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魔婴
阿初递了杯水给周三元：“你休息下，慢慢说，什么闹鬼了，张妈家闹鬼了？”
周三元接过水杯，咕噜咕噜的灌进嘴里，缓了好大一口气，这才说道：“就在刚才，警署接到报案，镇西发生了火灾。我们赶到一看，是张妈家烧了起来。然后，然后，我们，我们。就看到……”
阿初催促道：“看到什么啊，你能不能一口气把话说完，听得人怪着急的。”
毛小方一眼瞪去：“你看他都这样了，让他慢慢说，催什么催，一边站着去。”
“哦。”阿初委屈巴巴的站到一旁。
周三元定了定神：“我们就看到张妈家火海中，有一团巨大的黑影，像是一个婴儿的模样。他一手抓着张妈一个儿子，咬着他们，将他们吃进肚子里。张妈，张妈就在院子里，一直对那黑影磕头。”
“我们想上去把张妈救出来，但那黑影突然吐出一大股黑烟，周围就弥漫起大雾，伸手不见五指。我们想进去，结果迷了路，没走一会儿又回到了原地。”
毛小方面色一凝，沉声道：“不好。可能是那婴儿的尸体出问题了。我明明交代了，要平息婴儿的怨气，他们怎么能……这要是怨气平息不下去，积善变极恶，那可就是魔婴了！”
毛小方立即起身朝小海和阿初喊道：“带上东西，我们去张妈家救人。”
毛小方连饭都来不及吃，立即让小海和阿初准备驱邪的物品，而林歌则站在桌边拿着筷子，默默地将食物往嘴里送。
“别急，慢慢收啊，东西记得带齐。桃木剑，符纸，香……师兄，要办法事吗？要不要搬张桌子过去。哦，太大了不好搬，搬过去来不及？那没事。今天菜谁炒的，味道还不错。”
救张妈，哪有填饱肚子重要。
阿初立即凑了过来：“师叔，这是我新学的两道菜，味道还可以吧？”
“不错不错，继续保持。”
毛小方斥道：“阿初，这都什么时候了，赶紧收拾东西，别再磨磨唧唧了。”
“是，师父。”
实际上林歌的随身空间里驱邪的东西都备齐了，伱要红木长桌起坛都能给你搬两张出来。
但是，张妈明显不配让他出手。
……
等小海和阿初备好东西，周三元立即带着五人赶往镇西张妈家。
此时酉时刚过，太阳还未完全落山。傍晚的云层一片火红，仿佛天空中燃起了熊熊大火。
张妈与牛大叔家相隔不远，浓郁的黑雾笼罩着这片区域，宋子隆带着警队守在外面，想进去却又找不到路。
瞧见毛小方等人赶来，宋子隆赶紧迎了上来：“毛师傅，你快想想办法。”
毛小方来到黑雾前，咬破手指，弹了一滴鲜血进雾里：“怨气冲天，那婴儿，恐怕已经化为魔婴。”
林歌站在一旁嚼着馒头，没心没肺的说道：“我看未必。都魔婴了，再怎么也得和红衣厉鬼一个级别。从怨气的浓郁程度来看，还差了不少，应该只是厉鬼级别。”
林歌对红衣再熟悉不过，甚至都不用测试，光凭气味和眼睛观察，就能判断出魔婴还未达到红衣级别。
毛小方见林歌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没好气道：“师弟，救人十万火急，你也上点心。现在虽不是红衣，但若是担上几条人命，怨气重生，可就不一定了。”
“问题不大，就里面那几条人命，说不定真担上了，魔婴的怨气也就消了。”林歌语气淡淡的说。
谁都知道那婴儿真变成魔婴，张妈脱不了干系。况且毛小方原本都平息了婴儿的怨气，现在又搞个魔婴出来。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这张妈，又搞什么骚操作了。
毛小方见林歌不上心，也没办法逼迫他，只能说：“我们先进去瞧瞧再说。”
随即叮嘱道：“子隆，你带人在黑雾周围警戒，别让镇民误入，你们也别进去。”
宋子隆点点头：“是，毛师傅。你放心吧，我会亲自带队在这里盯着。”
虽然毛小方的实力值得肯定，但林歌自然不放心这便宜师兄就带着两个徒弟进去，便和欧咏琪一起跟了进去。
毛小方一手拖着罗庚，另一手用带血的手指抹过指针位：“灵气问路！”
罗庚的指针却左右摇摆，没有指向一个固定的方位。
“怨气又增大了几分，确定不了位置。”毛小方紧皱着眉头，面色凝重的说。
林歌低头瞧了瞧，田坎的土地，往左走了几步，又往右走了几步，随后说道：“虽然这里被怨气笼罩，难辨方向。但脚下的土地却没变，谁去过张妈家，知道大致的方位吗？”
