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再见安妮

六个月后。

雷霆城，旧城区。

这个只占整座城市六分之一面积的贫民区，却聚集了全城几乎一半的人口，街道狭窄，崎岖不平，动物和人类的粪便随处可见，混和着雨水和各种生活污水在街面上流淌，光着屁股、赤着脚的小孩毫无顾忌的在路上玩耍。

柯林循着记忆，精准的找到那个支着破布的木炭铺。

半年不见，安妮·海科特娇小的身躯并未有任何改变，依旧在摊位上忙前忙后，所不同的是，原本黑乎乎的木炭铺，此时变成了相对干净的“饮料店”。

和花园区的音乐厅门口那种精致的饮料店不同，这里仅仅只有两张半人高的木桌，几个相对还算完整的瓦罐以及陶碗排列整齐，摊位的后方还停着一辆只有一人宽的木质小推车。

稍稍一走近，便能察觉到丝丝凉爽，在这个炎热哄臭的街道上，堪称人间仙境。

“冰水怎么卖？”

“便宜，一个铜株一碗，还可以在这里站上半刻钟。”

安妮认真的从瓦罐里往外舀水，突然察觉到声音有些耳熟，抬头看去，却发现一张熟悉的微笑脸庞。

“柯林！？真的是你？”

年轻的女孩差点双脚起跳，兴奋的转过木桌，想要去拉柯林的衣服好做确认，突然想起什么般站定了脚步。

柯林主动上前做了个一触即放的见面拥抱礼，笑道：

“你果然是个行动派，小推车也买好了。”

安妮脸上洋溢着无法停止的笑容：“是呀，不过这是和伯尼叔叔商议好的，我先用车，然后赚了钱再分六个月付款。”

贷款，然后分期付款吗？

柯林赞叹的同时，有人已经在催促安妮添水。

“你稍等一下，柯林，我很快就卖完了。”安妮急忙返回铺内。

“现在才正午，是生意最好的时候，怎么就快卖完了？”柯林一边疑惑，一边走到安妮身边。

“生意不好做呀。”

安妮压低了声音道：“魔法师协会那边，竟然也有一个家伙发现了同样的商机，而且似乎还和协会里面的魔法师有交情，把大块的冰块都拿完了，只留了一些边角料给我，你知道的，冰块越小，存放的时间就越短。”

柯林笑道：“所以你看，做生意不但需要头脑，人脉也很重要。”

“啊，不对！”安妮应付完最后一位客人，突然惊叫一声。

“怎么了？”柯林被吓一跳。

“为什么又变成聊我的话题，明明现在最重要的是你的情况啊。”

安妮满脸八卦，压低了激动的声音问道：“你真的被罗曼大师收为弟子了？”

“是的。”柯林诚实点头。

“你消失了半年，一开始我和罗伊他们都是兴奋，后来又变成担心，害怕你没有达到罗曼大师的要求，被秘密处理了。”

“你们把魔导师想象得那么可怕吗？”柯林失笑。

“的确很可怕啊，强大的魔法，神秘的咒语，诡异的实验，再想到那些乱七八糟的实验材料……”

“好吧。”

柯林笑了笑：“我没事，只是学习太投入，忘了时间罢了。”

这的确是实话。

这半年以来，他以疯狂的热情和恐怖的专注力投入到魔法学习中，泰莎几次劝他多休息，都被他以“看完这一本书”为借口敷衍过去，最后还是罗曼亲自出面阻止了他，生怕这位好不容易收到的得意弟子成为第一个死于疲劳过度的魔法师，强行命令他出去走走。

被赶出魔法塔的柯林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罗伊等人，但因为贸然去学院害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选择了先来看看安妮·海科特。

“对了，罗伊最近怎么样？”

“他可不要太好，因为和你的关系，院长还经常找他聊天呢。”安妮笑了笑，随后叹了口气：“不过因为珍妮弗的事情，最近也很烦恼。”

“珍妮弗怎么了？”柯林疑惑。

“珍妮弗家里和普林西斯家关系密切，之前极力帮忙拜师的事，是想着后续能有回报，但后来被你横插一脚，她家里所有的投资都打了水漂，对她也逐渐冷淡了，听说连明年的学费都要她自己想办法，如果不能继续学业，可能就要逼她嫁人吧。”

安妮再次应付完一名客人，趁着空闲擦干了手，声音低落道：“珍妮弗已经好几次偷偷流泪了，好凄惨的，我们虽然是好朋友，但这种豪门家事，实在插不上手。”

柯林心说运河区每天都有穷人在卖儿卖女，珍妮弗就算被逼嫁人，也一样富贵一生，还不至于凄惨。但想到她的遭遇多多少少和自己有关，这话也说不出口。

他转而问道：“普林西斯现在怎么样了？”

安妮一边给新来的顾客舀水，一边说道：“他的父亲变卖了雷霆城所有家产，带着普林西斯离开了图伦王国，听传言说是去西大陆了。”

普林西斯先生真是好人啊！

拿了人家一大笔钱，还抢了对方的老师，柯林竟然觉得自己有点不厚道。

他沉默了片刻，说道：“安妮，我不是很方便去学院，你能不能帮我找一下罗伊。”

安妮笑道：“不用啊，我们每个休息日都会约在运河区碰头，还有珍妮弗，等这些冰水卖完了，我就准备出发了。”

“那太好了。”柯林心说运气不错。

“他们见到你一定高兴死了。”

安妮仿佛预见到几个好友碰头时的喜悦，手上加快了动作，不多时，两个瓦罐的冰水就全部售罄。

她麻利的收拾好摊位，然后兴奋的一扬手：

“出发。”

“走去吗？”柯林一愣。

“当然，我跑得可快了，哦，我忘了还有你……”安妮突然为难起来。

“运河区离这里可不近，我们租一辆马车。”柯林道。

“哦哦。”安妮想到眼前这位如今的身份，倒也没客气。

两人徒步走出旧城区，在靠近国王区的边上叫到了一辆出租马车，谈好价格，登车出发。

“好家伙，四个银盾，我要卖400碗冰水。以前和珍妮弗出门，我们最多也只能叫人力车，马车还是头一回坐。”安妮突然失落道：“现在珍妮弗恐怕连人力车也不敢坐了。”

柯林笑道：“罗伊那家伙没有趁机献殷勤吗？”

安妮道：“当然有呀，不过珍妮弗很要强的，不会在这个时候受这种恩惠。”

“也是。”柯林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