“不。”林年年回答,咬着牙,强撑着露出一个笑来。

“我只是今日没吃什么东西,头脑有些发昏罢了。”

她这个借口拙劣的很,严承怀的唇角往下勾了勾,掠过了这个话题。

“没想到今日居然还有意外收获。”

“可见王知晖死的并不冤枉!”严承怀道,伸手拿起了放在地上的羊皮。

“兵马未到,粮草先行,是三岁小儿都知道的道理,可是王知晖却延误军机,这么多年居然没有受到责罚到,真是奇事一件!”

他脸上寒意凛冽。

不知想到了什么,眸中闪过一丝杀意。

“或许,正如大人说的那样,朝中有内鬼,保他们也说不定!”

林年年强撑着道,此时她的那张脸上已经血色尽失。

“京城的水,看来比我想象的要深!”

严承怀叹道,手上的力道却不减,手背上起了青筋。

“这件事情我自会去京中核查!”严承怀转头,却并没有听到女子的声音。

看过去时,只见林年年已经头歪在一旁,昏过去了。

想来应当是耗费了全部的心力。

严承怀默然无语。

月色正好,照在女子苍白入纸的脸上,清冷无双。

那张脸和记忆里女子的脸并未有一丝一毫的相似,可莫名的,严承怀却从她脸上读出了那人的三分神韵。

“林年年。”严承怀一字一顿道,伸手,抚过那人的眉眼,落到林年年脆弱的喉咙上。

因为呼吸的缘故,还带着些轻颤。温凉之后,能感受到血液的流动。

仿佛被烫着一般,严承怀骤然收回了手,眸中是掩饰不尽的复杂。

仿佛在透过她,看向另一个人。

“倘若,当时你死在我的手上,会不会就不那么痛苦……”

昏睡中的女子毫无所觉,并不能回答他的话,正如已经香消玉殒的人一样。

目光渐渐收紧,严承怀眸中尽是冷凝。

好半晌,严承怀轻笑一声,将身上灰色披风罩到女子身上,将她整个人盖住。

弯腰,躬身,将女子打横抱在怀里,整个过程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陈七。”薄唇轻轻动了动。

一道黑影出现在外面,看到自家主子怀里抱着个女子的身形时,赶忙低下了头。

“主人!”

“把东西都拿好了。”严承面不改色的吩咐道,衣角掠过陈七面前的地面。

“是,主人。”

陈七领命照做,月色之下,严承怀抱着林年年走在前面,脸上如同结了一层冰霜。

当年的事情,随着那本不该出现的业火烟消云散,可遗留下来的问题,却依旧影响深远。

严承怀曾以为,自从那人死后,再不会碰到这些。

可是,似乎越抗拒,来的越多。

怀中女子仿佛睡得极为不安稳,眉头紧锁,时不时发出一声呓语。

叫的是什么?

严承怀停下了脚步,细听过去,只两个字。

“爹爹…”

爹爹?

是刘昌平?还是已经死掉的林仵作呢?

严承怀漫不经心的想着,他不得而知。

走到了街口的方向,严承怀抱着林年年身子顿了顿,望向没有光亮的,正北方。

那是大都。

最开始的地方。

“主人?”

直到陈七的提醒传来,严承怀这才收回了视线。

“回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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