毕竟又不是水泥地，看上去都一样。通过小道和田坎，确定方向便没那么困难。
毛小方经林歌一提醒，立即想到该如何破解眼下的情况，说道：“进雾前我们在王老伯家的田地附近，那么张妈的家应该在西北位，走这边。快。”
几人跟着毛小方走了一段距离，毛小方突然停了下来：“魔婴想用怨气阻止我们进入，干扰了方向。容我瞧瞧。”
毛小方目光再度看向手中罗庚，指针的抖动幅度没有之前大了，看来距离张妈家应该很近了。
毛小方试着调整了几个方位，确认了魔婴的大致方向：“在这边，走。”
两分钟后，罗庚的指针不抖了，直直的指向一个方向，证明魔婴就在前方。
毛小方带头从黑雾中塌了出去，顿时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破旧的茅屋、院子的栅栏燃起了熊熊大火，五人正站在院子的正门口。
前方火势最大的屋子后，一个巨大的黑色婴儿，浑身散发着黑气坐在那里。一手抓着一个昏迷的青年，另一手抓着一个半截的尸体。从服饰上来看，应该是张妈另一个儿子。
牛大叔吓得面色苍白，跪在地上，而张妈则不断向魔婴磕头，哭喊着：“放了我儿子，求求你放了我儿子！”
“毛师傅！”牛大叔见到院门口的毛小方，顿时如见到了希望，连滚带爬的朝毛小方爬过来。
“毛师傅救救我，救救我！”
“毛师傅！”
张妈听到牛大叔的呼喊，赶紧朝着毛小方爬了过来：“毛师傅，救救我儿子，求求你，救救我儿子。”
张妈想要上前抱住毛小方的脚求助，林歌却注意到她浑身上下透着一股黑气，上前一脚将她踹回了院子里，问道：“师兄本已经镇住了婴儿的怨气，现在却又怨气冲天，我看你还是先说说，又干了什么糟心事吧？”
“我，我……”张妈吓得结结巴巴，“我”了半天，没“我”出第二个字。
牛大叔哭诉道：“下午我按照毛师傅的吩咐，一天九炷香，换香的时候张妈来了。她说，她说邪胎作祟，恐怕会闹得家宅不宁。如果，如果我以后还想要孩子，就必须把他火葬，把骨灰撒进湖里。防止邪胎再投胎到我们家。”
林歌控制不住自己的暴脾气，一脚将牛大叔踹进院子：“投胎道你们家真是倒八辈子霉！一个‘大善人’转世被你们搞成魔婴，你们还有脸阻止别人转世？”
牛大叔哭道：“我错了，救救我，救救我。我错了。”
张妈也跪在地上，不断向毛小方磕头：“毛师傅，救救我儿子，救救我儿子。”
毛小方长叹一声，走进院子，看向屋后火焰中的魔婴。
“啊——”
“啊！”
魔婴似在啼哭，又似愤怒的低啸。
它身上的黑色怨气忽淡忽弄，淡到像是要消散，却又觉得不甘心，凝聚在一起，变得浓郁。
毛小方张了张嘴，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毛师傅，救救我儿子，救救我儿子啊。我愿意拿我的命，换我儿子的命。”张妈磕着头，头都磕出了血。
毛小方长叹一口气，最终还是开口说道：“善人，放下吧。我助你投胎转世，找一户好人家。不要伤及无辜……伤及人命，沾上人命，你转世可能坠入畜生道，不值得，不值得啊！”
“啊——”
“啊！”
魔婴不甘心的咆哮着，身上的黑气又浓郁的几分，将手中那半截尸体，直接塞进了嘴里。
一时间，黑气暴涨。
“儿啊，我的儿啊。”张妈哭得撕心裂肺，险些晕厥，但看到魔婴手中还抓着自己另一个儿子，强憋着一口气撑着，不断向毛小方磕头，磕头“咚咚”作响。
“毛师傅，救救我的儿啊，救救我的儿啊！”
“毛师傅，求求你！”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的儿只是听我的话，才会抓牛大婶去沉河。”
“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毛小方抬头看向魔婴，再次劝道：“善人，你已经沾了一条人命。现在回头，或许还有救。我一定尽全力助你斩断孽果，助你转世投胎，放过他吧，放了他吧，就当是为了你自己。”
“啊！”
“啊！”
“啊——”
魔婴啼哭着，咆哮着，他不甘心，不甘心啊，修了一世善人，不得善终也就罢了，转世却不得“善始”。
