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怎么就不行？
上午九点。
体育频道的小会议室里。
长条形的会议桌旁，男女老少一共坐了十五个人。
其中大部分是目前台里没有节目的主持人，还有三个领导。
孙主任作为台里一把手，自然坐在正中间，两边挨着他的是台里的两个副主任。
叶落坐在最末尾，他旁边坐着一个小姑娘，白白净净的，看起来岁数和他差不多。
除了他俩比较年轻之外，其余的看起来岁数都不小了。
见人都来齐了，孙主任清了清嗓子，就说道：“今儿招呼大家来开会，估计大家也都知道是因为什么。咱们台里《象棋世界》这档节目，播出至今也二十五年了，这二十五年间也换了几个主持人。”
“现在主持这档节目的张广良老师，岁数也大了，也的确是禁不住这么高强度的工作了。所以，台里想找个接班的，今天叫大家来，就是想听听大家的看法。”
说到这，孙主任的开场白就讲完了。
按理来说，要是其他电视台出现主持空缺了，这消息一出，那想要上位的人一定多的如过江之鲤，数不胜数。
甚至为了争抢这样一个位置，争出狗脑袋来都不奇怪。
但在体育频道，却截然不同。
对于《象棋世界》这档节目，现场的这些主持人就没有一个表露出感兴趣的样子。
哪怕这些主持人目前都是赋闲状态，手里连个节目都没有，但他们也不想去主持这档节目。
毕竟，这档《象棋世界》是出了名的专业强、收视低。
没有极强的象棋功底，你上去主持，就只能像个呆头鹅一样复述。甚至在来嘉宾的时候，很有可能连嘉宾的话都接不住，一不小心就会尬住。
主持这样的节目，不被观众骂死就奇怪了。
所以，在孙主任说完之后，现场的这些主持人都默契的低下了头。
在他们看来，这档节目就是个火坑，谁爱去谁去。
自己虽然没有节目，但工资又没少多少，何必费力不讨好呢？
就为了那个露脸的机会？
一个深夜三点半播出的节目，又有多少观众呢？
这些人都是台里的老油条了，全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见此，孙主任倒是没多大的意外，这情况他早就知道了。之前他私下也找过几位主持人，但无一例外，听说是要接班《象棋世界》，全都是极力推脱。
这时候，频道三巨头之一的李副主任，不紧不慢的接过了话头，对着众人说道：“大家也都知道，《象棋世界》这档节目，风风雨雨二十五年，前后一共经历了四个主持人。”
“这四位老师，无一例外曾经都是职业棋手，这档节目的创办人邹金良老爷子，在世的时候更是象棋协会的副会长。所以，我看这档节目的主持人，还是和以前一样，从棋院那边联系一位。”
李副主任戴着一副黑框眼镜，长得高高瘦瘦的，说起话来不紧不慢，给人一种文化学者的感觉。
听着这话，众人都点了点头。
《象棋世界》的主持人，确实一直都是由退役的职业选手来担任的。所以，李副主任这话说的没毛病。
紧接着，李副主任继续道：“为了这事儿，我这几天天天往棋院那边跑，和他们象棋协会的赵主席磨了好久，才总算是放给咱们一个人。”
“来，小于，站起来让大家认识一下。”
李副主任笑呵呵的看向了叶落这边，当然，人家看的可不是他，而是坐在他旁边的那位小姑娘。
“大家好，我叫于畅游，现在是棋院认证的职业六级棋士。”
小姑娘大大方方的站起来，说话的声音非常清脆。
李副主任点了点头，很是满意，又对众人解释道：“大家可能对象棋段位不太了解，我在这里给大家简单的说一下。之前的广良老师呢，退役前是职业九级，已经是象棋界最高的级别了。”
“当然，小于年纪还小，肯定是没法和广良老师比的，不过小于可是得了光良老师真传的……”
话说到这，在场的众人总算是恍然大悟了。
绕了半天，原来葫芦里装的是这个药！
说白了，这个会就是个过场，其实人选李副主任早就内定好了。
当然，对于这个人选，大家也没什么异议。反正他们不想去，现在有人来了，还是专业的，正好。
不过，作为台里大领导的孙主任却皱了皱眉，这个事他事先不知道。
而旁边坐着的叶落，则是默默地献上了羡慕的眼神。
这就是朝中有人好办事啊，同样是年轻人，人家还是跨行过来的，可一来就被“委以重任”。
说不羡慕，那是假的。
“小于是吧，看着挺机灵的，以前干过主持么？”
一个老资笑呵呵的历问道。
“倒是没有，不过我在家里总看我外公准备节目，多少也懂一些。”于畅游脸上洋溢着甜甜的笑意。
“原来是广良老师的外孙女……”
这下子众人心里就更清楚了，有这层关系在，那还说啥了。
“我看小于挺不错的。”
“嗯，我觉得也行。”
“年轻人嘛，是应该多尝试尝试。”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似乎就要把这事定下来了。
可就在这时候，一直低头喝茶水的孙主任突然开口了，他笑眯眯的冲着叶落招手道：“小叶，你那会不是说你想主持《象棋世界》么？怎么现在不说话了？怕了？”
