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

“啊, 是这样吗？”阮樱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面上有几分若有所思。这会儿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还有功夫瞎琢磨：难怪自己的肚皮看起来浑圆，合着里面是颗蛋，不是个常规意义上的人类娃娃。不过阮樱并不清楚普通妇人怀孕时候的肚子是怎么鼓起来的, 她现在小腹也就稍微有了一点点的弧度, 若不仔细观察小肚腩还不容易发现，就好比夏天到冬天, 矜持地长了一点膘。“那就是崽崽蛋了。”阮樱故作平静和轻松地告诉仍处于裂开状态的游颜竹。“这蛋有你一半的‘功劳’, 而且他好像还有一些……额，就是你们麒麟的一些能力、神通什么的，具体我也不是很懂。”游颜竹眼睛瞬间睁大了, 说瞳孔地震都是平和的, 完全是火山喷发恐龙灭绝级别。能在这样鹄峙鸾停、渊清玉絜的男人身上看到这种近乎大跌眼镜的情绪反应，阮樱苦中作乐想自己不亏。现在看他此时的震惊一点不比自己当时少, 她刚从老大夫那得知真相的时候差点想把孩子打了, 可以说是非常震撼到恨不能时间倒流了。作为麒麟，游颜竹很清楚这种还没有出生, 甚至还在母体的蛋里的幼崽能展现出部分不完全的天赋神通是多么可贵, 这既代表了它资质的不凡, 也暗示了它存在本身的“危险性”。正因为此，他首先想到的不是这是他血脉相连的种, 而是这个小麒麟可能带来的影响, 尤其是对阮樱这个人类修士的影响。见他没有反应，为了让他尽快接受，也带着几分看好戏的心情, 她决定把前后都解释清楚。由不得他不信。阮樱舔了舔舌头, 努力克制自己有些发颤的声音, 按捺着奇怪的紧张情绪，尽可能清楚地解释着在她、他们身上发生的故事。从当初的阴阳潭一直讲到前段时间在老大夫处看诊和她近来的进补。“总之，就是这样啦。”最后，阮樱尽力用一种轻松的口吻描述并收尾。很难形容游颜竹此刻的神色。没有想象中的愤怒，自然也没有所谓的欣喜，更像是一种局面完全超过了他的想象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失控，于是一向冷静自持的他也失去了表情管理的能力，只能维持在他所能够做到的极限——面无表情。阮樱偷偷用余光看着他。游颜竹一双黝黑的眼睛里光芒明明灭灭，有如他起伏不定的思绪，连眉心的红痣都仿佛染了血一般。“我……”他开口半晌，没能说出后面的话，“你……”阮樱突然也有点尴尬：“额，给你一些时间冷静一下？”估计和喜当妈的她一样，这会儿喜当爹的大反派也需要一点时间平复，她缓了那么长时间，到现在提起自己怀孕的事情依然心绪波动，别说是猛地知道真相的他了。但看大反派没有第一时间和她翻脸，最坏的可能是不会

发生了。“孩子的事情，让我思考一下。”像是涡流，藏在了他黝黑的眼睛里。那深邃的眼睛叫人不敢直视，漩涡直摄人心魄，她一点也不想揣度他此时复杂的心理活动。“哦。”阮樱乖乖地应了，看着他僵硬地转身离开。大麒麟未能驯服四肢的僵硬姿态get√或许以后还能看到笨手笨脚的小麒麟驯服自己的样子。她有点好玩地想。但快乐是短暂的。高兴完，阮樱又有些犯愁。对于游颜竹之后可能的反应，阮樱说不担心不可能，好歹这会儿这份压力总算是分了出去一些，稍微轻松了一点。即使有江桃在一边陪着她，阮樱心里也不是没有“背负感”的。给小娃娃当爹、当妈没有压力吗？不可能。这一定是个双向接受的过程，或者说孩子可能无条件接受父母，但有完整心智的大人接受自己的孩子，从他的到来、到降生、到成长，那必定是经历过复杂的心理活动和成长历程的过程。在没有孩子爹的时候，阮樱就算再自信，也要做一个人掰成两个人算的打算，更坏的结果也不是不存在，她总是会担心万一孩子询问并需要到另一半亲属的时候她该怎么做。这份压力落在本就独自承担了辛苦的孕育压力的她之上。至少现在阮樱可以少担心一部分了。“总不能全是我的错呀。”她心想。“孩子又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我也没这个本事有感而孕，母体繁衍。”是，阮樱承认，客观来讲她肯定是有错的，比如她警惕心不够中了那个药还没有察觉，比如她并非安全没有反抗能力却没有做出举动……用色令智昏、见色忘义之类的词语形容她某种程度上是正确的，尽管阮樱心里不太乐意。但是这会儿不是在追求谁对谁错。说难听点，这是排排坐分果（锅）果（锅）的时候。好比辩论，好比法庭，阮樱得为自己辩护，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而不是那么老老实实承认自己有错云云。再说在怀孕这件事情上，常理来说吃亏的肯定是当娘的，毕竟崽崽揣在当妈的肚子里，当爹的也就出了颗小蝌蚪的力气。至于说什么游颜竹身份高、血统高，是化神期的神兽大能……这要追究起来就很难说了，毕竟阮樱自觉自己也不是那么差劲的角色，一定要说的话大概是输在了投胎到了人而不是神兽身上，另外年纪太小、少吃了几百年的饭。当然，除了阮樱天生不喜欢接锅，自信自己世界第一好以外，她更在乎的其实是责任判定之后的权责归属问题。最重要的是她肚子里的孩子，这也是她目前唯一在意的。游颜竹其实也一样。大反派和她说白了没有多少感情，露水情缘的见色起意是坚持不久的，至少两个人自觉都没有多少“爱情”的感情在这里，连同门情谊可能都打了个问号。她相信，他在最初的震惊之后，考虑的一