这也罢了。
但这些家伙烧掉自己转世的机会，想要将自己困在湖中，还要拿魂符镇压！
凭什么？
凭什么！
毛小方见劝不动，只能出手，让魔婴再沾上人命，于哪一方，都不是什么好事！
“桃木剑！符纸！”
眼见师父伸手，小海赶紧从布袋里取出桃木剑和符纸递了过去。
毛小方接过桃木剑，用剑刺穿三张符纸，默念咒语，抹过剑身，再次劝道：“善人，如果你不愿放人，我就只能出手阻止你再错下去。我知道你怨恨，但人命关天，我不得不出手！”
“啊！”
“啊——”
魔婴吼叫着，吐出一口黑气，然而身上的黑气却变得更加浓郁，它愤怒的将张妈另一个儿子塞进口中，又探手去抓晕倒的张妈。
毛小方阻挡未及，被魔婴震得猛退几步才稳住身形，而魔婴已经把张妈抓在手中，张开巨口，对着她吐着黑气。
“怨气摄魂？它想用怨气污染张妈的灵魂，让她永世不得超生！”毛小方念起法咒，桃木剑上的符纸“嗤”一下燃了起来，紧接着剑身泛起一道金光。
他将桃木剑朝魔婴一掷，“咻”的一声，桃木剑化作一道金光，直刺魔婴面门。
“当！”
突然，随着一声轻响，旁边飞出另一道金光，将毛小方掷出的桃木剑挡了下来。
两把金剑撞在一起，掉在院子中心。
在场能有实力挡下毛小方一剑的显然就只有林歌，毛小方惊讶的看向对方，疑惑的问：“师弟，你这是做什么？”
林歌语气淡淡的反问：“师兄，我倒是想问问你在做什么，这种因果都敢沾？”
“救人一命……”
毛小方话未说完，就被林歌打断：“打住，咱们修道的，你不会想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种屁话吧？我知道你想救人，想为张家出头，但我想问……”
“你为张家出头了，谁又为善人出头？谁为牛大婶出头？他这软蛋丈夫？还是被挡在黑雾外的警察？”
“救人没错，但只救该救之人！”
“张妈这种想让别人永世不得超生的混账，别人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我觉得没毛病。”
林歌后面的话没说完，张妈不转世说不定还是个大善举，不然张妈变平妈，下辈子坑一栋楼。
“师叔说得对！”阿初附和道：“张妈害人害己，师父你救了他，孽报就会报在你身上。”
毛小方斥道：“救人济世本是我修道之人分内之事，岂能因为这种事贪生怕死？”
林歌：……什么乱七八糟的孽因都敢沾，难怪一身孽果，怪不得你短命。
毛小方再度施展御灵追魂控制桃木剑朝魔婴攻去，阻止它用怨气污染张妈的灵魂。
“当！”
林歌也再次施展御灵追魂，将毛小方的金剑挡了下来。
魔婴成不了红衣级别，哪怕吞了张妈也成不了。林歌确认了这一点，就有对付魔婴的把握。
魔婴报了仇，再要伤及“无辜”，那他会出手。
但在此之前，谁也不能阻止魔婴报仇！
就像魔婴啼哭喊出的不甘……
“凭什么？”
凭什么他努力修得一世善人，却不得善始善终？
凭什么毛小方济世为民，就得沾染这种孽果，诅咒缠身，短命早逝？
凭她张妈会哭？
世间哪有这般道理！
“师弟，住手！”毛小方努力控制着金剑，想要冲破林歌的阻拦，阻挡魔婴。
但除非他向林歌发起攻击，否则只凭御灵追魂，根本冲不破相同法术的阻碍。
林歌捏诀控制金剑阻挡，还有时间耸了耸肩，一脸无奈的说：“师兄，就这么着吧。都是一个门派的法术，破不了招啊。不如安安静静的等魔婴报完仇，再送他们去往生。”
毛小方想做最后的努力，就在他准备设法制服林歌时，魔婴已经完全魔化了张妈的灵魂，一口将她吞下。
“啊！”
“啊！”
“啊——”
魔婴愤怒的啼哭，身上的黑烟忽浓忽淡。
林歌控制金剑荡开毛小方的金剑，朝毛小方说道：“师兄，事已成定局。你别再欺骗自己，从魔婴吞下第一条人命开始，它就已经回不了头。张家种下了孽因，这是他们应得的孽果。”
“师弟，唉。”毛小方不再进攻，看向魔婴，长叹一口气：“这，也没办法收场啊。”
林歌示意毛小方在原地等着，自己则大步走进院子里，站在院中央，抬头看向魔婴。
“善人，报了仇，心里好受些了吧？”
魔婴吐出一口黑气，目光看向早已经吓瘫了的牛大叔，意思不言而喻。
林歌摇了摇头：“他不行。如果你吃了他，你就真的回不了头，只能坠入畜生道了。”
