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艾兰四世
晚上八点。
黑珍珠音乐厅。
纯白色的穹顶没有添加任何多余的图案，让整个空间看上去更为宽敞和明亮；音乐厅和相隔一条街道的白蔷薇剧院并称图伦王国两大艺术殿堂，正常情况下只对部分特定人群开放。
柯林跟随泰莎在两名侍从的带领下，从幕后一条通道登上三楼，经过一段柔软地毯铺就的走廊之后，进入一间包厢。
尽管早已不是刚穿越时的那个土鳖，但柯林此刻仍然颇为紧张，毕竟马上就要见到的是这个国家的拥有者、被西大陆蓝湾俱乐部评为全大陆第二权力者的艾兰·霍索恩——仅次于奥希克帝国皇帝。
霍索恩家族统治图伦已经超过九百年，而这几代更是人才辈出，除了国王本人之外，大骑士、大魔法师比比皆是，甚至出了一位魔导师。
……
半封闭的包厢位于三楼，拥有着整个音乐厅最佳的视角。
里面一共三个人。
除了国王之外，便是紫罗兰公爵以及那位老魔导师博伊斯·霍索恩。
泰莎微微屈膝，微笑道：“见过陛下。”
柯林连忙用师姐早已交代过的礼节弯腰道：“见过陛下。”
艾兰四世宽大的身躯正好从柔软的坐垫上站起来，他一指旁边，十分随意道：“你们俩自己坐。”
紫罗兰公爵以及博伊斯·霍索恩立即跟着起立，和国王一起走到包厢的围栏旁。
下一刻。
底下掌声雷动。
艾兰四世伸手向音乐厅内的所有人挥了挥手，将近一分钟的掌声慢慢停息之后，才朝舞台的方向做了一个手势，让音乐会正式开始。
柯林还是第一次见到艾兰四世，或许是因为肥胖的缘故，这位六十多岁的国王看上去并不苍老，反而有种面色红润的富态。
音乐声响起的之后，三人转身就坐。
因为包厢位于高处，加上有围栏阻挡，一旦坐下之后，底下的人便看不到包厢里面的情况。
原本毫无异常的博伊斯·霍索恩在坐下的一瞬间，整个人突然歪倒下去，而紫罗兰公爵却仿佛有所准备般伸手扶住。
年迈的魔导师面色极为痛苦的从身上摸出一粒药丸，吃下之后，半晌才渐渐缓过来，但无论行动和脸色，都已经无法恢复之前的样子。
柯林此时才知道，这位155岁的魔导师原来一直都在硬撑。
现在这种虚弱不堪才是他正常的模样。
他突然涌现一丝英雄末路的悲凉感。
魔导师也有老的时候。
老师也会有这一天吗？
柯林不忍再想下去。
“祖父，又辛苦您一年了。”艾兰四世完全不顾帝王威严的贴身扶着博伊斯·霍索恩。
“放心，应该还能撑两年。”
迟暮的魔导师摆摆手，随后朝柯林看过来。
一瞬间，三道目光全都集中到柯林的身上。
被这么三个人盯住，无论是谁都不会好受。
柯林如芒在背。
老魔导师这才向他招招手：“孩子，坐过来。”
柯林赶忙站起身，向前一步后坐到紫罗兰公爵让出的位置上。
“见过‘深海之王’阁下。”
擅长水系魔法、曾经在东海远洋上纵横数十年的博伊斯·霍索恩，因为拥有王族血统，被赋予了这个称号。
但柯林没有根据习惯在后面添加“海浪是您的咆哮”之类的敬语。
这对于一位连走路都吃力的魔法师而言，嘲讽反而多过尊敬。
博伊斯用粗糙的手掌抚住柯林的左侧脸庞，仔细端详了片刻，才点点头：
“罗曼好眼光。”
半晌之后，又面露疑惑道：“你的精神力为什么偏向水系而不是风系？”
柯林瞬间后背发凉。
这都能看出来？
您这副模样是假装的吧！
他不敢造次，认真回答道：“老师没有干预我的冥想，都是我自己练的。”
“很好……很古老、很纯净的水元素气息。”
就在柯林越听越心惊胆战的时候，博伊斯突然咳嗽了几声，随后才缓缓说道：
“我现在这个样子，已经无法指导你什么了，不过，你可以记住这几个词……”
柯林竖耳倾听。
“方向，填充，公正，极端。”
这四个莫名其妙又毫无联系的词汇，让柯林为之一愣。
“这是我一生对水系魔法的总结，记住了吗？”