定是这方面的问题，所有的思虑都围绕孩子展开。阮樱完全不敢赌他和他背后的麒麟一族对幼崽的重视。理智点讲，她这个当娘的没指望这个便宜孩子爹能多在乎、多重视她——虽然说到这一点她心里也有点难受和遗憾，但换做是她，其实她也更在乎自己肚子里的这个而不是眼前的这个。帅哥好归好，但有毒、但带刺。崽崽就不一样了，这是她的宝。阮樱绝不接受任何人或妖或别的任何妖魔鬼怪来抢走她的宝贝，一点点的可能也不行。哪怕是瑞兽麒麟也不行！所以，依仗着暂时还没出生、在她肚子里的乖宝，她非得多争取一二不可，为了她想要的未来。只准她拿捏别人，绝不能让她和她的宝被拿捏——她就是这么双标。大反派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带着满脸的震撼和许多的思量。阮樱长舒了一口气，挺直的脊背一弯，靠在了椅背上。“再来一次怕是真的要折寿。”阮樱忍不住吐槽，“我怎么就和这样一个冰冰凉的家伙搅和在了一起呢？”“阮樱啊阮樱，你太堕落了。”她痛心疾首，尤其想到自己被美色迷了眼睛，便更为心痛了起来。“下一次，绝对……不对，没有下一次……但是大反派确实长得挺帅，我好像也不亏……不行我不能这么想……哎，食色性也，我为什么要为难自己呢。”大不了，就、就收心几年。阮樱握紧了拳头。“宝啊，我为你牺牲良多。”一番纠结的心理活动之后，阮樱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花花世界之旅大概倒在了开头，谁让她一出门就撞上了大反派。不过，修士的性命都很长，神兽的寿命尤其漫长，兴许就像是她爹娘那般，坚持个十几二十几年，就没有然后了。未来的事情，谁说得准呢。并不知道阮樱已经做好了一系列复杂的思想工作，回到了自己房间的游颜竹仍然处在一种很难描述的状态之中。他生气吗？确实。在意识到自己中了拙劣的技巧，因为□□物的作用导致他身体里本就不稳的魔气更为肆意，在失控的情况下他完全凭借本能行事，以至于犯下错误。游颜竹当然愤怒，他是个相当冷静又相当冷情的人，但这不代表他没有情绪、没有道德底线、没有自己的思维能力。而毫无疑问，阴阳潭发生的事情是他理智回神之后完全不能接受的。这是突破了他底线的行为，是他不想要但不得不承认的欲望与本能。妖兽和普通动物的区别在于神智，妖修和人修的区别在于道途、在于理智与约束。游颜竹不能接受自己在无知无觉地情况下，和一个陌生女子发生关系，失去清白也夺走别人的清白。但他同时也知道，事情已经发生，他不是那种能够逆转失时空的大能，这个世界上恐怕除了天道也没有谁有能力做到这种事情，但天道无私心只有大爱与规则，显然天道是不可