“啊！”
“啊——”
魔婴嘶吼着，发泄着心中的不甘。
林歌缓缓说道：“牛大叔有错，错在听信他人胡言，险些害了你母亲的命，害了你的命。所以沾了孽果。原本‘福寿双全’安享晚年的命，现在也变成了短命像。”
“你纵使有恨，有怨。但你想想你的母亲，她怀胎十月，拼着最后一口气也要把你生下来。她做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只可惜……可你母亲却没错，你吃牛大叔，要让你母亲孤苦伶仃的独活于世吗？”
“况且，你换个角度去想，你现在出生就丢了命，说不定也是幸事。毕竟，生在这样的家庭，有这样的父亲，你纵使有‘福寿双全’的命，也指不定哪天就被他给破了。”
“现在不过是再回地府投个胎，多走一道程序。即便沾染了孽障，也不是全无办法。我以我师兄的名义起势，此生必当竭尽全力，替你洗除身上的孽障，助你转世投胎。”
“回头吧，还来得及。”
魔婴身上的黑气渐渐淡了，身形也渐渐缩小，最终变成出生时的大小。
毛小方见状，赶紧让小海取出一个酒坛，咬破手指，抹在坛口，对准魔婴说道：“来吧，我会日夜替你祈福，争取早日消除你身上的孽障，送你转世投胎。”
魔婴啼哭一声，化作一道黑烟，钻进酒坛中。
毛小方拿符纸封住坛口，让小海装了起来，看着已经烧成灰烬的院子，长叹一声。
“唉。”
这时，笼罩这片区域的黑雾渐渐散去，宋子隆带队来到院子外，看到吓瘫在院里的牛大叔，以及盯着废墟叹气的毛小方，上前问道：“毛师傅，张妈……他们呢？”
毛小方摇了摇头，叹道：“走吧。”
宋子隆等人留在院子处理张妈家的后事，然后将牛大叔送回了家中。
林歌与毛小方等人走在路上，一言不发。
小海跟在毛小方身边，抱着装有魔婴的坛子。而阿初则跟在林歌身旁，叽叽喳喳的问个不停。
“师叔你真厉害，师父都看不出牛大叔沾孽果，变成了短命鬼，你竟然能看出来。”
“呃，我胡诌的。魔婴又不懂命理，当然挑它喜欢听的话讲，不然像你师父那样劝？最后怨气越劝越盛？”
“……”
林歌一句话，阿初接不下去了。
走在前面的毛小方身形一滞，面色尴尬，摇头叹道：“师弟，虽然你的话有几分道理，但是……罪及一世，让人永不超生这种事，总归不可取。”
林歌还没说话，阿初倒抢先说道：“可是，张妈不也想让魔婴永不超生吗？师叔说得对，魔婴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没什么问题啊。”
“话是这么说，但毕竟……”毛小方想了想，最终还是没说出口，叹了口气。
“不过，师弟你说得对。魔婴沾上的这三条命，不仅不会让它怨念重生，反而消散了怨气。”
毛小方虽然不赞同林歌的处事方法，但不得不承认，他能兵不血刃的解决魔婴这事，确实有几分本事。
林歌没有接话，他和毛小方注定理念不同，做事方法也不同。
毕竟放在几个月前，他甚至都没将轮回世界里的人当做“人命”来看待。
现在行事，也不过“无愧于心”。
毛小方似乎还想“纠正”一下林歌的观念，努力向他灌输着修道之人理应正邪对立，济世救民。
林歌知道毛小方这种观念是他这一脉的传承，早已根深蒂固，不然也不会死后还被后人铭记。
理念不同注定观念也无法统一，他任毛小方说着，自己反正就“嗯嗯啊啊”的应着。
摆弄摆弄【物品栏】，查看一下状态，制定一下日后的修炼与强化计划。
就在这时，林歌突然停下脚步，愣愣的看着【状态栏】，一句“卧槽”脱口而出。
正在说教的毛小方脸色顿时变了变，略有些尴尬的说：“师弟，你不赞同我的见解，你可以提出自己的见解，咱们可以探讨，可以商量，不至于出口成脏吧？”
林歌抑制住心中的惊讶，摆了摆手：“师兄别在意，我这不是骂脏话，只是语气助词！”
而林歌一个面对红衣都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人，之所以会如此“震惊”，全因为状态栏中“罪恶值”一栏——
原本的“1400”……
现在却显示着“400”！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