“方向，填充，公正，极端。”柯林重复了一遍。
“好。”博伊斯说完便仿佛用尽了全部力气般，点了点头后靠向软垫，闭目养神，不再理会旁人。
艾兰四世亲手在博伊斯身后塞下足够多的羽毛垫之后，才转过身，看向柯林。
“罗曼告诉我终于找到一个满意的弟子时，我还没怎么放心上，直到你的事情一件件传进我的耳朵，才相信他所谓的满意，是真的满意。”
柯林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接话。
片刻之后才低头道：“陛下过奖，全赖老师栽培。”
泰莎笑嘻嘻的走到艾兰四世的身后，伸手给他捏了捏肩膀：“陛下，你今天站那么久不累吗？”
“少打岔，怕我吓到你的小师弟吗？”艾兰四世回头瞪了泰莎一眼，却仍然很享受按摩。
柯林有些惊异的发现，师姐在称呼国王时，甚至没有用敬语，比在老师身边的时候都要随意。
艾兰四世拍了拍泰莎的手背，让她停下按摩，坐在自己身边，随后沉默片刻，突然向柯林问道：
“西大陆一共112个国家，北大陆只有一个奥希克帝国，如果让你选，你会先进攻哪里？”
柯林被这个没头没脑的问题给怔了片刻。
随后摇摇头：“一个也不进攻。”
“为什么？”
“打不过。”柯林道。
“嗯。”艾兰四世点点头，又问道：“那如果对方主动打过来呢？该怎么办？”
柯林思索片刻，实话实说道：“不知道。”
艾兰四世并没有因为这种直截了当的回答而生气，反而再次颔首，继续提问：
“那如果你知道他们会在20年之后入侵图伦，会怎么办？”
柯林并没有想太多时间，回答道：“加快建设，制造武器，积攒粮草，训练兵马，养精蓄锐。”
“不主动出击吗？”艾兰微扯嘴角问道：“比如派人去搞搞破坏，挑拨离间之类的。”
“这要看情况。”柯林想了想：“自身的强大才是一切的基础，反之，这些手段一旦用不好，只会让对手提前察觉到我们的虚弱。”
“你觉得图伦虚弱？”
“这只是比喻，恕我失言，陛下。”柯林微微低下头。
“你说的没错，图伦很虚弱，比西大陆幽蓝联盟弱，比奥希克帝国更弱。他们任何一个下决心入侵，我们必败无疑。”
艾兰四世沉声道：“现在的和平，很大程度上是靠互相牵制，以及你老师的震慑。”
柯林以前并不十分关心这种事，但成为罗曼·萨冈的弟子之后，也免不了会思考图伦的未来。
魔导师再怎么强大，也只是一个人，在一整个帝国面前，依然显得过于渺小。
奥希克帝国拥有七位魔导师，论群殴也不会怕罗曼•萨冈。
然而问题在于，一旦图伦亡国，而罗曼·萨冈未死，经历举国战争损耗的奥希克，不但要防备实力相差不大的幽蓝联盟，还要面对一个不再顾忌脸面、专心潜伏下来搞破坏的最强魔导师，这无论如何也不是那位帝国皇帝可以接受的。
艾兰四世说完这些话，长叹一声，仿佛对眼前的音乐会也失去了兴趣一般说道：
“我先睡一会，你们自己随意。”
说完便斜靠在博伊斯身边，闭上了眼睛。
柯林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对面的艾兰四世就已经开始微微打鼾。
这国王当得也太随性了吧。
不过也难怪，紫罗兰公爵是大骑士，自己和师姐都有精神力顶着，而艾兰四世却只是一个普通人，一整天的折腾确实吃不消。
柯林此时才有时间向一旁的紫罗兰公爵打招呼：“费尔蒙叔叔。”
费尔蒙·霍索恩笑道：“陛下对你的印象看来很不错。”
“陛下宽容。”柯林可不敢乱讲话，谁知道这胖子国王真睡假睡。
正这时，音乐声停。
第一段曲子已经结束。
“我记得你说过喜欢竖琴，对吗？”公爵问道。
“嗯……嗯。”柯林含糊道。
“那正好，第二场是维罗妮卡的竖琴独奏，你可以听听，给点意见。”公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