能为了一己私情做这种事情的。“啊……啧。”游颜竹有些苦恼地扶了扶额头，最后撑着额头思索了半天，慢慢接受了现实。原本，他只是想要调查一下那个女人和对他出手的人是否是一伙的，如果是自然有他的手段，如果不是他会根据情况做出补偿。但现在的问题显然不是两个人的露水情缘，而是已经存在的十分珍贵的孩子。“未免太运气了一些。”就算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这混杂着巧合的孽缘直接掀翻了他的棋盘，原本的计划全揉成了废纸。而且由不得他拒绝，由不得他做其他的念想。毕竟，这是他的小麒麟啊。她不想失去小幼崽，他又何曾想失去？想到那双忐忑又可爱的狗狗眼，想到她警惕又仔细地护着肚子的样子，游颜竹的神色难得温和了几分。他是天生情绪少，难于被触动，却不是没有情绪。回过神来，他面上颜色便显得浅淡了几分，渐渐地就回到了他原本惯常的状态之中。他修长的手指轻轻地点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神色莫测。万般思量过后，他已经重新做好了打算。水镜接到麒麟族地，叫那头的长老们十分惊讶。平素他们的少主可不会这么“勤快”地和族里联络，尤其是成年之后，大概是不耐烦他们这群老人家了，如果不是必要，少主都不会给他们传个信儿。“这是出了什么事情？”大长老捏捏白花花的长胡子，脸上笑眯眯的，“太阳打西边出来啦？”“大长老你胡说什么呢？”说话的三长老无语地看了他一眼，企图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悔棋一步，结果被大长老发现，黑子重新回到了原本的位置上。三长老深深地叹了口气。大长老吹胡子瞪眼地看着三弟，十分不满意。“臭棋篓子。”“哼。”于是，水镜对话被性子温和的四长老接了过来。“怎么了，颜竹？”四长老亲自抚养过游颜竹，领着他走路，教会他说话，与他情分不比寻常，游颜竹也更给她面子一些。“四姨，最近族里是不是在安排相亲？”“嗯？！”她眼睛一亮，好似额头的皱纹都舒展开了，“少主有兴趣参加？”“不是。”游颜竹当即否认，“不会，不可能，不要多想。”“那你问这个……”四长老于是改口，“是想关心族里的新生力量吗？”“可惜现在的年轻人都不乐意成婚，近十年才成了两对，都没有孩子……”四长老说的是实话，麒麟也好，其他神兽也好，会认真经营小家的年轻一辈确实不多，大部分都是单来单往，不然就是游戏人间，根本不上心个人生活。近十年成亲的两对纯血神兽，一对是两个青梅竹马的麒麟，一对是水麒麟和龙之五子狻猊之后的结对，算算年纪，哪对的年龄都比游颜竹大，当然上千岁在神兽里还算是十分年轻的。因都是纯血，所以他们的子嗣尤其艰难，

若是父母种族不同，则孩子以天赋论，哪边的血统更强一些，生出来的就是什么种类的幼崽。“混血……混血也很少，只得了两个有麒麟血统的孩子，但都是以人形降生，没有兽形，血统测出来不到四分之一，别说天赋神通了。”说到这里，四长老又忍不住犯愁了。莫怪他们老是催促游颜竹，实在是游颜竹前头的那些，太不给力。游颜竹是千年以来最年轻的一只麒麟，纯血，好不容易成年了，满了五百岁，他们小鞭子赶不动比他大几百岁的那些笨蛋哥哥姐姐叔叔阿姨，只能催赶游颜竹这位注定要继承整个麒麟一族的少主了——少主是肯定要结婚的。游颜竹沉默地听着，面上不见其他的色彩。这些话他其实听过很多遍，也早知道族里长老们犯愁的地方。但客观来说，在此之前，他也没有结婚生子的计划，至少千岁之内没有。不过现在可由不得他了。“少主若是娶妻，这妻子一定要好好挑选。”“少主的天赋神通如此强悍，若因为对方的资质……”“这些话不用再提。”游颜竹一口否决，“我不可能也不会只为了繁衍一个天赋卓绝的孩子去娶妻的。”说完，他心里莫名一虚，想到了阮樱，又想到了她肚子里格外特别的孩子，但随后他回过神来。若说他对阮樱无感，那不可能，当时他能对她伸手，已经印证了这点，何况之后几次接触，他并非真的那般不喜。只是——“是、是，少主还是要选个自己喜欢的。”四长老笑笑。“喜欢吗？”游颜竹若有所思。神兽之所以是神兽，区别于其他妖兽，那就是他们拥有一些特殊的能力，有的是天赋神通，有的是特殊属性。总归，正是因为拥有这些得天独厚的天赋，他们才能够区别于其他的神兽。就好比青雀和朱雀，青雀是“神兽守门员”，也就是最低的底线——但其实青雀族群本身并没有格外特别的能力，只有走上朱雀之路的青雀才会展现出一些特殊。只是出于对至高强者、四大星宿神兽朱雀的尊重，大家对青雀还是多了几分情面。在那场事故没出现之前，青雀的体面还是在的，哪怕他们的平均实力其实没有够得上神兽的阶级。朱雀的能力不能遗传，只能由青雀成长而来。相比而言，其他与她同层级的三神兽就不同了，虽然朱雀很强、强到离谱，但他数量稀少，通常一个时代只有一只，一只朱雀陨落了才有下一位诞生的可能，而青龙、白虎、玄武则能够以族群的形式将特殊能力遗传下来。瑞兽麒麟同样。麒麟是有天赋神通的，虽然神通不能衡量一切，天赋高低也不能完全决定最终的高度，但有无神通显然是很重要的一点。若是都没有神通，全是人形的混血，他们自然也就称不上是神兽麒麟了。像是四长老提到的那些混血，指的就全都是没有