孙主任这话一出，整个会场顿时鸦雀无声。方才还喧闹着夸赞于畅游的众人，此时立马闭嘴。
所有人的目光，随着孙主任的这一句话，顿时都集中到了叶落的身上。
李副主任瞥了孙主任一眼，随后便眉头紧皱的盯着叶落。
而此时的叶落，却是一脸的懵逼。
他正羡慕人家于畅游呢，怎么突然之间话题就扯到我这了？
我想主持《象棋世界》？
我连《象棋世界》这节目都是刚听说的啊！
“我……”
初入职场的叶落，此时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只能先站起来。
但是还没等他开口呢，孙主任就有些歉意的冲着众人解释道：“也怪我，把小叶这事给忘了。小叶啊，是今年刚考上咱们这的。刚才来办公室找我报道的时候，就说从小就喜欢下象棋，对这方面挺感兴趣的。”
“我就和他说，正好咱们台里现在正找懂象棋的主持人呢，一会在会上可以和大家讨论。”
“也不知怎么的，这孩子到了这就一句话不敢说了。”
孙主任笑呵呵的扫视了一圈，然后又扭头和李副主任说道：“我是真不知道你安排人了，要是提前知道，就不会闹这误会了。要不看在广良老师的面子上，就委屈委屈小叶？”
叶落刚大学毕业，此时听得是云里雾里，他压根就不知道孙主任为什么会这么说。
他说的这些，自己一句都没说过，更没说过想要主持《象棋世界》。
但他也不是什么都不懂，至少他知道，孙主任貌似是在帮他争取这个主持人的机会。
所以，叶落识趣的什么也没说。
李副主任眉头微皱，看了看孙主任，没接他的话，而是对叶落道：“小叶是吧？今年刚考上的？”
叶落点了点头。
“那是人才啊，委屈了谁也不能委屈了人才嘛。”
但李副主任话锋一转，又道：“不过你毕竟初来乍到，对业务也不熟悉。要我说还是先找个师父带带你，等过个一年半载的，熟悉了咱们主持工作之后，在给你安排节目。这样，你先跟着咱们台里《足球之声》栏目的主持人李超老师吧，超指导可是咱们这边的金牌主持人，你跟着他能学到不少东西。”
孙主任一听这话，就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肥腻的大脸盘子上，一双绿豆眼此时微眯，也看向了叶落，说道：“小叶啊，一个萝卜一个坑，有些机会，是靠自己争取的，而不是靠别人安排的。”
孙主任一边说着话，一边轻轻地敲打着桌子。
此时此刻，小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叶落的身上。
叶落看着众人，心脏不争气的碰碰直跳，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第一天上班，就遇上了这种情况。哪怕他没经历过职场，这会他也能看出来，这是李副主任和孙主任斗法呢。
对于这些职场上乱七八糟的派系关系，叶落是打心底里抵触的。
他不想理会这些，但孙主任刚才那句话说的没错。
机会，是靠自己争取的！
有时候，就得搏一搏。
反正自己是铁饭碗，谁能把自己开除了是咋？
万一成功了呢？
想到这，叶落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些，看着众人说道：“各位领导、前辈好，我叫叶落，播音主持专业毕业的，我觉得我能主持好这个栏目。”
这话一出，孙主任笑了。
但李副主任的表情却凝固了一下，不过很快就调整了过来，还是慢条斯理的对叶落道：“小叶，你可能不清楚《象棋世界》这档节目，这和你在学校学习的播音主持没太大的关系。咱们体育频道的栏目，都是需要很强的专业能力的。当然，我说的不是主持专业，你明白么？”
“小于是职业六级棋士，解说棋局绰绰有余，但你呢？你是什么级？解说的了专业棋局么？”
李副主任说话一直还算比较客气，但这连续的反问，却显得有点咄咄逼人了。
看的出来，李副主任此时对叶落有着很大的意见。
话里话外就差直接明说，你小叶只是一个象棋爱好者，主持的了这个栏目么？
叶落眉眼低垂，被如此当众质问，他心里多少有点委屈、有点不舒服。
小于是六级，我是什么级？
我能不能主持的好？
叶落也是豁出去了，嘴唇一抿，当即就反驳道：“我是大师级，怎么就解说不了专业棋局？”
叶落心里也是有底气的，老子是正儿八经考进来的，拿的是国家的工资，别说你一个副主任，你就是台长又能怎样？
更何况，让自己试试，是人家孙大主任提议的，又不是自己先提的。
这话一出，会议室里顿时响起了一阵议论声。
“大师级？”
“我去！这年轻人不简单啊！”
“大师级棋士肯定比六级强吧？”
“废话！这一听就很厉害好不好？”
“不是，象棋好像一共就九级吧？还有大师级呢？”
众人是你一言我一语，原本静悄悄的会议室，又变得嘈杂无比。