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精卫填海意难平 第五十八章 精卫填海尤可叹
原来自女娃和巨山分别离去,晴儿在扶桑也是百无聊赖,虽说吃穿不愁,但终究风土有异。女王也渐渐将国事托与儿子徐东来,整日与徐福忙于修仙。
晴儿的哑病初愈,真是心中有千言万语竟是无人诉说。
一年后,晴儿实在忍不了如此寂寞,也是怕自己无人说话,那失语症又再回来。而自她哑病初愈,这不下雨的本事,竟然也没了。她心中初时倒有些惆怅,后来巨山也曾劝解,心中渐渐变成欢喜:至少最也没有农夫嫌弃我啦。
终于,晴儿找了思念故土亲友的借口,跟女王辞别而去。临行时,女王送了她十斤玉石和十两黄金以作盘缠,又嘱咐说近来海上颇不太平,要多加小心。
这一路回程,果然海上风浪极大,更有巨鲸巨鲨纵横出没,他们数次遇险,还眼见周围两三条渔船被不知名海怪打碎吞没。数十年的老海员们也没见过这样的景象,许多人都说走完这趟船,再也不干了。
总是有惊无险,回到中土,巨山远在天竺不通音信,女娃也不知去向。她多方打听才知道:姜女娃已是溺水而死。
她胸中悲伤不已,便来到东海之滨祭拜。
这一日,海浪虽大,但天已放晴。只见远处海边,飞来无数各类鸟族停在岸边观望,更有凤凰、鸾鸟等神鸟栖在更远处的梧桐树上也向海中眺望。
海边更是人头攒动,穿着鹤裳的散仙和四方各族游侠,甚至还有些妖魔,都在海滩上向空中指指点点。晴儿也好奇的走到海边,沿着众人目光方向:一只红嘴的黑鸟,像乌鸦一般,衔着一块比它身子还大的石头,向海中飞去。
这黑鸟飞到远处海中,投下石子之后,围观的众人都高声欢呼:“呕耶,好哎——”后面跟着的那只海燕倒似跟班,也投下了石头,却是无人喝彩。
如此来回了数十趟,黑鸟还没累,这些看热闹的渐渐都散去了。过不多时,那海燕“扑棱棱”飞了回来。那黑鸟却还是自顾自的衔石投海。
晴儿十分不解,便问一个散仙模样的说:“众人为何如此?”
那只海燕恰好落在她的肩头,似乎也成了精,喘息未定,便道:“这精卫曾是我的夫人啊。想必你是外乡人,这是东海八景之一——精卫填海啊!”
海燕便将这精卫填海的故事娓娓道来:
原来这红嘴黑鸟名叫精卫,因船过东海时,被风浪所倾覆,发了宏愿:填平东海!她每日衔着大大小小石头,飞向东海深处,投石之后,再折回,如此反复,日日不辍,至今已逾三年。
初时精卫填海,众人皆笑之;日复一日,填海两年后,无人敢笑;再后来东海周围神怪,皆不以为怪,有敬其孤勇,有骇其迂直,有叹其狂颠……
最后成了东海一道亮丽的风景,后世曾有一句大白话可以形容之: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渐渐地,精卫居然在海中填出一岛,岛上生出一株柘(zhe)木,而这柘木又生了一只柘果。这东西吃了更是力大无穷,精卫填海更生出了百倍的力气。
这海燕开始也是与其他人一样,好奇她为何如此,但她或许被问得烦躁,怼的倒是简单粗暴:关你屁事。别人都渐渐散去,海燕又多嘴说:你就不怕家人担忧,不怕别人笑话?她又怼的干干净净:关我屁事。
其实,细想来这言简意赅的八个字倒也精辟,人生也不外乎‘关你屁事’和‘关我屁事’。
后来,海燕才知道她竟是炎帝的女儿姜女娃。
女娃自扶桑回中土路过东海,遇风浪大船倾覆,落水而死。魂魄升腾之中,恰好一只精卫鸟从她头顶飞过,女娃的魂魄入精卫之身而重生。
本来凡人死后,都去幽冥地府,被有司安排之后才能往生。而他的父亲炎帝在天庭升座为南方天帝。
玉帝赐福,五方天帝余留人间的子女直升散仙,不用再去苦修等待飞升。这本是好意,化身精卫的女娃就成了一只散仙鸟,或者鸟散仙,更不知何年何月再入人族轮回了。
于是,精卫每日激愤难平,又不知该怪罪谁,便将所有怒气和恨意都发泄给了东海,衔石填海,欲报此仇。
别人以为她公主病还是中二病犯了,不过遇见风浪意外,就怨海尤人,在东海做这无谓纠缠。其实她一生诸事顺遂,一顺百顺,只是受不了这一丁点的人世波折罢了。(唉,明明就是公主病。)
而这海燕本是发鸠山的一只独鸟,周围都是斑鸠、雎(ju)鸠、蒙鸠之类,并无伴侣,只是跟母亲相依为命。他左右无事,便与精卫一起衔石填海。
一年后,精卫为他精诚所感,两人结成夫妻。
或是八字相冲,两只鸟努力了许久,一只蛋也没生出来(好像叫生殖隔绝),日子渐渐平淡无奇。
精卫还是每日不辍的去衔石投海,海燕也只得跟随。后来,海燕的母亲实在看不惯她,终日聒噪不已,总说什么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海燕既无法说服母亲,也无法说服精卫不去填海。
日子长了,也两不相碍,她说她的,她填她的。忽有一日,精卫毛发散乱飞了回来,一脸悲伤,只对海燕说了最后一句话:我们分开吧。
说完,她便飘然而去,再也没有回来。
晴儿听海燕说完,默默的流下泪来,心道:原来她就是我苦命的妹子姜女娃啊!
海燕飞走了,晴儿坐在海边,心绪久久无法平息。众人慢慢散去,有的要回家做饭,有的还要去学堂接孩子,有的要去赶路……夕阳西下,海面的风浪渐渐平息,那精卫飞得也越来越慢了,晴儿忽然大喊道:“姜女娃——,姜女娃——,快回来吧!回来啊!”
精卫远远的听到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名字:姜女娃?难道变成这样,还有人认得我?
她在空中转头远远望向海岸,心头一震:果然是她?怎么二姐倒会说话了?心中百感交集:我这副模样,又如何与她相见?罢了,装作不认得吧。
精卫转过身子,并不理会晴儿,飞往发鸠山去了。
晴儿心里暗暗纳闷儿:难道不是她?不对,若不是她怎会听见我叫声,不去填海,却飞走了。
连着第七天了,晴儿实在有些怀疑她是不是女娃?又是夕阳西下,她大喝道:“扶桑岁月,姐妹之情,难道都忘了吗?”
精卫听见此言,禁不住泪如雨下,嘴里的石块落入海中。她经此人生重挫,虽说碍于颜面不想见故人,但她多么想重温从前的岁月啊。
晴儿转身离去,心想:难道真的不是她?
忽然背后生风,她转过身来,那精卫在她身后半空中忽然变化成一身羽毛的鸟人,扑入她的怀里,两人紧紧相拥,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