神通并且以人类胎儿的形式诞生的人类与麒麟的混血，再有一些则是依靠着人类的繁衍能力，只拥有一丝血脉但族群相对来说很庞大的一批。放到万年以前，这些根本不会被神兽们看在眼里。但如今无论是麒麟还是其他神兽，对这些有他们血统的混血族人虽不说仪仗，但也多少给予了扶持，如果是特别有天赋的——无论是作为人类修士的天赋还是血统意外不错甚至返祖增多了一些的，都会给上不小的支持。可即便如此，依然有大量的资源堆积在那里，那些都是为了未来可能有的有天赋神通的幼崽麒麟以及他们的母亲而准备的。不要小瞧神兽们为了不灭族而做出的努力。麒麟已经算是矜持的了，龙族才是真的几乎不克制。为了能拥有后代不灭族，不少龙族作风“放荡”，到处留情，就这样真正生出来的小龙也没有几个，连小龙人都算稀罕的，有点血脉算差不多了。于是在这样的环境下，诞生了一种说法，那就是神兽母亲的重要性远高于父亲。在怀孕期间，如果能够增加其母的天赋，那么诞生出来的幼崽便有更大的返祖的可能。这自然是没有证据依据，也不可能有丧心病狂的神兽种族真的用族里怀孕的女子去试验，拿特殊的人类女人尝试也不行。可有一点是明确的，这是自古以来就有的，并且大家都知道的。想要怀孕生子，两个人都得补好，要孕育胎儿的母亲尤其重要。“有单子吗？还有那些资源。”他缓声道，“就是给备孕女子和孕中女子的……”麒麟一族也有一套自己的体系，为了生养出更好的小麒麟，长老们做了不少的研究琢磨，还真弄出来一些名堂。虽然目前没有在纯血麒麟中起作用，但在一些混血里倒也显出些特别，尤其是在一方是人类的情况下。为了给人类女子更好的照顾，以防止肚中混血麒麟过多吞噬其母营养，乃至于不得不牺牲母体的修为、寿命、性命，从备孕到生产后，他们都需要遵守一系列的要求，尤其要补好孕妇。“给我一份。”游颜竹平静表示，“营养单子。”“你想做什么？”四长老眼睛一眯，一下警惕起来。“做一点准备。”游颜竹没打算现在说实话，毕竟他也不是什么指着长辈喂饭的奶娃娃。他是个独立的男人，不仅在撑起整个麒麟一族，更会料理起自己的小家。虽然“妻子”和“孩子”来得尤其突然，但他的字典里没有逃避这个词。固然可以把问题甩给长老们，甚至他们有更丰富的照顾孩子的经验，但那绝对不是游颜竹想要的。再磕磕绊绊，再新手，这也是他的孩子，她是怀了他孩子、为他在辛苦的女人。“你终于打算娶妻生子了？！”长老大喜。游颜竹心知对方误会了，但也没有开口解释的意思。“你等着啊，我们族里有很多套专门的方

案，还有各种方子，你是要收集材料还是什么？”长老笑眯眯地道，“我这就把资料都给你，早说了你们这种小年轻就是要多看看书，瞧你当初不肯看这些，现在要麻烦了吧？”“不过你还没有对象，也不差这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